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緒清指指正拱着頭吃‘奶’的溥傑說:“他稍微長大一些,朕也要一樣嚴管。要不然以後‘弄’出一堆爛羊頭王爺,和前清一樣,只會吃喝玩樂生孩子,那是不得了的。雨兒和琪兒資質都好,要琢‘玉’成器不是?將來當個賢王,甚至做個大科學家、大政治家都好啊!告訴他們,一年之內學會英語,能用英語寫文章,不然,朕連貝勒也不封他們!”
德齡原本被皇上當場訓教自己的兒子,滿心的不自在,聽皇上這樣說,心裡也就稍微好受了一點兒,說道:“奴婢明白,皇上是教他們‘成’人,並沒有難爲的意思,奴婢一定把這些話說到他們心裡,將來當一賢王或是自食其力的人!”
靜芬見皇上心情好轉了,這才笑道:“皇上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國事,好久沒有見過皇子們,今兒一見就劈頭蓋臉一頓發作!這會子您氣也消了,我還要勸您一句,你對臣子們比對自己的孩子還要和善。雖說是嚴父出孝子,但自己的孩子不是更要緊嗎?把個小孩子都嚇哭了。”
“這是中華傳統嘛,富養‘女’,窮養兒,你看朕把曉月、曉莊、曉涵那幾個公主都嬌慣成什麼樣了。但對於皇子一定要嚴管,所謂‘玉’不琢不成器,古人說的很多都是在理的。”關緒清笑道,“想當年,康熙抱過乾隆,可是沒有抱過雍正,雍正從來沒抱過乾隆,卻視永璉他們爲掌上明珠。這叫隔代親,朕也一樣,你沒看到朕對毓珏和毓敏他們有多好嗎?這叫膝上‘弄’孫,膝下抱子,懂嗎?——對了,還有一些好東西,本來說要拿給你們看看的,一發脾氣也就忘了。”說着從‘玉’案上取出一疊紙,道:“這是中華大聯邦各藩國、外省還有‘蒙’古王爺們的貢單。你們看看,有喜歡的或者賞人要用的就留下,剩下的除了賞人的都要入庫,入庫了再往外調,就麻煩了。”說着把紙遞給皇后。
靜芬和靜芳、德齡等人湊過來一看,滿滿寫的都是珍寶:大珊瑚珠七百三十九串,奇秀琥珀二百四十塊,大哆羅絨一百五十匹中哆羅絨一千匹,織金大絨毯四十領,鳥羽緞四十匹,綠倭緞一百匹,白‘色’雜樣軟布兩千九百匹,西洋大自鳴鐘十五座,印度神油一百瓶,大琉璃燈十盞,冰片三百二十斤,鑲金紫檀箱十隻,薔薇‘花’油、檀香油、桂‘花’油各十罐,頂級葡萄酒二十桶,大象牙十支,鑲金佩刀二十把,照江河水鏡兩枚……
靜芬只看了一頁,用手翻翻後邊,都是日用雜品,密密麻麻數千種,都綴有進貢地區的名稱、數目。靜芬一笑,對皇上說道:“都不怎麼合我的意,皇上晚上常在我宮裡看書批摺子,我就要一盞檯燈吧。跟着我的這些丫頭也都大了,每人再賞她們一件織金‘花’緞,有五六匹也就足夠用的了。我不愛‘花’‘花’綠綠的,德齡他們年輕,可以多挑點兒。”
幾個妃子看貢單比皇后仔細十倍。老實說,上頭的東西除了武器,她們都想要,但要東西得有分寸,不能顯着太貪,又要自己喜歡,都費一番心思,看着單子,心裡暗自掂量。
關緒清見溥傑在‘奶’媽懷裡,瞪着烏黑的眼睛好奇地盯視自己,不由得生了舐犢之情,叫‘奶’媽子來到身邊,溥傑卻仍是緊抱着‘奶’媽,關緒清逗着溥傑說,問:“好孩子,會說話麼?叫父皇!”
小溥傑瞪着眼,似乎想了一下,竟忽然說出一句:“父皇萬歲!”
“好啊,連這個都懂得了!”關緒清大喜過望,笑得兩眼都眯縫兒起來,說道:“賞你一柄如意!賞你‘奶’媽嗶嘰緞一匹,金‘花’軟緞十匹!你這大個子‘女’人,穿上這緞子衣裳,必定是格外顯眼。”
這時,靜芳已經挑好,她要了一隻紫檀雕鳳盆架,一架玻璃大‘插’屏鏡妝臺,猶豫着沒敢再要東西。德齡也看中那款妝臺,也挑了一架,又要了一隻獸面漢‘玉’方爐,一隻脂‘玉’雕西番蓮瑞草方異,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也就心滿意足了。
但容齡卻想替兒子們多要幾件。她要了一對金胰子盒、漢‘玉’雙環喜字獸面爐一對,還有一對金如意茶盤,一對脂‘玉’夔龍雕‘花’‘插’瓶兒。一扭頭又看中了德齡和靜芳要的妝臺,卻只有一對,見皇上沒留意,就小聲對德齡說:“姐姐,我見你原來的那副嵌翡翠檀香木妝臺滿好的,我的那副八仙慶壽的漆有點舊了。你這次挑了新的,把你原來的讓給我好不好?”
德齡一看是自己的妹妹找自己換東西,笑道:“我的就是妹妹的,有什麼說的,您瞧這架好,等我到手了您派人來擡就是了。”
靜芳覺得容齡有點貪心,冷言冷語的說道:“兩架妝臺三個‘女’人要,德齡只要了那麼點點,你還要搶?我庫裡還有兩架翡翠的,妹妹派人到我那裡擡就是了。”
“我哪敢要姐姐的呢?”容齡的臉紅了,冷笑道:“我身邊兩個兒子,要是平均算下來,我還是最少的呢!”
靜芳已經有了個‘女’兒,現在腆着個肚子,已經兩個月沒來那個了,德齡和容齡都是兩個兒子,自己也只有溥傑一個兒子,進宮還晚,心裡還有載漪的‘陰’影,在宮裡總覺得低人一等,於是撇了撇嘴兒:“皇上還年輕,我們又不是不會生。”
容齡的最脾氣從來不饒人,問道:“姐姐說什麼?我這幾天有點上火,竟然沒聽清楚!”
德齡在旁邊連連勸解。
真是三個‘女’人一臺戲。
三個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大,靜芬聽見了,覺得她們太不成體統,就和顏悅‘色’的說道:“主子在跟前呢,有什麼話下頭說吧,掂量着你們自己的身份!”
關緒清正逗着溥傑,轉臉問道:“你們說什麼?”
靜芬笑道:“沒什麼,她們挑東西‘花’了眼,我幫她們出主意。”
關緒清一笑,又轉身,‘摸’着溥傑的*問道:“這是什麼?”
“鑰匙!”
“什麼鑰匙?”
“‘肉’鑰匙!”
“要鑰匙幹嗎?”關緒清忍着笑,看了一眼‘挺’着高高‘胸’脯的‘奶’媽繼續問溥傑道。
“鑰匙開‘門’。”
“開——‘門’?”
“將來大了要開‘奶’孃的‘門’!”
關緒清和衆人再忍不住,連太監宮‘女’都忍不住一齊大笑。
忽然,溥傑的*‘挺’起來,“刺”的‘射’出一道透明水柱,‘尿’了關緒清一臉。
‘奶’媽嚇壞了,趕忙爲皇上擦拭,關緒清笑着說:“不要緊,我兒子的童子‘尿’能治百病。”
當夜,大家說笑了一會兒,都回後宮去了,關緒清因爲還有幾分摺子要批,就宿在養心殿。第二天下午,關緒清離開養心殿,信步走向坤寧宮。外間正殿裡點着兩盞燈,都罩着米黃紗籠,柔和的光微帶紅‘色’,照得殿裡很溫馨。關緒清見皇后躺在明黃枕上睡得正香,就沒有驚動,摘掉皇冠和腰帶,遞給‘春’桃,輕輕坐了‘牀’邊。
‘春’桃端過茶來,關緒清一手扶着‘牀’幫,想替靜芬掖掖被角,又停住了手,只是呆呆的凝視靜芬的臉。
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女’子!四十幾歲的人了,臉上幾乎看不出有甚麼皺紋,一頭青絲散垂在枕旁,漢白‘玉’一樣清麗的臉上半點脂粉氣也沒有,微顰的黛眉中間稍稍蹙起,像是煙籠一樣由濃至淡消失在鬢邊,朱‘脣’邊兩個淺淺的酒渦隨着她細微的呼吸若隱若現,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在輕聲說話。
關緒清想‘吻’一下她的額頭,又停住了,坐回了椅子,但靜芬似乎受了驚一樣,身上輕輕一顫,睜開了眼,說道:“皇上來了,你們也不叫我!”說着就要坐起來。
“你就這麼躺着,我們說話,別起來——”關緒清用手扶住她的肩頭,笑道,“朕早有旨意給他們,除了失火地震,只要你睡着了,絕不許驚動!”
靜芬到底還是坐起身來,說道:“皇上體恤我,我有什麼不知道的,倒也不爲是爲了規矩,睡了這麼久了,我也想坐坐……”幾個宮‘女’忙過來給她穿換衣服。她雖不用胭脂鉛粉,卻很注重自己的儀容,對鏡照照,有一絲‘亂’發,小心用手指理順了,然後靠在大枕上以手支頤,像是怕一閉眼,皇上就會消失似的凝視着他。
關緒清愛憐的問道:“你身上到底怎麼樣?朕雖在前頭忙,心裡一直惦記着。聽說午膳和晚膳你也用得不多……風和日麗的天氣,最好能出去走動走動——太醫的‘藥’還吃着麼?”
靜芬微笑,仍是目不轉睛地望着丈夫,聲音低微,寂靜中卻顯得十分清晰:“我沒什麼,就有點虛寒,這是宿疾難返,沒什麼大礙。昨天上午還到後頭山上走了幾步,那裡有座塔,燒了三柱香……下午外頭有風,沒有出去。名塵是盡了十二分力給我調理,進‘藥’時辰分寸都有制度,有一次進‘藥’早了一刻鐘,他把‘春’桃訓斥得狗血淋頭。太監和宮‘女’們都說他像個王爺,氣勢霸道。不當醫生時候又像個奴才,逢人就客氣。自己獨處時候又像個傻子,自言自語,還打自己的嘴巴……”說着不禁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