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婆子是個沒腦子的,見她都分配好了,忙問道,“林姑娘那裡便不使人問了?”
林之孝家的着急,邊走邊回道,“林姑娘自然是該知道的,不過不是這個時候,她是親戚,等......再通知就罷了!”
步履匆匆,不一會就來到了怡紅院門口,此時已經接近晌午了,卻見怡紅院大門依舊緊閉着,半點聲響也不聞,昨個夜裡怡紅院裡的動靜大半個園子裡的人都聽到了,林之孝家的也清楚她們家的這堆祖宗。
敲了兩回門,沒個動靜,當下不曾猶豫,吩咐身後的健壯婆子將門給撞了開來,穿過庭院,推開了大廳的門,好懸沒被嚇着,一屋子的丫頭東倒西歪的,有的就睡在了地上,有的掛在了架子上,有的趴在桌上,還有的都鑽到了桌子底下去了。
林之孝家的皺着眉繞過着這一羣七葷八素的小丫頭們,來到了裡間,襲人枕在桌子上睡着了,對面正牀上,芳官枕着牀沿兒,躺在了賈寶玉身邊,兩人呼吸相對,四肢纏繞,端是親密非常。
林之孝家的見到了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羣丫頭,這要是讓太太知道了都不要活了!
林之孝家的動作驚醒了一邊的襲人,襲人先是睜眼一看,天色晶明,怕是起晚了,又覺得身邊有人,瞧了過去,陡然心臟猛地一跳,差點沒從嗓子眼上蹦了出來。
就見林之孝家的面色不好得看向牀邊,順着她得目光看過去,見到了形如夫妻的芳官和寶玉,又是氣又是惱的。
林之孝家的全然沒有瞧見她醒了,見到這般沒規沒矩的畫面,上前兩步就將芳官從牀上給扯了下來。
芳官睡得正香呢,冷不丁的就被人給從暖和的被窩裡摔倒了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她脾氣算不得好,寶玉都喚她是耶律雄奴的,還沒睜開眼就罵了開來,
“哪個不長眼的,敢摔了爺爺我!嗚嗚嗚!”還未說完就被襲人給捂了嘴。
“我的小姑奶奶喲,長點心罷,可別罵了!”
芳官被捂得嚴實,差點喘不過氣來,陡然一睜開眼,就見林之孝家的面如沉水,身子一抖,再也不敢多說什麼了,顫抖着躲到了襲人身後。
襲人攏了攏凌亂的頭髮,笑着道,“林大娘今怎麼就這麼早過來了,也不提前使個小丫頭過來說兩聲,我們也好好生招待招待!”
林之孝家的橫了她一眼,道,“我若是不過來,也不知道你們竟然鬧成了這樣子,昨兒晚上還說得好好的,什麼就要歇下了,不過玩一會子罷了,這就是你們的玩一會子?”
兩人說話的聲音吵醒了寶玉,寶玉見襲人和芳官被罵,忙攔了下來,道,
“林大娘,是我的不是,我貪玩,才讓他們跟着一起的,不關她們的事情!”
林之孝家的見他一個貴公子哥兒,爲着一個丫頭一個戲子來求她一個婆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嘆了口氣,這也不是一回了。
賈政出門之後,大觀園裡越發沒個規矩體統,尤其是老太太、太太不大管事情,探春定了那個承包的法子之後,雖然儉省了幾百兩銀子,反而使得那些婆子們將園中各處產業當是自己的私產了,和後來進來的調皮的愛玩愛鬧的幾個官們,不知道惹出了多少事情來。
偏生咱們這個爺們,旁的不管,只要一委屈了他的小丫頭們,就將事情都攬到了他的身上,前兒才發生了一件柳五兒的事情,到了他身上,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如今又不見他有些收斂,這一件一件的事情積累下來,指不定要出什麼大事了。
看來還得早些將她姑娘給調出怡紅院纔好,林之孝家的四處打量了,見她姑娘抱着軟枕在牆角邊上睡下了,才放下了心。
寶玉還在不停地給芳官求情,林之孝家的身上領着正經的活,哪裡會來管他們這些狗屁倒竈的事情來,便道,
“寶二爺,我過來不是來尋你們的不是,隔壁東府的老太爺怕是不大好了,所以珍大太太吩咐了過來,請寶二爺過去瞧上最後一面。”
寶玉忽地驚起,“什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可曾通知了老太太和太太了?四妹妹可好?”
林之孝家的回道,
“這是早上珍大太太纔派了人過來通知的,老太爺還好,已經使人快馬加鞭去通知老太太和太太,還有老爺了,只是一時半會怕是還回不來,四姑娘,還不大清楚她的事情,怕是還在老太爺身邊伺候着。”
聽完,寶玉急得光着腳就在地上轉起了圈圈,還唸叨着,
“這可如何是好呢,若是老太爺有個三長兩短的,四妹妹得傷心成什麼樣子啊!”
襲人心細,忙提着鞋子關心着,道,“寶玉,你先穿了鞋子再說,現在天氣雖然熱了,可是地板還涼,別冷不丁得着了病,可就打不好了。”
林之孝家的也從旁勸道,“正是呢,寶二爺,您既關心四姑娘,何不早些洗漱了過去寧府呢?”
寶玉一拍腦袋,“是了,是了,我要去見四妹妹去!”說完提起鞋子就穿了起來,一面喊道,
“襲人,襲人快幫我換衣裳!”
一面又問林之孝家的,道,“林大娘還通知了誰,可通知了林妹妹,四妹妹和林妹妹向來交好,林妹妹知道了怕也是要着急了的!”
林之孝家的回道,“林姑娘是親戚,老太爺這個時候,怕是不大好見她了......”
寶玉忙道,“是了是了,我也是糊塗了!”
三下兩下收拾好了,便匆匆穿了門,在園子門口,見到了相攜而來的大嫂子和探春,幾人攜手去了寧府。
等到了寧府的時候,卻還是慢了半步,寧府上下都開始布上了白布,陣陣哭泣聲從深深庭院之中傳了出來。
......
“姑娘!姑娘!”
“四妹妹!四妹妹!”
黛玉鬆開牀頭的幔帳,由着她自由垂落了下來,對着一邊的墨染,問道,
“四妹妹,這般昏睡,都有多久了?”
墨染焦慮得看向幔帳,彷彿能穿透一般,回道,
“姑娘,摸約睡了是十一個時辰了吧!”
黛玉擺擺手,將她招呼到了外間,問道,“可曾請大夫過來瞧上瞧?”
墨染還未回話,孫嬤嬤端着領着兩個丫頭進來了,其中一人捧着一漆雕外殼的火爐,身邊一丫頭捧着洗好的煮熟了的小米粥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