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又到了年末,一陣北風吹來,就把冬天的寒氣也捲來了,長安大街兩旁的綠樹一夜之間就變了顏色,正所謂一夜西風凋蔽樹。
這段時間,北京城非但沒有因爲寒冷而變得蕭索,反而正到了一年中最爲繁忙的時候,現在離着過年還有一段時日,但北京城裡已經提前熱鬧起來。原因是這是一年中各地官員前來北京述職述廉的時間。
帝國人事部的門前整日人滿爲患,各地的封疆大吏到京之後首先要到人事部接受一年政績的考覈,考覈的項目主要分爲德、能、勤、績、廉五個部分,德,主要考覈官員的政治*守,以及爲官的道德修養;能,主要考覈官員的辦差能力;勤,主要考覈官員的勤政程度;績,主要考覈官員的政績;廉,主要考覈官員廉潔情況,這一項是由人事部聯合肅政廳共同進行的。
這種官員的考覈制度是在世界大戰之後,關續清親自授意人事部組織進行的,實施一年以來成果顯著,從各地官員中選拔出了許多德才兼備的官員充任到了帝國各部之中,很大程度上彌補了官員年齡段上的斷檔,同時也剔除掉了許多在官場上混水摸魚的貪官、髒官、庸官。但是這種制度尚屬於草創階段,許多方面還不是很成熟,許多官員爲了在考覈中博得好的成績,不惜向百姓索要萬民傘和萬民旗,或是假造百姓的頌狀,還使出渾身解數在官場上上下奔走,從同僚和下屬中獲得好的官聲。一時之間,人事部成了帝國最肥的肥缺,即使是一個普通的打更下夜的都有外官給送禮,人事部部長林旭對此深惡痛絕,對人事部辦差的人員一再整肅,但還是不乏有人在金錢和美色面前,不斷被拉下水。王治馨之所以當初在考覈中沒有被發現,就是因爲他在北京官場混跡多年,深諳官場之道,對上面結交了一大批王公貴胄,給他遮風擋雨,對下面人事部、肅政廳的人脈極熟,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上下一通氣,事還沒發生就已經解決了。
在這段時間裡,每天拜訪林旭的官員真是多如牛毛,人們都想在考覈之前,先在這位人事部長面前表白一下自己這一年來的兢兢業業,但誰來了都不會空着手,開始的時候有人送的是*裸的金銀珠寶,被林旭斷然拒絕,還把行賄官員的名單記錄在案,交給肅政廳斟辦。後來官員們絞盡腦汁,不敢送錢財,就改成送名人字畫,或是家鄉的名產,更有甚者,浙江一位李姓官員與林旭是同窗,這位官員一不送錢,二不送物,以同窗之情把林旭邀到京東永定河的畫舫裡,兩人邊酌邊談,姓李的不說考覈的事,一個勁兒的談論起當年兩人的同窗之誼,還找來了幾名秦淮歌姬,在林旭面前霓裳弄影,搔首弄姿。待二人喝到酒酣耳熱之際,這位李姓官員連哄帶勸,應是要林旭今夜就與這幾名歌姬結個雨水之歡。林旭一看勢頭不對,拂袖而走。幸虧是這樣,要不然這位李姓官員早已經派人準備好了相機,一旦林旭就範,馬上把他的猥褻場面拍成相片,以此要挾。
總之,爲了在考覈中獲得好的成績,自知心虛的官員們是無所不用其極。後來,林旭乾脆就在考覈期間給自己和部下定下了幾條規矩。第一,不會外客。考覈前後,人事部一干人等一律不準會見外地來京述職的官員,哪怕是親屬或朋友關係也不行。否則按作弊論處。第二,辦公期間一律不得飲酒。雖說酒是好東西,可以解憂,可以消愁,但古往今來有多少人爲了貪圖這點兒杯中之物,醒來後一世的英明付諸東流,尤其是官員考覈是極其嚴肅的事情,絕不允許因酒誤事的情況發生。第三,實行夫人接送制度。規定每個官員上差下差必須要由自己的正房夫人接送,並由夫人嚴管。原先在考覈期間,人事部的人卸差之後,外官即使不方便與他們單獨見面,但瞅準了時機,派人直接把他約到某處酒樓裡,送幾名江南美女陪酒酬唱,共度良宵,最後再由這些美女告訴他是誰派來的,自始至終,行賄之人不露一面,就能把事情辦成。對此,林旭絞盡了腦汁,最後纔想出了這個不得已而爲之的辦法。
以上是考覈的事,考覈完了之後,封疆大吏們還要進宮直接向皇上述職,由皇上根據官員們的奏報情況進行裁定,皇上的裁定與人事部的考覈成績兩相加在一起,就是官員們一年來最終的考覈成績,最後按照成績由高到低進行排序,前五名者加薪晉級,並由朝廷發出邸報在全國通令嘉獎,後五名者則降級罰俸,情節嚴重者革職查辦。
官員們對於人事部的考覈就已經非常頭疼了,對於當面向皇上述職述廉則更爲膽寒,他們都知道皇上的眼睛裡可不揉沙子,給皇上送禮送美女是不可能的,那是找着挨刀。述職的時候,一味的說政績,皇上會說你有吹噓之嫌,但不足之處要是說的多了,很可能會引起皇上的不悅。最難的就是這輕重緩急之間的拿捏。而且這位皇上可不好糊弄,密摺制度可不是吹出來的,有時候一件要緊事摻雜了水分,皇上一聽就知道你在做假,當面就能把這件事的真相給你端出來,令人無言以對。後來,官員們漸漸知道了,其實在他們前來述職之前,皇上就已經對他們的政績有了一番比較全面的瞭解,就看你的述職誠實不誠實,能否把重點說出來。
御前述職一向是由內務部官禮司負責籌備和組織的,原先的禮部由於已經不適合新機構的架設而被裁撤,一部分併入了外交部,一部分則歸入內務部成立了新的官禮司。
“下一個輪到誰了?”關續清擡頭問王商。
“回皇上,下一個就是新加坡總督,袁世凱。”
關續清眉梢一挑:“宣進。”
“袁世凱上殿覲見!”隨着王商一聲高喊。
袁世凱穿着全身整肅的官服,在官禮司人員的帶領下,上了九龍丹犀,“臣袁世凱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謝皇上。”袁世凱在側首位置上垂手站立,神情極其恭謹。
關續清打量着袁世凱,一年沒見,袁世凱比以前又發福了,而且腦門兒上油光瓦亮,看起來氣色很好,只不過那雙賊溜溜的眼睛雖然不大,但依舊是光芒四射。
接下來,袁世凱就把一年來對新加坡的治理情況向皇上一一作了條陳,主要包括新加坡的民治、吏治、經濟發展、貿易往來、軍港建設以及馬六甲防務等等,袁世凱是個外粗內細的人,這一番條陳說的嚴絲合縫、滴水不漏,對存在的問題也分析的非常透徹,即使是關續清也很難從這份條陳中找出毛病來,看來袁世凱事先一定是做了精心的準備。
關續清點點頭道:“慰亭,看來你真的是用心了,帝國官員要是都能向你一樣兢兢業業,衷心辦事,朕也就少了許多煩惱啊。”
袁世凱恭聲道:“爲國出力、爲皇上分憂本就是做臣子的責任,慰亭義不容辭。”
“朕知道你就任新加坡總督以來,官聲甚好,頗得當地百姓的愛戴,人事部也經常受到百姓的頌書,看來當初朕沒有看錯你。新加坡是亞洲與世界的通道,把持着帝國的南部出口馬六甲海峽,因此朕當初就對你說過,治理新加坡不求有多大的經濟成效,最重要的是要維護那裡的穩定。還有什麼困難,儘管向朕說來,朕會優先考慮你的奏報。”
“謝皇上恩典。”袁世凱低着頭,眼珠不住的轉動,半晌之後才說道:“啓奏皇上,其餘的事都還好,只不過皇上一再叮囑過,要把馬六甲海峽建成亞洲第一防務工程,但朝廷的款項還是有些杯水車薪,工程一再延期,臣對此也有些爲難。”
“錢已經撥過去了嗎?”關續清向財政部長李震問道。
“回皇上,去年年末就已劃撥過去了,一千萬元一分不少。”李震回道。
“哦,爲什麼慰亭會說這些錢太少了呢,朕當初讓你們妥爲籌劃,一定要把錢給足,難道你們沒有照辦不成?”關續清有意把語氣加重了。
李震心中一凜,急忙說道:“回皇上,當初財政部連同軍部和農業水利部一起進行了謀劃,還派人專門到馬六甲海峽進行了實地的考察和測量,經過計算要是把項工程坐下來最多也就是七百二十萬元,但考慮到此項工程的重要性,又把錢款提高到了一千萬元,應該是足夠了。”
袁世凱有些憤憤然的說:“李大人此言差矣,你口口聲聲說經過詳細的測算,但你們更多的是紙上談兵,工程一開工,各種數不勝數的人力物力耗費紛至沓來,爲了保證工程質量,我從德國租用了一批大型機械,從美國請來的設計專家,還有石料也是從越南山地運來的上好石料,這些東西你們爲什麼不算到錢款裡面?”
“袁大人,朝廷當初已經明令,此項工程由朝廷和你們新加坡總督府共同分擔,況且朝廷的款項已經非常充裕了,你所說的那些個花費根本就不在當初的計劃之中,也根本沒有這個必要。”李震據理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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