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賈赦說得多麼輕鬆,賈璉依然不肯應下,賈赦是數十年的老宅男了,他不知道外頭朝堂的事情,自己還能不清楚,這事可不能隨便應承下來的。
賈赦見他油鹽不進,氣得罵道,“你個蠢貨!有錢都不掙,那可是三十萬兩銀子!只要照顧一下他們後輩就能到手的!送到你嘴裡的肉你都不要吃嗎!”
賈璉連連搖頭,道,“再多銀子也不能做,這是和皇上對着幹呢,再怎麼也不能用啊!”
賈赦踹了他一腳,“你就不會爲茂茂着想嗎?這個家都是爛攤子了,說不定等你接手了就是一屁股的債了!”
“老爺,就是爲了茂茂,咱也不能掙這個銀子啊!老爺,你聽我說,我有法子掙錢,那個安全又長久!”
聽着賈璉有法子掙錢,賈赦才冷靜了下來,問,“你說說,你有什麼法子能掙三十萬兩銀子啊!”
“老爺,這三十萬兩銀子一時掙不到,但總會有掙到的一天的,我和媳婦商量了一下,咱們......”
就這樣,賈璉將剛剛和王熙鳳商量的東西一一道來,一邊說着一邊拿着眼睛,瞅着賈赦的表情,只是這會子賈赦聰明瞭,半點神情都不漏。
講完,賈赦半天不說話,賈璉也不敢開口,額頭上滲出點點細密的汗珠子來,也越發忐忑了起來。
若是賈赦非得讓他去做,他做了就是不忠,不做就是不孝,兩個選擇,無論哪個,對於仕途正好的賈璉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
半響,才聽着賈赦說了話,“滾吧,沒用的東西!”
賈璉聽着不用他做了,連忙道了老爺英明等語,匆匆離了去!
目送着賈璉的背影,賈赦沉思了起來,他是不相信皇上還會爲着這些小事情還會來尋他們的麻煩的,賈璉真的是越當官,膽越小了!
就憑着他說的買賣,一年也未必能掙上一萬兩,三十萬兩就是三十年了,茂茂長大到成家立業也不過二十年,哪裡夠用的!
說到底賈赦還是捨不得那三十萬兩的銀子。
思忖半響,右手抱拳,左手託掌,敲了上去,“幹了!”
即使回了院子裡,賈璉還是心神不定,生怕老爺還是自己動手了的,等了數日,也不見反應,漸漸放鬆了下來,便去忙活石呆子的事情了。
一忙就是半個月,誰知道這個石呆子是個傻的,明明自己窮的都吃不上飯了,愣是不肯賣扇子,無論自己出價出得多高都是一樣,說什麼扇子在人在,扇子沒人亡之類的胡亂話。
自己好不容易纔託了人,再三拜訪之後,才得以進了他家,打算細細磨着他,但是大老爺等不及了啊,在家裡一連幾天得跳腳罵人。
直到賈雨村知道了,給石呆子按了一個拖欠官銀的名頭,將他拘禁在衙門裡,拿了他的那些扇子抵債,這才得了的。
不過這石呆子果然不虧是呆子的名聲,扇子一沒,在牢裡的時候就一頭撞死了,他家又窮又沒人,連個後事都沒人裝裹,到最後也不知道是丟到了哪個亂葬崗裡去了。
賈赦嫌棄賈璉沒什麼本事,平安州的事情不可辦也就算了,連個扇子都買不回來,很是罵了一頓。
這賈璉卻是受不住,不說前者若是辦了,自己的前程都要壞了的,再一個,他自從進入了仕途之後,順風順水,哪個不是說他英才少年,偏生他這個當老子的,百般看不上,還一直拖他的後腿。
一時受不住,頂了嘴。
“他賈雨村鬧個家破人亡,才得的扇子也不算是什麼本事!”
賈赦倒是想不到他還會頂嘴,氣上來了,命人狠狠打了幾回,他賈璉可不是寶玉,沒個母親護着,也沒有老太太頂着回金陵的名頭,來護着他,很是被打得起不來牀。
這一打,可不好,這幾日正好是戶部忙碌的時候,也是最有機會晉升的時候,就這麼被賈赦給打沒了,賈璉不在戶部,就連王熙鳳的生意也不好開展,不然非得被人給吃了不成。
就這樣,一打可一說是打翻了夫婦兩的計劃,他們兩個恨得牙癢癢,但是他是老子還能有什麼法子!
賈赦卻是打過即忘了的,他既然得了扇子,也就高興了,自顧自籌謀起平安州的事情,賈璉先是養病,後來又是會戶部拉攏同僚,維持地位,沒工夫關注他,兩人就這樣子岔了開來。
入了十月,天氣乍涼,頂着秋寒,風塵僕僕的薛蟠終於歸京了,才一到京都,就生生病了大半個月,不過總算是在年前回來了。
又帶了些江南老家的玩物送進了大觀園中,寶釵向來穩重大氣,不愛玩物,就分給了衆姐妹,旁個就當是見個稀奇,倒是同樣來自南邊的黛玉見之觸景,哭了一場,感懷之下病了好大一場,一直纏綿到了十一月底,還是林睿從書院回來之後,相伴之下才漸漸好了起來。
轉眼間,貞乾五年的冬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
是日,清晨天黑霜大,紫鵑一不小心看成了雪了,下了雪,這雪一融化那可就冷得厲害了,她擔心病情纔好些的黛玉會再被凍冰了,大早上的就指使着小丫頭們趕緊加柴火燒炕。
偏生這日開了亮,太陽一出來,才知道自己犯了傻,氣溫也驟然升了上來,可是這燒起來的炕一時滅不了了,只能作罷,橫豎熱點總比冷點好。
也算是巧合,睡夢中被燥熱的炕生生熱出了一生汗的黛玉醒了過來,方醒來就覺得渾身舒坦,腦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這一身的疲憊拖沓都消失了去了。
洗漱一番之後,問了紫鵑,“可知道睿哥兒在何處?”
紫鵑端來了早膳,回道,“林大爺正在圖書館讀書着呢,每天起得比奴婢等人都要早得多,姑娘也不多勸勸他!”
“我哪有本事勸得了他,才說兩句就被他回了一句,男人家的事情,女人少管!”
紫鵑也笑了起來。
這也是一齣戲了,當日林睿纔回來,賈母道,這一年到頭都難見到他幾回的,親自吩咐了,留他吃酒,老太太來了十分的興致,旁人就得顯示出十二分的高興來,當日就拉着他喝酒做拳的。
黛玉當時被留在了老太太處,還想着都是自家兄弟,想來也不會多爲難,只吩咐了道少喝點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