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名身披黑甲手執長戈的鐵甲軍靜靜的佇立在皇陵前,每一名秦軍的甲盔與手臂上都繫上了白幡,遠遠看出如同一股黑白相間的浪潮,只是這浪潮卻處於絕對靜止之中。
炙熱的陽光投射到黑甲之上,肅殺到了極點。
浪潮雖然可怕,但是與眼前的這座皇陵相比只能算得上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自十日前開始整座皇陵便已經被大軍封鎖,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吳衛有些忐忑,緊握成拳狀的雙手已經發白,臉色更是忍不住的恐慌,這固然是因爲天氣炎熱的緣故,更多的則是因爲其他原因。
吳衛望着長長的通道盡頭,在某一刻他的瞳孔中出現了一個黑點。
送葬的隊伍終於到了,沒有看到陛下也沒有看到其餘的掌權者。
隊伍緩緩而來,整個隊伍綿延十數裡道路兩旁的白幡似乎要將整個人海淹沒。
哀鳴聲一刻也沒有停過,只是聲音更加低沉了些也更加嘶啞了些,唯一不同的是便是陪侍在隊伍旁的近侍與宮女也加入了這龐大的隊伍。
吳衛低着頭看着腳下自己的影子,整個人彷彿都要凹陷到人羣中,他努力隱藏自己不讓別人發現。
不知何時隊伍停了下來。
伴隨着沉重的機索聲,巨大的石道露出了本來的面容,沒有人發現當機索聲響起的時候這位世代負責建造皇陵的吳衛輕微的顫抖了一下。
當千夫長高大的身影籠罩吳衛之時,他方纔的擔憂盡數變爲現實,皇陵中重重機關乃是由公輸家的人所佈置,皇陵的建造卻是他吳衛,論起對於整個皇陵的熟悉程度沒有人比他更熟悉的了。
“吳作監,請吧!”
吳衛邁着沉重的步伐來到隊伍最前方,樂鼓在這時北橋巷,聲音直上高空震散飛鳥。
哀鳴聲越發大了,有幾名內侍想要趁着混亂向人羣外移動,只是毫無例外的被守衛在兩旁的軍士就地處死。
滾熱的鮮血順着石道的縫隙流淌。
位於高臺之上的公輸仇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然而他看着緩慢前行的隊伍總覺得哪裡有一些不妥,他手中攪動的機關手引起了一旁千夫長的注意。
“大人有事?”
“沒事?”
公輸仇負手,“既然皇陵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那麼我也該回去了。”
“理應如此。”
沉重的石門掀起一地煙塵,最後一抹陽光也被阻擋在皇陵之外,沒有誰知道當皇陵再度被開啓又會等到何時。
身着軍官甲衣的千夫長忽然覺得有些蕭索,宮中的妃嬪內侍加起來足有數千人之多,只是這還遠遠不夠,今天註定會死很多人。
一直守候在外圍的秦軍開始緩緩移動向着外圍移動,即便是爲皇帝陛下送葬也動用不了如此之多的精銳騎兵,甚至能夠隱隱看到隊伍中泛着寒光的利刃。
在位於皇陵西北角十餘里處臨時設置的營地中,此時被聚集起的數萬名勞工本以爲會被放置回家,卻沒有想到等待他們的會是一場屠殺,當衝鋒的鐵蹄踏破木欄之時,他們才恍然大悟四散奔逃,只是他們怎麼可能是秦軍鐵騎的對手,這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這些秦軍乃是皇帝陛下最忠誠的信徒,陛下的陵寢消息不容有半點泄露。
隨着石道的下落皇陵內與皇陵外便完全成爲了兩個世界,無論是外面的血雨或是陽光都不可能再影響到皇陵內分毫。
整個皇陵伴隨着數十道機索之聲無論是從外部或是內部都絕無再開啓的可能。
皇陵的巨大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當上千人涌進皇陵在寬大的甬道中穿梭行進時,絲毫不覺得擁擠,這還是處於皇陵的外圍足以想見整座皇陵的巨大程度。
皇陵之中並不昏暗反而充滿着異樣的美麗,那是因爲在衆人的頭頂上鑲嵌着大大小小如同星光一樣的夜明珠,足以將整座皇陵照亮。
有些在咸陽宮中的嬪妃看着甬道邊緣的雕飾忍不住驚呼出聲,因爲即便是最爲不起眼角落的雕飾都出自於世間最爲精通雕刻的名家,這些繁複的雕飾不僅是出自於秦國的匠人六國之內的一些雕飾也被雕刻在了這座陵寢之內,甚至一些花紋只有在遙遠的百越之地方能見到。
這座皇陵之中擁有着令無數人瘋狂的財富與寶藏,不僅僅是作爲嬴政一人更是整個帝國的秘藏。
對於吳衛來說這座皇陵是他這輩子最爲驕傲的匠作,他早已經知道這裡面有些什麼,所以他沒有像他人一樣驚訝,只是這並不影響他再看到宮中某些享受榮華富貴的妃嬪也露出一樣粗陋表情時的享受。
隊伍依舊在前行,在她們的前方則是分佈着數十座分隔開來的殉葬坑,直到這時驚訝才終於變成了驚恐,四周冰冷的石牆以及腳下堅硬的巖壁大概更能夠提醒他們此時所處的環境,恐懼在一瞬間襲來。
沒有水,沒有食物,甚至難以呼吸,焦躁不安的情緒在整個隊伍中瀰漫。
有些人試圖在皇陵中找到出口,但在他們離去一會傳來的驚恐唉叫,四周遍佈的公輸家機關讓她們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打消了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在看似平靜的光暈下隱藏着無數危險。
人在最後明知將死的時候總會做出令人難以預料的事情,現在沒有了咸陽宮中規矩的束縛,隱藏在內心的慾望徹底爆發,甚至到了最後的時候某些妃嬪也加入進來,這是一場真正的死亡之宴,在這最後的時刻每一個人都享受着最後的狂歡。
而這樣的狂歡卻是某些人所希望看到的比如說吳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