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緒清一語定乾坤之後,就讓恭親王擬旨頒佈,並當場宣佈讓馮相華負責軍隊改編的事情。
早朝就在這種嚴肅的氣憤下草草收場。而此時,在大清軍隊中有着相當高威望的左宗棠已經奄奄一息,連早朝都上不了了。
北京德安‘門’大街,飛也似地開過來了兩列馬隊。那些高大的‘蒙’古駿馬上全部都是身穿藏青‘色’軍服的士兵,在他們後面是一兩四馬並轡拖拉的一輛馬車,在馬車兩側和後面也全都是士兵。這些士兵到了一座府邸‘門’口時,全部跳下馬來,整齊地站到兩邊。上了刺刀的‘毛’瑟步槍橫端在他們‘胸’前,只要靠近他們三米之內就能感覺到冰冷地殺氣。路上的行人都躲在了街邊。好奇地打量着這支穿着不同的威武之師。
有見識的人認出了其中幾個人,他們是晚清十大高手中的燕子李三、霍元甲、黃飛鴻、杜心武、大刀王五。他們五人是自發的跑到京城來當關緒清貼身護衛的。而原先的貼身‘侍’衛張‘玉’在被王風的那次模擬刺殺中羞辱的無地自容,自己提出辭呈。
由於正好趕上軍隊改制,張‘玉’從小也是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人。在關緒清身邊呆了十幾年,也學到了不少軍事理論。所以關緒清給張‘玉’外放了一個師長的職務。
關緒清從龍輦上下來,突然有股愧疚的感覺,左宗棠的情況據說很不樂觀。這都怪自己啊!左宗棠的身體不好。他是完全清楚地。他也盡了一定的努力讓左宗棠有靜養的機會。但是國家復興剛踏出第一步,需要人才的地方極多。尤其是有些事情,沒有左宗棠這樣既有能力又正直,富有威望地人去處理就是不行。於是自己把兵部沉重的擔子全部壓在了他身上,從編練新軍。到仿照西方制定新的*典,從中法戰爭中的統籌調度、分配軍需,到這次地中英緬甸之戰前的購買武器、訓練軍隊,繁重的工作摧垮了左宗棠地健康。他地肺病越來越嚴重了。但就是這樣,他依然帶着幾十萬大軍開赴了緬甸。車馬蕭蕭,漢唐以來。多少人長途跋涉,遠赴絕域,令萬國臣服。祖宗遺業。豈能在我們這代人手中丟掉?在民族危亡地時刻。他拍案而起,‘挺’身而出。中國歷史上,有誰像左宗棠一樣所向披靡,鐵腕收復大片國土?蘇武飲血茹‘毛’,威武不屈;張關山萬里,溝通西域;班超投筆從戎,西戎不敢過天山;祖聞‘雞’起舞,擊楫中流;史可法慷慨殉國,魂傍梅‘花’……他們留下的僅僅是一段段‘蕩’氣迴腸地故事,是仰天長嘯的悲壯,是可歌可泣的‘精’神,讓後人無限的敬仰和唏噓,而沒有誰比得過左宗棠——給後人收復六分之一的大好河山,留下任我馳騁的廣袤疆場。
關緒清至今還記得馮偉林先生爲左宗棠寫的那篇祭文。
“光緒十一年七月的一個清晨,湘人左宗棠停止了最後的呼吸。他是在福州北‘門’黃華館欽差行轅任上去世的。他一死,意味着大清王朝最後的頂樑柱倒下了,這大廈還能維持多久?
可如今已經是光緒一十六年了,看來左宗棠在歷史上是被慈禧氣死的。中法戰爭左宗棠在越南、臺灣、福建接連取得勝利,但是腐敗的朝廷仍然賠款、割地。讓他一病不起,在福州的欽差行轅裡去世的。
福州暴雨傾盆,忽聽一聲劈雷,東南角城牆,頓時被撕裂一個幾丈寬的大口子,而城下居民安然無恙。老百姓說,左宗棠死了,此乃天意,要毀我長城。
法國人鬆了一口氣。他們在攻佔臺灣島,他們的軍艦還在東海耀武揚威。左宗棠與他們擺開了決戰的架式,發出了“渡海殺賊”的動員令。他們吃過左宗棠的大虧,知道他是雄獅。一頭獅子領着一羣羊,個個是獅子;而一羣獅子被一頭羊領着,個個就成了羊。左宗棠一死,便羣龍無首了。
英國人鬆了一口氣。英國領事在上海租界豎有“華人與狗,不許入內”的牌子,左宗棠發現,下令將其立即搗毀並沒收公園,逮捕人犯。端坐在八人中的左宗棠,身穿黃馬褂,頭戴寶石頂戴,三眼‘花’翎,手執鵝扇,面容飽滿,威嚴無比。只要他進入租界,租界當局立馬換上中國龍旗,外國兵警執鞭清道。左宗棠死了,就不需要對中國人那麼恭謹有加了。
俄國人鬆了一口氣。左宗棠把他們從新疆趕走,把他們侵佔的伊犁收回,甚至用兵車運着棺木,將肅州行營前移幾百公里於哈密,“壯士長歌,不復以出塞爲苦”,準備與俄軍決一死戰。左宗棠一死,中國再沒有硬骨頭了……”
當然,這些歷史不會再重演了。可是如今左宗棠重病在家,還是讓關緒清心痛不已。畢竟像左宗棠這樣的能臣大清根本找不出第二個。
歷史上左宗棠死於光緒十一年,而如今已是光緒十六年了。整整晚了五年,可見左宗棠見到國家在朝着良好的地方發展,心情舒暢才得以延續着他的生命。
可是現在,他真的油盡燈枯了。
府邸裡早有人迎了出來,其中還有幾個外國人。
“很高興見到你,克萊曼醫生,我的軍機大臣身體情況怎麼樣?”
“陛下,見到您是我的榮幸,您比我想象中更具有風采。左大人的病是長期的勞累造成的,現在看上去很不好,他需要長時間的靜養,和配合‘藥’物的治療。”
關緒清稍稍放了心:“這樣就拜託你了,不知我可不可以看看病人?”
“沒有問題,”克萊曼道:“只是談的時間不要太長了。您知道,他的肺不太好,呼吸有點困難。”
關緒清點頭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看向旁邊的管家道:“我叫人讓你們不要通報,你們沒有通報吧?”
管家聽了連忙躬身答道:“皇上的懿旨小人怎敢不聽,老爺現在正在房中午睡。”
“那就讓他繼續睡吧,你帶我到他房前就行。”
管家點頭,一路帶着方懷進了內宅。
這是一間再簡單不過的臥房,除了一張‘牀’一張八仙桌,其他的只有牆上掛着的一副對聯:“身無半畝,心憂天下;讀破萬卷,神‘交’古人。”
不遠處,白髮蒼蒼的左宗棠正閉目睡熟中。
他夢見了與自己亦師亦友的林則徐。自己隱歸田園,卻得到他的指名邀見。那天夜裡,‘激’動之下,自己竟然一腳踏空,落入水中,以一身落湯‘雞’的打扮見了這位一代名臣……
新疆淪陷,李鴻章說那裡赤地千里,不如捨棄,卻不知天山南北兩路糧產豐富,瓜果累累,牛羊遍野,牧馬成羣。煤、鐵、金、銀、‘玉’石藏量極爲豐富。所謂千里荒漠,實爲聚寶之盆。於是六萬湖湘子弟血灑天山。
然而中法之戰,再次有人說要捨棄藩籬,以保膏腴之地,朝廷上下更是一片主和之聲。所謂哀莫大於心死,自己能保全這國家一時,卻保不了他千秋萬達。這時終於有個小身影站了出來,在金鑾殿殿上大聲向羣臣宣佈:“中國有蕭牆之憂,各國豈獨無池魚之類!不復山河,不復爲君。”
於是國家有了脊樑,有了主心骨。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徹夜不眠,心憂天下,中華終於等到了這樣的君主。
之後的場面不停地變幻,他似乎又飛過了緬甸的叢林,看到欽察關下,數萬將士頂着炮臺噴吐的炮彈,在硝煙中高聲前進。英軍的陣地支離破碎,屍體堆積得如同小山一樣,英軍殘破的軍旗在漫天烽火中栽倒……
左宗棠從睡夢中醒來,這才記得自己是在京城的家中。
“宗棠,你醒了?”左宗棠被這個聲音小小地驚了一下,在枕上艱難地側過頭去,就看見關緒清站在他‘牀’邊。看着他醒來,眼睛裡面不知道閃動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光芒。
左宗棠忙掙扎着要站起來,“皇上您什麼時候來的,臣怎麼能耽誤皇上您的時間……”
關緒清連忙將他按了下來:“好了,朕現在讓你躺在‘牀’上不許起來。”
“臣……”左宗棠雖然生‘性’不拘俗禮,但對君臣大道卻是緊守不悖的,只是這一刻他確實太虛弱了,便隨關緒清的手半靠在了‘牀’上。“臣賤體抱恙,耽誤了皇上的宏圖偉業。臣罪過啊!”
關緒清微微笑了笑,指着牆上的對聯道:“這副對聯是你所寫嗎?”
左宗棠望了一眼道:“那還是臣二十三歲結婚時寫的,不過是自嘲所作。”
關緒清淡淡地笑道:“哪些人爲國家辦事,那些人是國家的蛀蟲,朕心裡跟明鏡似的。如今你要做的事便是安心養病,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朕還需要宗棠輔佐啊!”
左宗棠看見關緒清臉‘色’不好看,鼓勵道:“皇上不必過於憂心,老臣的身子,老臣自己知道。老臣恐怕不能輔佐皇上成就千古霸業了。臣聽聞皇上改革兵制,軍隊軍餉按照等級發放,一來可以增加各部隊的攀比之心,一起提高部隊戰鬥能力。二來也可以節約軍隊開支,對戰鬥力差的部隊,甚至可以裁撤。臣覺得相當妥當!另外,皇上可先擇力所能及之事爲之。正所謂‘一日一錢.千日千錢.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只要皇上不失了勵‘精’圖治之心,終有成就大業之日。”
關緒清噙着淚‘花’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