龍騎兵本身是輕騎兵,主要的作戰方法還是通過馬匹快速機動到敵人的側翼或者堵住敵人逃跑的道路以擴大戰果,如果用來突破敵人的正面防線,受到傷亡是正常的。羅素當然非常清楚這一切,因此他向投入戰場的士兵們下達了下馬作戰的命令。
士兵們從馬背上翻身下馬,將馬匹拴在附近的樹木上,有的甚至只是栓在一塊石頭上,他們的軍馬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沒有得到主人的命令時不會亂跑,此刻已經下馬的龍騎兵陣列後面是一大羣馬。成爲了步兵的龍騎兵們手中的火槍紛紛打開了擊錘,檢查了火石,接着開始在陣前排成三排橫列。
北方軍的士兵們開始出現了騷動,面前的那些南方佬之前已經在弓箭的射程外進行過十多次射擊,好在雙方的距離尚遠,打中人需要運氣成分,因此對於受到南方軍的射擊,北方軍士兵們尚且能夠承受。但是隨着對面黑壓壓的一片塵土飛揚之後,一大羣騎兵出現在了遠處,看數量足有六七百人往上。隨着對面的南方佬從馬背上跳下來,北方軍的士兵們就知道對面的射擊將要開始了,他們一個個面色驚恐地開始向後退卻,軍官們也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大吼大叫着鎮住士兵們。
但是軍官們的努力很快就變得徒勞了,隨着遠處齊刷刷地響起了密集的火槍射擊聲,鉛彈如同冰雹一般砸到了北方軍士兵們的頭上,更多的子彈擊中了他們身邊的泥土、樹木,有的甚至打到了樹林中,有好幾個隱藏在樹林裡的弓手也慘叫着翻倒在了地上。受傷的士兵們在地上翻滾着,手足無措的戰友們徒勞地試圖給他們止血,但是他媽的舉動除了把鮮血弄得到處都是之外毫無意義。
“不要怕!他們沒有多少子彈的!”“我們要頂住!我們的主力就要來了!”軍官們此刻依舊只能大聲喊叫着讓士兵們冷靜下來。對面的硝煙又一次升騰了起來,子彈的尖嘯聲響起,更多的北方軍士兵摔倒在地上。
“分散開來!分散!”在樹林中指揮的馬翔也顧不得自己可能會被擊中,衝出樹林來大聲朝着北方軍士兵手舞足蹈地吼道,“快!分散!誰讓你們站得這麼攏的?這不是找死嗎?”
北方軍的士兵們面面相覷,他們自打在軍隊中當兵以來,就是用這種密集的陣型作戰的,現在這個來自中國的教官竟然讓他們分散開來,這實在讓他們無法理解,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軍官們肯定是得聽馬翔的,他們大聲地吼叫着,讓士兵們分散展開陣型來。
這下輪到龍騎兵們愣住了,他們從步銃營那裡聽到過不知道多少次吹噓了,北方軍的作戰方式不僅陳舊而且呆板,在戰鬥中只知道排成緊密橫列向着前方衝擊,這樣的陣型因爲人與人之間的間隙很近,特別適宜於步銃營發揮火槍齊射的威力,即便是不怎麼仔細瞄準,只要對準大概方向進行齊射,也能夠保證比較高的命中率。可是現在他們竟然分散了陣型,此刻的北方軍散開來,讓火槍齊射的威力受到了銳減。羅素此刻雖然也很驚異,但是敵人不是傻子,久病能成良醫,老是捱打的北方佬從歷次的失敗中吸取教訓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正巧自己撞上了而已。
羅素向着身邊的幾個軍官大聲下達着命令,“一營二營繼續射擊,三營四營前進五十步!”
軍官們的吼叫聲立刻就響了起來,隨着命令的下達,一二營的士兵們繼續裝填與射擊的流程,保證對北方軍的火力壓制,同時三四營的士兵們開始按照口令踏步,朝着北方軍的陣列方向前進起來。
“他們過來了!”“我們撤退吧?”北方軍的陣營中又一次慌亂了起來,“跑吧?”
“不要亂,蹲下來!”馬翔頂着彈雨又一次衝了出來,朝着北方軍的軍官們大聲下達命令,“不能後退一步!”
軍官們一臉無奈,但是剛纔馬翔分散陣型的命令的確很大程度上給他們降低了傷亡率,以前他們是完全沒有應對大規模普及火器戰鬥的經驗,人家中國人可是打一開始就玩了命地出火器的,經驗肯定比自己豐富,因此他們完全不帶懷疑地對着士兵們下達了蹲下的命令。
北方軍這一蹲下,龍騎兵們纔是真的傻了眼,雙方距離原本就是兩百米上下,看一大羣站着的人完全沒問題,但是現在隨着這些人蹲下來,露出來的身形簡直是看不清楚,讓命中率更加下跌了好幾番。他們一個個望着身邊的軍官,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該怎麼辦。
“蹲下來?真有意思!”羅素不由得掂着鬍子輕聲笑了起來,對方蹲下來無非就是迫使自己的部隊向前推進來增加命中率罷了,現在三四營的部隊已經前進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離,如果再繼續前進,很可能就要走進對方弓手的射程範圍內了。而以現在的位置和距離進行射擊,命中率又實在是太低了。羅素擺了擺手,朝着身邊的軍官說道,“停止射擊!就在這裡等着!”
龍騎兵的任務實際上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任務就是趕在步銃營之前追上向北逃竄的北方軍,然後將他們拖住,等待步銃營趕上來將其殲滅的,爲了加快追擊的步伐,步銃營已經分爲了好幾部分。在最前面的是隻攜帶了基礎彈藥裝備了新式步槍的新營,由於裝備了新式步槍,他們的火力輸出能夠直接讓北方軍的戰鬥崩潰了,因此負責指揮南方軍的邁德諾指揮官在商討之後決定讓裝備老式火槍的步銃營留在後方保護炮營前進。等待新營將北方軍的主力殲滅之後,炮營就會在老營的保護下抵達界鎮之外,然後在火炮的協助下攻陷界鎮,一切按步就班,如同教科書一般進行。
龍騎兵的士兵們沒有再向前行進,只是留在原地大聲鼓譟,時不時朝着北方軍的陣線發射一通齊射。北方軍在發現蹲下來就不會遭到南方軍的射擊之後,此刻一個個如同鵪鶉一般蹲在地上沒有命令絕對不起來,不少人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之前喧囂的戰場之上此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狀態,雙方誰也不主動進攻,都只是朝着對方大喊大叫着。雙方的人員只是收攏了屍體和傷員,將其運送到了戰場之外,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的多餘動作。
大約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龍騎兵的身後開始出現漫天的塵土,不多時有一面金黃色的大旗在塵土之中顯現出來,金色大旗正中間繡着一隻大獅子。
“那是獅子嗎?”馬翔身邊的趙思文不由得眯着眼睛仔細看了看,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馬翔舉着望遠鏡,仔細觀看着大旗上的圖案,“是的,是獅子,而且這獅子你還見過。”說着他把望遠鏡遞給了趙思文,接過望遠鏡的趙思文端起了仔細看了看,“這不是邁德諾人的獅子旗嗎?”
“沒錯,”馬翔點了點頭,“他們上次前來東方港進行停戰談判的時候打的就是這個獅子旗,藍色的底紋代表海洋,白色的背景凸顯獅子,金黃色的旗面代表陽光普照,意思是隻要有太陽照耀的地方都有邁德諾人的勢力存在。”
“口氣不小,”趙思文嗤笑了一聲,扭頭看了看遠處,然後說道,“咱們今天得讓他們吃癟才行。”
“那是當然!”馬翔伸手接過趙思文手裡的望遠鏡,重新放回自己的挎包,然後提起靠在樹木之上的步槍,站起身來朝着旁邊的幾個士兵說道,“通知弓手隊!準備衝擊!”
步銃營的士兵們正在步入戰場,舒大所在的營處在第三個方陣,前面的兩個方陣還正在展開,卻聽得前方一陣喧囂,“北方佬動了!”“衝過來了!準備迎敵!”
無論是舒大還是羅素,都被面前這不合常理的舉動弄糊塗了,雖然說兵者詭道,趁其不備發起攻擊是戰爭中常用的手段,但是現在這個戰術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對面的北方軍士兵們從樹林裡現身出來,手中一個個提着武器朝自己的方向快速地奔跑着。羅素舉起望遠鏡,細細一看,這些士兵們手中提着的卻是長弓和箭矢。
“弓手衝鋒?”羅素不由得嘴角抽了抽,“這些人腦子壞掉了吧?”
北方軍士兵們絲毫沒有減緩腳步,在鬆軟的草地上依舊快速朝前奔跑着,有人不小心被草根什麼的絆倒了,但是他們並不在意,只是爬起來繼續向前衝擊。他們很快就衝到了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在軍官的命令下半跪下來,彎弓搭箭,拉滿了然後就立刻釋放了一輪箭矢。
龍騎兵的士兵們之前還在因爲北方軍這不合常理的舉動還在發呆,但是此刻就算是再發呆,也明白北方軍這是在幹什麼了,龍騎兵們一個個大聲喝罵着舉起早就裝填好了的卡賓槍,朝着北方軍打出了一個齊射。
箭矢劃過天空,落在了正在以慣性前行的步銃營人羣中。此刻的步銃營士兵們還是保持着之前的行軍隊形,不僅非常緊湊,同時也全然沒有什麼防備,因此密集的箭雨幾乎是立刻就發揮出了威力。在一陣尖叫聲中,數十名步銃營的士兵中箭倒地,更多的人身上突兀地戳着一支箭矢,在霎那間變得亂糟糟的人羣中亂跑亂喊。亂跑的步銃營士兵不僅衝亂了自己的隊形,更是衝散了之前正在戒備的龍騎兵陣型,不少的馬匹受到了驚嚇撒蹄亂跑,更是往這熱騰騰的油鍋裡灑下了一把鹽。
羅素不由得破口大罵,但是他卻沒有辦法,只能朝着龍騎兵的陣營大聲吼道,“穩住!穩住!”同時又轉向身邊的傳令兵,“裝填!裝填!準備射擊!”
龍騎兵的士兵們在慌亂中手忙腳亂地裝填着彈藥,有人把定裝藥包碰散了,發射藥撒了一地;也有人被擁擠的人羣推得站立不穩,連手裡的卡賓槍也抓不住掉落在了地上。現在別說是射擊,就連裝填都成了件很困難的事情。
舒大心裡不由得哀嘆了一聲,他是經歷過占城港攻城戰的,當時外籍軍團第一連在遭到占城港守軍的突然襲擊死傷慘重的同時,第二連和第三連還能夠迅速的反應過來投入戰鬥,和現在這種遭到了弓箭射擊就亂成一鍋粥的情形完全是兩種狀態,他不由得對着身邊的老下級說道,“如果是元老院的軍隊,哪裡會有現在這樣的混亂情形?”
那老下級也是苦笑了一下,“沒辦法,老連長,只能以後加強訓練了。”說完他轉身朝着前面一邊跑着一邊開始整頓隊形去了。
由於弓箭手們的攻擊太過於順風順水,因此沒人注意隱蔽自己,就連他們身後遠處的那些北方軍步兵們也一個個忘記了之前戰鬥中不得不蹲坐於地面減少傷亡的無奈,居然站起身來朝着前方吶喊助威。北方軍的弓箭手趁着混亂又射了兩輪箭,給原本的混亂了的步銃營增加更多一些混亂。但是此刻舒大和幾個外籍軍團叛逃人員帶領的步銃營已經完成了整軍,以發射陣型排好了隊形,然後朝着北方軍弓箭手所在位置發射了一次齊射。這次齊射的效果很明顯,得到了膛線加強的鉛彈落在了人羣之中,將弓箭手打翻了一片。
這時幾個傳令兵從後面衝了上來,朝着弓手隊的軍官們大聲喊道,“有命令!後撤!後撤!”弓手們此刻也顧不得手裡的武器了,手中有箭矢的也顧不得瞄準,朝着大概方向射出去就算完,更多的人甚至直接把手中的弓箭往地上一丟,轉身就朝着後面跑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