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李氏拿出了一百兩的銀子出手相助之後,林小橋一家人就很有默契的,沒有再提起過老宅的事情,大家都有些選擇性的迴避,那些不好的事兒。
所以,他們一家人對於老宅那頭的近況,包括那天要債之人上門的後續事情,也是一無所知。
直到三天以後,大房的林山來了林小橋家一趟,他此回過來,是專門來表達自個兒的謝意的。
林小橋看着站在自家堂屋裡頭,一臉誠懇的林山,面上滿滿的都是倦容和憔悴,兩個深陷的眼窩,都明顯的顯示出眼前的這個少年,應該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過眼了,揹負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但是,不論從他的舉止,言語,還是眼神裡頭,都帶着些未曾有過的沉穩與堅毅。
林小橋覺得,林山好像經過這件事兒,突然之間蛻變了,成長爲一個勇於承擔的男子漢了。
透過林山幾句簡短的話語,林小橋還是能夠體會到,他在這三天之中受過的挫折和煎熬,那種深深的無奈,在他的身上展露無餘。
雖然林山沒有細說,但是林小橋還是從他簡略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他們並不知情的事兒。
劉氏整日癡傻,幾乎身邊一時一刻都離不了人的照顧,吃飯需要別人喂到嘴邊纔會吃,更別提有關自個兒方便的事兒了,那幾乎就是撒尿拉屎,都在牀上解決了。
他們每日都需要給她換上幾次牀單,否則那屋子裡頭便是臭氣熏天,壓根兒就沒法待下去的。
就因爲這事兒,周氏已經發過很多次牢騷,甚至老話常談,吵着嚷着要將劉氏扔出去。
其實,光是照顧癡呆的劉氏,並不是一件多麼爲難的事兒,最讓他們大房一家人擔心的事兒,便是剩下的兩百二十五兩的銀子,要如何才能籌到?
經過林大牛和林山的強烈要求,林老爺子最終還是同意他們賣掉了三畝的水田,由於賣的很急,所以價錢上便吃了些虧,只賣了三十兩銀子。
爲了這個賣田的事兒,周氏又是要死要活的好一通鬧騰,把劉氏罵得簡直是豬狗不如,掃把星轉世。若不是大房父子三人的堅持和他們強硬的態度擺在了那裡,周氏估計是真的會將劉氏扔出去,以瀉心頭之恨。
另外,林大牛揹着林老爺子和周氏,將家裡頭養着的準備留着過年賣掉的一隻肥豬,還有四隻老母雞,也賣掉了,總共賣得了二兩銀子左右。
至於這件事情的後續,你當然是不用猜便能知道的,這回不光是周氏發了飆,連林老爺子也跟兒子鬧騰了一回,但是林大牛態度相當堅決,所以到目前爲止,林老爺子跟周氏還在與大房的林大牛父子三人冷戰之中。
賣田地的三十兩,加上賣掉家禽的二兩銀子,此外還有趙氏送來的二兩銀子,總共加上,這才三十五兩銀子不足啊。
還剩下一百九十兩的銀子,這樣大的一筆數目,讓林大牛跟林山二人幾乎是愁白了頭髮。
最後,林山提出要去找他的舅舅,也就是劉氏的兄長,借些銀子試試看,林大牛聽到兒子這麼說,其實心裡頭知道,這劉氏的兄長應該也沒有啥子銀子了,上回的牢獄之災,已經讓他把家底兒都掏出來了吧,但是林大牛還是點了點頭,讓林山去碰碰運氣。
也不知是不是劉氏的運氣好,她的兄長劉大有,手頭上還真有些銀子,這劉大有自從出獄之後,休養了一段時日來養好身子,然後他開始搗騰起來了,最近這幾個月都在做倒貨的買賣。
劉大有傷好之後,便通過一個生意上的舊友知曉了這個賺錢的買賣,他一時找準了時機,便將家裡頭所剩的十兩銀子都拿了出來,投在了這倒貨的買賣上。
劉大有前後跑了好幾個城鎮,專門去別的城鎮買上一些當地的便宜貨物,再將這些便宜的貨物賣到那些對於這種貨物稀缺的城鎮,如此一買一賣,轉手就能有三四倍的銀子入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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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大有在這幾個月裡頭,跑了七八次這樣的買賣,手裡頭的銀子已經由起初的十兩銀子,變成了三百兩的銀子了。
所以,這回林山上門來碰碰運氣,還真是讓他碰着了,這劉大有聽說了整件事兒之後,對於劉氏現在的情形還是有些動容的,但是他並未立即就點頭答應借銀子一事,因爲打從上回入獄之後,他的妹妹劉氏居然一次都沒有來探望過自個兒,而且楊氏也是經常在他的耳邊說些不中聽的話,所以這劉大有對於劉氏便有些失望和芥蒂了。
他的妻子楊氏,也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家裡頭沒有錢,還是讓林山另想辦法吧。
但是,劉氏的親孃聽了自個兒閨女的事兒之後,差點兒沒有哭暈過去,一直嚷着要去看看自個兒閨女。
而且,她看着劉大有面上的猶豫之色後,便極力的勸着自個兒兒子,伸出援手來幫助劉氏一回,好歹也是親兄妹一場,何必要如此絕情,而且劉氏這回出了這樣的事兒,也是與他有關的。
劉氏的老孃親,字字句句說的情真意切,觸動了劉大有的心,而且由於劉氏親孃在劉氏兄妹年幼之時,便喪父寡居,一手帶大了劉氏兄妹二人,所以這劉大有對於自個兒老孃的話,還是比較能夠聽得進去的。
於是,劉大有最終便拿出了一百九十兩的銀子,讓林山拿去替他的妹妹劉氏還債。
林山離開之時,劉氏的親孃也跟着回了林家,去看望一下她的閨女劉氏。
劉氏親孃到了林家,眼瞅着自個兒閨女真的如外孫所說,就像個呆子似的躺在牀上,話也不會說,連眼珠子都不曉得轉動兩下,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似的疼痛,當場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驚動了周氏,兩個老婦人一見面,便是大吵大鬧個不休,周氏看到這劉氏的親孃過來,便口口聲聲嚷着要劉氏滾回孃家,不要留在這裡禍害林家。
而劉氏的親孃,眼看着平日如個正常人似的閨女,如今卻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那心裡頭的傷心和心疼,已經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了,所以她纔會大哭着宣泄自個兒。
恰在此時,這周氏便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態度趕過來了,而且還說出了那麼多的惡毒言語,幾乎沒有一句不是詛咒自個兒閨女劉氏的。
作爲劉氏的親孃,聽到這麼多的惡言惡語,她哪裡還忍受得了,便立即跟周氏吵了起來,這劉氏親孃年輕時候便是寡居,獨身帶大兩個孩子,所以,在鄉下的地方,她的潑辣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兩個老婦人便吵得不可開交,後來甚至已經到了相互動手打架的地步,二人雖然年老,但是彼此手腳還算靈活,林大牛和林山二人上前拉架,架未曾拉下,倒是二人的身上也掛上了彩。
最終,周氏被劉氏的親孃扯掉了自個兒頭上,幾乎是一半的頭髮,這應該也算是劉氏親孃,在無形之中報了上回,周氏扯着劉氏的頭髮向外拖去之仇了吧。
而劉氏的親孃,當然也沒有全身完好無損的撤退,她的臉上被周氏的尖長指甲,抓的橫七豎八,都是一條一條的血痕道道。
而且,她的兩條胳膊上,也被周氏掐的青青紫紫一大片,捋起袖子一看,簡直是慘不忍睹,林山看得是倒抽冷氣。
二人打了一通之後,才彼此休戰,劉氏的親孃也被林大牛勸說着,先行回了家中,臨走之前,二人還是口中罵罵咧咧的,誰也不饒了誰。
而且,這周氏對於劉氏從這一刻開始,從厭惡的態度變成了痛恨到幾乎是深惡痛絕的地步了,看向癡呆的劉氏的眼神越發的怨毒,恨不得將劉氏抽筋剝骨,她的心裡頭才能爽快,由此可見,從今以後這婆媳二人哪裡還能安生的相處着咧!
當然,這些林山父子心裡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們心裡頭更加關心的,也是覺得最爲急切的事兒,便是將這銀子拿去還上,將林嬌贖回來再說。
所以,林大牛便帶着林山,即刻趕去鎮上,將剩下的二百二十五兩的銀子還上,同時也將林嬌接了回來。
那錢莊的人收到銀子點清之後,便很是爽快的釋放了林嬌,而且態度言語也頗爲客氣,一再的囑咐林大牛父子二人,以後若是還有急着用錢,自個兒又缺錢的時候,便來到他們錢莊借銀子。
下回再借銀子,看在老顧客的份上,一定會給他們優惠,利錢方面定是會少收一些的。
林山聽到這些,心裡頭暗暗發誓,以後就算自家人餓死病死,也不會再幹出這樣的蠢事兒,向這些地下錢莊借銀子。
暫且拋開林山的內心想法不提,現在最讓林大牛父子擔憂的是,林嬌自從被他們接出來後,一直都是神情恍恍惚惚,眼神也是有些呆滯,整日將自個兒關在屋子裡頭,再不似從前那般活潑開朗。
而且,她現在好像十分懼怕林大牛父子三人,不論是林山還是林大牛走進於她,林嬌總是一副害怕的全身瑟瑟發抖的模樣。
林嬌這樣的狀況,雖然自個兒能吃能喝,比躺在牀上癡呆如木頭的劉氏來說會好上一些,但是她的精神和行爲舉止,也是很有異常的。
這些異常,林大牛父子也能察覺得到,但是,因爲最近幾天的心力交瘁,所以,他們也未曾十分重視。
總之,劉氏的癡呆,林嬌的異常,還有周氏的鬧騰,這些都使得老宅那邊的日子,沒有一天是消停和安生的。
知道了老宅那邊尤其是劉氏和林嬌的情形之後,林小橋突然發現自個兒,現在對劉氏等人已經恨不起來了,她的心裡,現在只剩下了深深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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