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原本就是緊張焦慮萬分的,聽着他最怕的父親這般質問,腦海中的一根弦徹底崩了開來。
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哭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和金釧姐姐說笑,我不該惹怒了太太,害死了金釧姐姐!都是我的錯!啊!”
賈政沒想到這金釧之死裡頭還有寶玉的意思,高聲問道,
“你給我說清楚!金釧怎麼會和你扯上關係的,金釧到底是爲什麼死的!”
王夫人趕緊攔了他,試圖衝着寶玉使眼色,一邊道,
“老爺息怒,金釧那丫頭確實是因爲打壞了東西才攆他出去的,她氣性高,和寶玉全然無關啊!”
寶玉瞧不見王夫人的眼色,只聽得見金釧都死了,王夫人還不忘給她身上潑髒水,又想着父親和四妹妹罵他敢做不敢當等語,更加崩潰了,道,
“是我!是我的錯,是我行事毫無分寸,讓太太誤會了,這才害了金釧姐姐的啊!”
兩人說得含含糊糊,賈政也不是不知人事的,知道怕是寶玉那小子手腳不乾淨,被王夫人抓了個正着,最後王夫人將金釧那丫頭趕了出去,後頭還護着寶玉,氣得渾身發抖,一把推開了王夫人,將她推倒在地上,狠狠瞪了一眼,薛寶釵趕緊上前扶了。
對着寶玉上前就是一巴掌,尤還不過癮,又踹了他一腳,罵道,“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當初你出生的時候怎麼沒有一把把你掐死!”
說着扯下寶玉隨身攜帶的玉來,狠狠砸在了地上!踹到了一邊去!王夫人尖叫一聲趕緊撲了過去!
賈政不顧王夫人,罵道,“好色淫意,男女不忌!老祖宗的臉面都要被你丟進了!”
賈政想到他抓週是抓到的胭脂水粉,想到之前莫名交好了秦可卿的兄弟,這次又招惹了忠順王愛寵,還,還垂涎母婢,這般不孝不仁之人要了有何用處!
越想越是生氣,在屋子裡面轉圈圈,來到門口,有一塞門杵門用的木棍,約有一臂之粗,一丈之長,拿了過來就要打在寶玉身上,王夫人瞧見了,生生撲在了寶玉聖上,幾人又是吵又是鬧的,旁邊的丫頭和婆子們聽着聲音了,趕緊過來又是勸又是拉的。
薛寶釵趁着混亂,加上沒人注意,趕緊跑到老太太那邊求救去了。
這邊賈母這兒,賈寶玉前腳剛出門,賈璐後腳就過來了,聽着寶玉不在賈母這兒,便有着隱隱不好的預感,想要着人打探一二,卻被賈母給絆住了手腳。
不過一會,就見薛寶釵跑得氣喘吁吁、嬌汗累累得進進來了,還不等旁人疑惑一向端莊得體的寶姐姐怎麼這般形態,就見她一把撲到賈母跟前,求救道,
“老太太,不好了,老爺要打寶玉了,還請老太太去救救寶玉吧!”
“什麼!”老太太震驚,直直站了起來。
賈璐在一邊聽着這消息,心下一沉,劇情的力量到底不一般,還是發生了,可嘆她知道的太晚了些,不然也能做得跟多一些。
薛寶釵一邊攙扶着賈母,一邊道,“老太太快些去吧,他們正在太太屋裡,老爺震怒,便是太太也攔不住啊!”
賈母取過鴛鴦遞過來的柺杖,用力捶地,恨恨道,“她哪裡是攔不住的,剛剛不就是她把寶玉叫過去的!她恨不得寶玉被他老子打死了!”
薛寶釵聽着賈母震怒,加上她剛剛一直在邊上聽着,有心相幫,道,“太太也是拗不過老爺的意思。”
賈母心憂寶玉,也聽不得她說什麼解釋了,拄着柺杖便健步出門了,好在因爲賈政夫婦竊據正房,他們所住的一處離老太太這兒並不遠,不過片刻,就到了他們的院子。
還沒進門,就聽着賈政的怒吼聲,王夫人和寶玉悽慘的叫聲,還有一衆家下人的勸解聲音。
聽着寶玉一聲慘叫,賈母停了下來,險些站不住癱倒在地上,幸而寶釵和鴛鴦在一邊扶着,纔沒跌倒,賈母打起精神便衝了進去。
見到賈政拿着那麼粗那麼長的棍子就要往寶玉身上打,寶玉不敢躲,或者說是不願意躲,只跪在哪裡求饒,王夫人疼愛寶玉如珠,怎麼捨得寶玉捱打,隻身趴在寶玉身上,爲寶玉承受了棍棒之責,寶玉攬着王夫人嚎啕大哭,王夫人用脆弱的身軀死死擋在寶玉之前,唯賈政一下又一下,彷彿在打着幾世的仇人一般。
寶玉還好些,王夫人受杖打最多,可憐王夫人養尊處優多年,什麼時候受過這個罪責,如今又是夏日,穿得單薄,根本抵擋不了幾下,斑斑血跡隱隱滲透出來。
賈璐瞧着頗有不忍,將頭撇到了一邊去,聽着這慈母稚子的嚎啕求饒之聲,也有些感嘆,王夫人縱然不是個好人,對寶玉也是一番拳拳愛子之心。
賈璐只是覺得有些不忍,賈母卻是又驚又怒,踉踉蹌蹌拿起柺杖就朝着賈政罵道,
“你個混賬東西,在外頭沒本事,只會在家裡打老婆孩子,你爹在世的時候,何等嚴厲的人,可曾動過你一根指頭,你現在長本事了啊,比你爹厲害了啊!”
說着一柺杖敲到了賈政的腦袋之上,這柺杖是上好的四川陰沉木做的,古樸凝重,暗香浮動,是上好的柺杖之選,但是這陰沉木沉睡地下千年,堅硬異常,這一擊又是砸到了脆弱的太陽穴之上,瞬間一道血跡從鬢角流了下來,順便帶散了髮髻。
賈母到了,便是賈政也不敢動手了,跪在地上辯解道,
“老太太,你哪裡知道他闖的禍事來,他小的時候就會大鬧族學了,到了大了,更是了不得了,意圖奸**婢,調戲王府戲子,好色淫意,葷素不忌,再大些,說不得就得要做出什麼弒君殺父的禍事來呢,倒不如現在就了結了這個孽障!”說着還惡狠狠得瞪了他一眼。
“閉嘴!”賈母氣得喘不過起來,鴛鴦趕緊上前攙扶着。
賈母緩了緩,再次罵道,
“你莫要說寶玉是個孽障,我看你纔是個孽障!寶玉長到這個年歲,你管過一回嗎?除了打就是罵?寶玉是我教養得,莫不是你瞧不上我這個老婆子的教養?啊!咳咳!”說着說着賈母嗆了起來。
賈政忙一頭搶地,“不敢,不敢!”
賈母瞧着被打得奄奄的王夫人,還有嚇得傻楞楞的寶玉,心頭的怒火更甚了,道,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們娘幾個,我們也不在這邊礙你的眼了,來人啊,收拾東西,我要回南邊去,我和寶玉回南邊去!”
說着就要攙扶寶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