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北邊曉翠堂那裡喜歡熱鬧放了幾束煙花,翠滴亭兩邊各有裝作若無其事的幾個小廝靠近,行動雖然懶散,眼睛卻炯炯有神,只是薛寶釵說完,賈寶玉沉思着,還是沒有發現。
原寶玉雖有些公子脾氣,思想觀念裡反抗封建,反抗禮教,但是行事時,尤其對待小廝、不怎麼熟悉的小丫頭時,骨子裡不可否認還是有等級觀念的。至於特別親近女子,以及發表“女兒清淨論”,則是女子深受迫害,要爲她們鳴不平,但僅僅也只是鳴不平而已。
當然其人不能說是壞人,賈寶玉靈魂中尚且殘留着他的些許記憶,答非所問道:“邢姑娘和薛蝌的婚事應該敲定了吧?我看他倆挺般配的。”
“嗯。”薛寶釵點點頭,心裡一陣苦悶,薛寶琴的婚事黃了,可她年齡也大了啊,雖然經常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薛姨媽也不是那種要把兒女逼死的人,選擇乘龍快婿時總會稍稍考慮一下她的意見和感受的。與此同時,兩邊幾個粗壯小廝互相使了個眼色,然後躬下身去。
邢岫煙的事情已定,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更好的結局了,夏金桂恐怕依然在富貴的夏家做她的傲嬌千金,目前看來是不需要他橫插一腳的。至此副冊和又副冊的人,他心裡都有了底,正想隨便聊幾句,敷衍一番便離開,突然兩人只聽見耳畔“轟隆隆”幾聲巨響,彷彿耳膜也要震裂了一般,緊接着響起了亭子梁木“嘎吱”的斷裂聲,從遠處看,整個翠滴亭一下子倒塌了……
而賈寶玉和薛寶釵被掩埋在其中。
兩側孔武有力的小廝四散奔逃,作鳥獸散,同時花叢中的兩個黑衣蒙面人相視一驚,一個道:“是忠順王那個老匹夫率先動手了!”
如果賈寶玉聽到的話,就會認出這個熟悉的聲音是老對手花想容了,另一個不用說是她的老搭檔雲衣裳,雲衣裳道:“他的動作倒是快!”
也不知是說忠順王還是賈寶玉,花想容皺眉道:“最近我總感覺皇帝神神叨叨,宛如變了性子一般,肯定與他有關係,不想被忠順王捷足先登了。這賈寶玉還真是天怒人怨,那麼多人想他死,上次他在嘉峪關僥倖逃了一命,這一次就不會那麼幸運了!”
“不錯!此子命格太硬,手段超常,就算活埋了他也未必能死,我們得助忠順王一臂之力!只是秦可卿既然與太虛幻境有關係,他身邊的女人要不要殺光?”雲衣裳殺氣騰騰!
“這個主公並未與我等說過,太虛幻境只是耳聞在天山腹內,究竟未曾去得,況且少林、武當皆不問世事,她們亦是如此,主公雲不得自作主張,我們只需要除掉賈寶玉就行了!動手吧!”花想容話聲落下,兩人雙雙躍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摧動內勁對着倒塌成斷壁殘垣的翠滴亭狠狠一擊,然後快速退走。
轟!轟!
又是兩聲之後,翠滴亭已經破爛不堪了,就是挨近的地方,諸如東北面的紫菱洲、綴錦樓,東面的瀟湘館,坐落的地面也狠狠地震動了兩下。內家高手的力量可見一斑,兩女的實力,恐怕已經超出世俗的頂尖了。
作爲始作俑者的那一班小廝就是前段時間借搬貨物混進大觀園裡來的,因爲賈府防守鬆散,不像皇宮王府守衛重重,而冠軍侯府是賈寶玉的地盤,不易得手,所以他們選擇了賈府。
那些忠順王的人看見如此景象之後,無不大喜過望,本來北靜王、忠順王彼此都想除掉賈寶玉,但相互都是不知的,這下子卻陰差陽錯地來了一個合作,實在是錦上添花,畫龍點睛,任憑他賈寶玉有三頭六臂,不死,也得殘廢了。
他們比了比手,爲了避免嫌疑,分散退開了,是以無人疑心。而花想容、雲衣裳深明殺手刺客之道,一擊得手,便揚長而去,看不見蹤影了。瀟湘館一帶環境清幽,翠竹居多,後院溪邊芭蕉、梨樹並立,鳳尾瀟瀟,龍吟細細,委實符合林黛玉的性子,她們衆姐妹並寶琴、李紋、李綺、李紈等吟詩,正想着派人去找薛寶釵、史湘雲,就被這聲音嚇呆了,繼而跑出來一看,更是面無血色。
賈母退席之後,王熙鳳與襲人未曾散去,早已察覺有異,便都攜手過來,王熙鳳號稱脂粉堆中的英雄,面色一變之後,稍稍穩定下來,問圍觀一個婆子道:“這位媽媽,可知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亭子怎就塌了?可有人在裡面麼?”
“回奶奶,侯爺和薛大姑娘剛纔還在裡面沒出來呢!怕是……唉,你們不知道,我瞧着這是炸藥,聞着不是有煙火味麼?怎能是亭子塌了呢?那午門和宣武門鳴炮時就好像是這個味道……”有一個腦子不太靈活的老媽子絮絮叨叨,囉囉嗦嗦,王熙鳳根本未聽得她後面說了什麼,頓時眼睛就紅了,襲人更不能忍,“哇”的一聲險些暈過去。
“大姐姐在裡面?這……”從瀟湘館過來的一行小姐中,薛寶琴瞪大了眼睛,這姑娘毫無心機,也確實不關心賈寶玉,後面賈元春、賈迎春纔是真正爲賈寶玉擔心,賈元春臨危不亂,立即命令執事太監叫人的叫人,掘土的掘土。
林黛玉帕子掩着口,李紋比較超脫,至於李綺,是和李紈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大觀園和賈府佔地面積甚大,翠滴亭倒塌,賈母上房那邊聽不見的,更遑論距離更遠的賈政、王夫人、賈赦了。
“賴大,把園裡園外,府裡的所有馬坊中人、健壯小廝,並東府賴二來升那邊的人都叫過來,周瑞李貴餘信鮑二錢華……一個都別閒着!姑奶奶我出錢!給我把這裡掘地三尺!活要見人!死要……”王熙鳳昔日威嚴還在,加之有賞,自是無有不從的,一時趁着月色就開始掘土尋人起來。王熙鳳怎會放過始作俑者,命人四方關了門,想甕中捉鱉。賈元春見她如此氣魄,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