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似曾相識
對方領兵的是阿木古郎,慕軒曾經與他交戰,雖然雙方不曾直接面對面廝殺,不過,慕軒擔心自己這幾個血狼軍戰士很容易被對方識破。
果然,阿木古郎一看慕軒他們幾個,立即揮手喊了一聲,四下的蒙古兵馬上刀出鞘,箭上弦,將慕軒他們包圍起來。
慕軒催馬來到前面,衝阿木古郎一抱拳,說:“阿木古郎將軍,別來無恙?”
阿木古郎狐疑的看着他,問:“我認識你嗎?”
慕軒笑了,說:“一別經年,將軍貴人多忘事呀!”
阿木古郎當然還是想不出來他是誰,但看到了他背上揹着的革囊,當即恍然:“你也是血狼軍?”
慕軒點頭,說:“血狼軍方慕軒。”
阿木古郎也點點頭,說:“方慕軒?好漢子!”當着我這麼多人你敢自認是血狼軍的人,膽識過人哪!
慕軒心下暗自苦笑,這個阿木古郎,還真是個實誠人,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才承認的,你倒還當真了!
“阿木古郎敬佩你們這些血狼軍,你們可以不交出武器,”阿木古郎倒還真是實誠,對敵人居然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不過,你們必須跟我們走!”
慕軒點頭:“多謝!”能夠如此尊重自己的敵人的人,即便他是自己的敵人,也值得自己尊重。
“這幾位並不是我們的同伴,希望將軍能讓他們安然離開!”慕軒指指琪琪可他們七人。
“行!”阿木古郎非常爽快的揮手讓底下人放行,但是,琪琪可根本不領情,搖搖螓首,對慕軒說:“不必,我跟你一起去見識見識達延汗的威嚴!”
琪琪可一行人不走,達瓦老爹祖孫倆也就不肯離開,慕軒情知琪琪可別有所圖,他也就不勉強了。
阿木古郎揮手命令軍隊行進,慕軒他們就在軍隊前鋒,有百餘人防範着他們一行。
慕軒在馬上暗自思量:阿木古郎跟着樑健率軍前往增援託郭齊,怎麼突然之間會回軍呢?難道達延汗這邊出事了?如果真的出事,那阿木古郎應該趕緊趕回去纔是,怎麼會走這邊繞遠路呢?
阿木古郎對於慕軒顯然非常感興趣,主動過來跟他並駕齊驅,問:“方兄弟在血狼軍中擔任什麼職務啊?”
慕軒笑笑,說:“等見了樑健將軍,將軍你就都知道了。”
阿木古郎一愣,說:“原來你跟樑將軍認識?那行,他就在前面不遠,用不了多久就能碰頭了。”
“樑將軍也在這裡?”慕軒之前有這個心理準備,畢竟,這個阿木古郎一向跟樑健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只是,想到很快就要跟樑健見面,他心裡居然有種非常複雜的情緒。
“在啊!”阿木古郎非常自得的點頭,“亦思馬因慘敗,像被雄鷹追趕的兔子一樣逃得沒影了,小厄魯特部幾乎全軍覆滅,亦不剌兄弟臨陣退縮,已經退到瓦剌最西邊境,瓦剌人已經是一盤散沙,大汗命我跟樑將軍回軍路上趁機掃除‘一天雲’那些馬賊,他們最近好像很是猖狂。”
慕軒可不認爲這個阿木古郎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實誠,這個蒙古漢子,心眼還不少,他這分明是借瓦剌慘敗的消息來打擊自己,而且,他在暗示自己,亦思馬因已被擊潰,那韃靼大軍可以專心對付東勝衛和大明軍隊了。
慕軒笑笑,說:“亦思馬因可不是輕易認輸的人,而達延汗目前也沒辦法將韃靼各部真正掌握在自己手裡。”烏力吉他們這次回來還沒聽聞亦思馬因潰敗的消息,才隔了幾天啊,時局就發生瞭如此大的轉變,果真是瞬息萬變啊!
阿木古郎心裡一凜,這個姓方的怎麼對我們的事那麼清楚?可他說的還真沒錯,現在大汗的情形確實不樂觀哪,別的不說,前來投奔大汗的瓦剌特科舍上個月死了,他的兒子養罕繼位,養罕仗着手下有精兵數萬,對大汗的軍令時有違背,尤其這一次,養罕趁着亦思馬因敗逃,執意要興兵前往攻擊合黎山以西的赤斤蒙古衛,表面上說是爲其父特科舍報當年被襲之仇,實際上,明眼人都明白,養罕是想找機會脫離大漢的蔭庇,現在瓦剌境內一片混亂,養罕如果趁機回去招攬人馬,勢力肯定會得到壯大,那過不了多久,他就可能成爲另一個跟大汗抗衡的亦思馬因。正因爲這樣,大汗才傳令讓自己跟樑將軍走這邊,一方面看能不能掃除“一天雲”那些馬賊,另一方面,是暫時留在這一帶防着養罕到這裡之後有什麼不良企圖。
“大汗英明,又有徹辰夫人相助,這些小事都不算什麼。”阿木古郎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倒是東勝衛恐怕以後日子難過了!”
慕軒哈哈大笑,說:“將軍真是有心了,此刻還替東勝衛擔心,方某多謝將軍了,哈哈!”
阿木古郎想不到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真是無語了。
那邊馬背上的梅兒、琪琪可、吉布楚和三個女子聽到他的笑聲,不約而同轉首看過來,眼眸中都有驚異與擔憂之色,當然,爲什麼而擔憂,那可就難說了。
他們往東北方趕了十多裡地之後就折而向西,又趕了三十多裡地,當晚紮營之後,慕軒問烏力吉他們:“再往前走,是不是就是‘一天雲’的老巢亦集乃?”
烏力吉他們幾個熟悉這一帶地形,大致估測,再過去三十里,就應該是亦集乃了。
亦集乃,就是西夏開國時所建的“額濟納”,漢名黑水城,元代曾在那裡設立亦集乃路,擴建了原有的黑水城。大明開國,大將軍馮勝攻陷黑水城,可後來大明邊防收縮,整個黑水城像東勝衛一樣被無情的捨棄了。
“一天雲”那幫馬賊是近二十年纔出現的,他們主要搶掠來往行人和周邊小部落,瓦剌、韃靼、大明三者之間時有戰爭,三家誰都顧不上對付這些馬賊,據說,“一天雲”的老巢就在黑水城,那裡離大明的邊界不遠,要想一擊必中,那一定得防着馬賊逃入大明邊境,而阿木古郎他們走這邊往西包抄,可見也深知這一點。
“我們要不要趁亂離開?”烏力吉低聲問慕軒,派出去的兩個防衛哨一直在暗中跟着,只要裡應外合把這裡搞亂,那他們要離開也不算非常困難。
“不,咱們就跟着他們一起去,”慕軒斷然否定了這個可能,要離開還是有風險的,就算他們沒事,琪琪可他們可就難說了,“如果需要,咱們最好幫他們解決了那些馬賊。”
“幫他們?”烏力吉愣住了,幫韃靼人滅馬賊?“有這些馬賊給韃靼人制造些麻煩,不是對咱們有利嗎?”
慕軒搖頭,說:“敵人的敵人可不一定就是咱們的朋友,這些馬賊禍害來往行人和周邊部落,要是不借着這一次將他們擊潰,那以後也會成爲我們更大的麻煩。”
烏力吉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大概,東勝衛想最先恢復對河套地區的控制,而亦集乃在西套的西北方,前往東勝衛進行交易的那些部落也有一些遭過馬賊的禍害,長遠來說,馬賊確實非除不可!
同一時刻,梅兒跟琪琪可、吉布楚和三個擠在小小的帳篷裡,正談得熱火朝天。
在這帳篷裡,琪琪可臉上的面紗自然摘下了,梅兒對於她的俏麗一直相當在意,她的眉宇間頗有幾分槿兒那種異族的神韻,但跟槿兒相比絕對是別樣的嫵媚,要是她真的對慕軒有意,那還真難說自家那個男人能擋得住她的魅力,不過,梅兒很快就知道了一件事,琪琪可說她那面紗必須面對她中意的男子時纔會摘下,而她中意的男子必須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才行。
梅兒頓時芳心大定,想到自己那個夫君是絕對沒機會得到琪琪可的青睞了,於是乎,她對琪琪可的戒備之心一掃而空,跟她異常熱絡起來,她們三個女子都算得上走南闖北,見識不淺了,大家說些各地的見聞,彼此都覺得很是新鮮,尤其梅兒提到江南風俗、西湖風光,把一向只見識大漠草原的雄奇壯美的琪琪可和吉布楚和逗得心癢難耐,琪琪可甚至說:“有朝一日,一定要讓我選中的男子陪我去江南走一趟,見識見識南朝風光。”
吉布楚和聽她毫不羞怯的說自己選中男人什麼的,臉色微紅,沒有說話,但微微點了一下螓首,看樣子她心裡很是贊同琪琪可的這個念頭。
梅兒微笑着,想着自己總算是跟夫君去過西湖了,雖然那時彼此還只是泛泛之交,但現在定情之後想來,反倒覺得有種難以言說的紀念意義,閒暇時想着以往的點點滴滴,心裡覺得異常溫馨甜蜜,這種感覺真是奇妙啊!
琪琪可聽梅兒透露原來慕軒不止一房妻室,看梅兒的目光頓時有些異樣,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就變成了詫異甚至擔憂,說:“姐姐如此出衆的女子,卻跟別的女子分享一個男人,真的不覺得委屈嗎?”
梅兒微微一笑,說:“不覺得委屈才怪呢!只是,一旦深陷其中,想抽身也難啊!”
琪琪可大大的眼眸一彈,說:“難道他威脅姐姐不成?”
梅兒噗嗤失笑,搖着頭說:“那還不至於,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不願放開手。”
琪琪可的大大眼眸中寫滿了不理解:“你的這個夫君真有那麼好,讓你委曲求全都願意?”
梅兒露出深思的表情,片刻後才說:“好與不好,各人自知,還真不好跟你說清。”
琪琪可微微一嘆,說:“我一定不要嫁給這樣的男子,一想到他在我身邊時心裡還裝着別的女子,我就覺得不自在。”她用胳膊肘輕輕碰一下吉布楚和,“你怎麼說?”
吉布楚和也微微一嘆,說:“我這樣的卑賤女子,能找到願意待我好的男人就不錯了,我不敢奢求別的,一輩子只對我一個好的男人?我可不敢想!”此時此刻,她居然也少了些羞怯之態。
琪琪可詫異的轉首看着她,看她神情不像是說着玩的,她心裡頓時震了一下,半晌無語。
第二天,阿木古郎並沒有拔營趕路,而是派探子往東搜尋,很快,探子就帶回了消息:樑健將軍率軍在東面二十里處駐紮。
阿木古郎想着要見樑健弄清這個方慕軒的身份,於是讓手下的千夫長努裡薩暫代自己領軍,他帶着二十名親衛跟慕軒一起趕往樑健的營中。
慕軒只帶了自己的銀簫,其他什麼都沒帶,臨走時暗示烏力吉他們稍安勿躁,梅兒暗自着急,卻又不能不聽夫君的安排。
二十里路程,轉眼就到,慕軒跟着阿木古郎站在樑健的營寨外,想着馬上就要見到樑健,想到當初在小樑莊樑家樑健的恨恨而別和大同城外自己那次“以身殉國”,真不知道樑健見了自己會是什麼反應,拔劍相向,還是得意萬分?
等樑健看清楚阿木古郎帶來的這位自己的舊相識,他眼中的震驚之色是顯而易見的,但卻沒有慕軒臆想中的憤恨或者得意,他只是向周圍那些親衛侍從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下,帳篷裡就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你果然還活着!”樑健看着慕軒,面無表情,卻伸手示意他坐下。
慕軒也不客氣,在一塊氈子上盤膝坐下,等樑健和阿木古郎也都坐下,他才說:“你好像知道我沒死?”
樑健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只是覺得東勝衛的一切要是沒有你參與謀劃,就不可能是今天這個局面,所以,我相信你應該沒有死。”
慕軒點頭,眼前的樑健,不再是從前那個脾氣執拗、容易動怒的樑子康了,他顯然成熟多了:“你過得還好嗎?其其格公主別來無恙吧?”
樑健的臉上閃現思念之色,說:“多承掛心,都還不錯,我最近才接到消息,她有了我的骨肉了。”他雖然極力控制,但還是讓慕軒覺出了他的驚喜之情。
慕軒嘴角顯露微笑,說:“恭喜恭喜!樑家有後,乾孃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樑健微露詫異之色,問:“乾孃?誰?”
慕軒解釋說:“就是令堂樑老夫人,凝珮拜令堂爲乾孃,而我已與凝珮成親,令堂自然就是我的乾孃。”
樑健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急着問:“我娘在哪裡?”自從上次離家之後,其其格曾暗中幫他派心腹之人再到小樑莊去查探孃親的消息,卻發現孃親不知所蹤了,他爲此日夜擔心,不知暗中落過多少淚,想不到,今天總算有了孃親的消息!
慕軒微露歉意之色,說:“我們擔心有人對乾孃不利,就把她老人家送到了九華山凝珮的師尊處,乾孃在那裡過得還不錯,身體康健得很。”
樑健點點頭,居然沒再說什麼,轉頭向聽得有些懵懂的阿木古郎說:“古郎兄,這位就是你一直想見的人。”
阿木古郎還有些愣愣的,脫口問:“我一直想見的人?誰啊?”他轉頭一看慕軒,臉色忽然一變,恍然道:“難道你是無命將軍方無銘?” 其實之前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姓方的跟那個姓方的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只是一再覺得自己有些胡思亂想了,畢竟,那個姓方的已經死了一年了,怎麼可能在這裡突然冒出來,而且那麼輕易的就做了自己的俘虜呢?
慕軒笑笑,說:“方某正是,不過如今只是一介小民了。”
阿木古郎有些不明所以,慕軒當然不會跟他解釋什麼,樑健也不知道該怎麼跟自己這位志同道合的戰友說清楚這事,外面忽然傳來親衛的聲音:“將軍,弟兄們截獲了一隊商人,他們說是往堆塔出晃忽兒槐去。”
樑健和阿木古郎互相看看,都看出對方眼中有詫異之色:從這裡前往堆塔出晃忽兒槐,那必然經過亦集乃,這些是什麼商人,居然主動往馬賊窩裡走,不是送羊入虎口麼?
“帶他們進來!”樑健發出命令,很快,親衛將幾個人押了進來,爲首的居然是個雍容華貴的美婦人,樑健跟阿木古郎看了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商隊中的主事者居然會是個女子,而慕軒也愣了,他想的是:真是奇怪呀,我怎麼覺得這個女人這麼眼熟呢?可我應該從來沒見過她呀!
而那個美婦人一眼看到坐着的慕軒,眼眸之中居然也露出非常明顯的震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