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理由與證據
看着被丟到自己腳下的楚國制式鎧甲，馮右一直泰然自若的臉色，首次出現了變化。
不過他隱藏的很好，眼簾下的雙眸接連閃爍數次，隨機就見他裝作一副茫然地表情，問道：“恕老夫愚鈍，不太明白郡守大人的意思。”
見到馮右打算裝傻，墨君也笑了，摸了摸坐下駿馬的鬃毛，道：“呵呵~~看樣子馮家主年齡確實大了。也罷！那就讓本大人來稍微給馮家主一點提示吧！”
“一年前，本大人稍微遇到了一點點小麻煩，想必這件事馮家主也聽說過。”
馮右點點頭，回道：“郡守大人對秦國之功，老夫也是略有耳聞。”
對於這件事馮右倒是承認的很乾脆，裝傻也是一門技術活，有些事情可以裝，是爲了糊弄別人。但有些太過明顯的事情硬要裝的話，那就是把別人當傻子了。
見到馮右承認的乾脆，墨君也是接着道：“既然馮家主知道這件事，那想必也知道，當初爲了保護本大人，南郡郡尉曾經特意派遣一隊精銳甲士守衛在郡守府中。”
馮右繼續點頭道：“蒙將軍對於郡守大人的重視，如今江湖早已人盡皆知。”
墨君淡淡道：“那馮家主可知當時那羣刺客，是怎麼突破秦國精銳甲士的防守，潛入到本大人所在的內院呢？”
馮右‘迷茫’的搖了搖頭，回道：“這，此事老夫倒的確未曾知曉。”
墨君呵呵一笑，隨後也不再賣關子，輕身一躍從馬上跳下，緩緩來到馮右面前，開口道：“那是因爲本大人的南郡之中出了叛徒啊！那幾個叛徒居然偷偷幫助楚國之人，運輸了五十套楚國精良戰甲進入郢都，這才擋住了我秦國精銳甲士，使得各國刺客殺手順利潛入本大人的內院。”
“馮家主，你說······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越過邊境，並且瞞過城衛，偷偷將五十套精良鎧甲運送進入郢都呢？”
隨着最後一個字落下，墨君的眼中也是驟然劃過一道危險的寒光。
歷朝歷代。
所有封建王朝對於刀劍之類的兵刃，管轄都不算嚴格。
但鎧甲卻不同，秦律規定，凡私藏私造鎧甲，哪怕只有一具，都將視爲謀反。
郢都的城門守衛或許敢收點小恩小惠，幫助別人偷點小稅，走點小私。但他們絕對不敢把整整五十套精良鎧甲放進郢都，因爲一旦抓住，這就是夷三族的大罪。
所以能把五十套鎧甲帶進南郡，甚至帶進郡守府的人，必然在南郡之中有着非同尋常的能量。
而南郡之中擁有這樣的能量，又甘願幫楚國冒這個險的人，思來想去，除了四大氏族，基本上不可能還有第二個人選。
墨君今天既然敢直接帶領軍隊包圍馮府，自然不可能只是想要單純的‘栽贓陷害’，並不是說這招不能用，而是現在墨君的勢力還沒到那個地步。
四大氏族在秦國，背後的靠山是華陽太后，而華陽太后乃是當今秦王嬴政的祖母，這是一條很粗的大腿，粗到連嬴政都相當忌憚。
所以如果沒有充足的理由，任何人平白無故對四大氏族出手，都將迎來狂風暴雨般的反噬。
這也是之前明知道四大氏族打算在眼下的關鍵時刻，不僅不將糧食賣給南郡黎民，反而要運往楚國的時候，蒙武卻絲毫沒有辦法，只能想出‘暗地裡動手腳’這一個計謀的原因。
但如果有充足的理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聽完墨君的話。
馮右沉默了片刻，隨後突然擡頭朝着他露出一個笑容，道：“郡守大人的推測果然精彩，但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大人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證據。”
馮右咧嘴朝着墨君露出了一個囂張至極的笑容，道：“不知大人可有證據證明，大人遇刺之事，與我馮氏一族有關？”
話說到這裡，馮右其實已經算是間接承認了那五十套鎧甲就是他運送進來得事實，但他卻堅信，墨君此時並沒有證據。
因爲運送那五十套鎧甲的所有手尾，早已經被他們四大氏族清理的乾乾淨淨。
聽完馮右的話，墨君看着他愣了一會兒，隨機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道：“噗~~~馮家主，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見到墨君的笑容，馮右的表情頓時一僵，一股不安的預感驟然從心中涌出，他下意識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墨君止住笑容，嘴角緩緩露出了一抹殘酷而冰冷的弧度，緩緩道：“什麼意思？馮家主，伱還不明白嗎？你不會以爲本大人今晚帶着這麼多軍隊來到馮府，真的是爲了跟你講證據的吧！”
見到墨君的表情，馮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神色徹底變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忍不住尖銳起來，驚道：“墨君，你瘋了嗎？你敢對我馮氏一族出手？你想過這麼做的後果了嗎！華陽太后和楚國一脈不會放過·······”
噗~
馮右話未說完。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聲’，隨後馮右便感覺胸口一涼，低頭看去，只見一柄銅劍赫然從他的胸口正前方刺入，而銅劍的劍柄處，赫然是墨君那隻白皙無暇的手掌。
“你······”
馮右的瞳孔驟然擴張，一隻手顫抖的擡起，指向對面的墨君，眼神中充滿了驚愕，恐懼，以及不敢置信。
似乎他怎麼也沒想到，墨君竟然真的敢殺他，竟然真的敢對他們馮氏一族出手。
然而面對馮右的目光，墨君嘴角的笑意卻是愈發冰冷，只見他緩緩湊到馮右耳邊道：“你還是沒明白啊！馮家主。”
“如果你只是私運鎧甲，短時間內我沒辦法動你，畢竟我有理由但沒有證據。如果你只是在這個時候屯糧居奇，我也沒辦法動你，因爲我有證據但沒有理由。”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兩件事放在一起辦了，而且還剛好全都把麻煩弄到了我身上。”
“你知道，這次我來南郡，王上給了我一句什麼話嗎？”
“便宜····行事！”
聽到墨君說完最後四個字，馮右虛弱的雙眸驟然縮成了一個點。
辦案講求因果。
一般情況下，辦某件案子的理由爲因，定案的證據爲果。
其實墨君本來沒想這麼快就和四大氏族翻臉，畢竟四大氏族確實不好動，他們在南郡的勢力盤根錯節，背後又有華陽太后爲靠山，想動他們沒那麼容易。
因此之前那五十套楚國鎧甲，墨君一直放在蒙武那裡，並沒有打算現在動用，而是準備暫且保留，後續再找機會算這筆賬。
畢竟這件事雖然有辦案理由，但沒有‘證據’的話，墨君就算想調查也只能小心翼翼，因爲一旦最後找不到足夠證據，墨君不僅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會被反咬一口。
可萬萬沒想到，這次南郡洪澇，四大氏族不僅屯糧居奇，居然還打算將秦國的糧食送到楚國救災，這種行爲無疑已經觸犯了嬴政的逆鱗。
“私運鎧甲”有了理由。
“屯糧助敵”有了證據。
雖然這兩者的‘因果’並不相連，但墨君身上卻剛好有嬴政給的‘便宜行事’的權利。
這樣一來，就給了墨君光明正大，大操大辦的辦案權利。至於事後的定罪證據，呵~~這些所謂的楚國舊貴族，又有幾個人真的經得起調查？
雖然生命力已經急速消失，但或許是因爲迴光返照，馮右的思維反而比以往更加清晰，幾乎一瞬間，他就想通了這件事的所有聯繫。
所謂的‘私運鎧甲’根本就是藉口，對方的目的還是馮氏一族的糧食。
而想通以後，馮右的心中便陡然涌現出一股莫大的恐懼：“你這是在找死，就算你這件事辦成了，太后也不會放過你，嬴政也救不了你······”
墨君輕笑道：“我的下場，就不勞馮家主操心了。”
墨君自然知道此事過後，自己必然會迎來華陽太后以及其他楚國一脈勢力的報復。
這種報復屬於立場問題，與對錯無關。
不過報復也分強弱。
如果這次是自己理虧，比如他要是以‘栽贓陷害’的方式辦了四大氏族，那麼嬴政就算願意庇佑墨君，加上墨君立下的功勞，他會依舊會付出一定代價。
因爲錯了就是錯了，有時功過並不能相抵。
然而這次行動，自己佔滿了‘正大光明，合情合理’八個字。這樣一來，憑藉自己‘改良稻種，產量翻倍’的大功，對方要是這個時候敢來報復，墨君反手就能一個大逼斗子抽過去。
“等等~~”
見到墨君衣服油鹽不進的模樣，馮右只能選擇服軟，主動叫住了墨君，悲嗆道：“糧食，我可以交給你。而且你後續的麻煩馮氏一族也可以幫你解決，只求你······放過馮氏一族的其他人。”
讓馮右這位高貴了一輩子的馮氏一族掌門人低聲下氣的求人，顯然是件很爲難的事情，僅僅只是一句話，卻像是瞬間抽空了馮右所有的力氣。
然而面對馮右的懇請，墨君卻只是冷漠的掃了他一眼，道了一句：“只可惜，你這句話說的太晚了。”
下一秒。
墨君驟然拔出刺入馮右胸口的長劍，輕輕一揮，冰冷的朝着黑甲兵下令道：“殺，一個不留！”
胸口的長劍被拔出，馮右的生命力頓時以更快的速度消散，可就在他臨死的前一秒，聽到墨君下達的命令後，馮右蒼老的身軀陡然一震，怨毒的看着墨君，道：“你······好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