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九尾龜”陶宗旺獨力撐住了千斤閘,宋江、吳用、蔣敬幾人忙亂地下了馬,在親信護衛小嘍囉的掩護下從陶宗旺身邊鑽了出去,衝到了吊橋下。
城門樓上依然箭如雨下,小嘍囉們舉着盾牌遮擋弓箭,護衛着宋江等頭領擠過吊橋,再搶過幾匹馬來,向梁山大營落荒而逃。
門樓洞那裡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宋江等人回頭望去,卻見是陶宗旺放下了千斤閘,搶了兩面團牌遮護身子,也向外衝上了吊橋。那千斤閘掉落下來,砸死了七八個倒黴的小嘍囉。
陶宗旺雖是莊戶人家出身,但作爲一個強盜頭領,卻也不是真傻。他力舉千斤閘救得宋江幾人後,已經立下潑天的大功,哪裡還會犧牲自己去救莊內的那些小嘍囉?
此時再不走,被射上幾箭、捅上兩槍,或者氣力不支,死在千斤閘下,那才真是冤枉!
“九尾龜”陶宗旺丟下小嘍囉,撒腿跑了之後,莊內還有幾百梁山小嘍囉被徹底關在了祝家莊裡,無處可逃。
頭領們都走得一個不剩,這些被拋棄的小嘍囉哪裡還有半分鬥志?他們紛紛丟掉兵器,跪地求饒。
西門慶率隊包圍了這些殘兵,自己大步走上門樓來,對焦挺問道:“怎地走脫了宋江那廝?蔣兄他們發動沒有?”
焦挺答道:“大官人,想不到宋江那廝身邊有一個力大無窮的大漢,他頂住千斤閘,放跑了宋江那廝。你看,蔣兄已帶兵殺散了梁山軍的後軍,正在衝突宋江的中軍。祝龍、祝彪也依計反殺回來了。我軍大勝,梁山軍敗了!”
西門慶擡眼望去,只見梁山大營已被扈家莊的人佔領,蔣門神帶着重步兵,扈成領着扈家莊的騎兵,二人正在砍瓜切菜般的斬殺混亂中的梁山中軍。
不遠處,祝龍和祝彪將追兵引入密林殲滅後,也反殺了回來,在梁山軍中攪起兩團腥風血雨。
看那莊外的戰場,祝家莊、扈家莊與西門堡的聯軍氣勢如虹,越戰越勇,梁山強盜們卻是士氣低落,潰不成軍。宋江等頭領哪裡還約束得了隊伍,只得帶着親信嘍囉奪路而逃。
“焦挺兄弟,快將千斤閘拉起來,我們去捉那陶宗旺!”西門慶開口說道。
焦挺得令,立即命令門樓上的一羣強壯莊客用絞盤將千斤閘提了上去。
西門慶此時已下了門樓,飛身跳上烏騅馬,留下喬鄆哥看押綁縛俘虜,自己帶着一隊騎兵搶先殺了出去。
梁山軍在祝家莊和扈家莊的前後夾攻下大敗虧輸,加之營盤被奪,宋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帶着吳用、蔣敬、蕭讓、金大堅一干頭領和幾百親信小嘍囉,無恥地丟下大軍先跑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時可不是逞強的時候。宋江此時早將自己不打下祝家莊,絕不回山的誓言拋之腦後,還是逃命要緊。
宋江知道,此時自己如果還要裝腔作勢地與祝家莊血戰到底,軍師吳用和其他頭領一定會毫不客氣地丟下自己。反之,只要自己帶着這幫頭領平安回到山寨,哪個不曉事的還敢記得自己在祝家莊發過的毒誓?
“休走了梁山賊寇!”宋江等人逃出不遠,身後就有一隊騎兵殺穿了混亂的梁山中軍,高聲吶喊着向他們追了上來。
吳用回頭望了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隊伍,對宋江叫道:“公明哥哥,你身上披的這件猩紅色的披風太過顯眼,只怕會招惹追兵啊!”
西門慶寫的《三國演義》故事經過說書藝人們的一番傳播,早已是家喻戶曉。宋江這廝在梁山泊上也有聽過許多三國故事。此時他聽得吳用之言,口中嘆道:“唉~難道我山東宋公明也要學那曹孟德一般割須棄袍麼?”
宋江這黑廝正在厚顏無恥地用梟雄曹操來自喻時,身後就傳來追兵們齊整的吶喊聲:“兄弟們殺呀!休走了強盜陶宗旺!”
“休走了強盜陶宗旺!”
“休走了強盜陶宗旺!”
……
身後傳來一陣陣的高聲吶喊,這吼聲讓宋江心中好是尷尬。
身後這羣追兵眼瞎了嗎?沒有看到我這梁山泊二寨主,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山東呼保義,及時雨宋江?與我孝義黑三郎比起來,那個種莊稼的陶宗旺算個甚麼鳥?
宋江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九尾龜”陶宗旺也是滿面茫然地策馬跟在自己身後,不知爲何被追兵盯上了。
想學梟雄曹操來一次“割須棄袍”的宋江被追兵所輕視,心中一陣羞惱,看着愣頭愣腦的陶宗旺就來氣,這蠢物怎的還跟在我等身後?
見吳用與蔣敬都不出聲,宋江假惺惺地對二人說道:“二位兄弟,陶宗旺兄弟端的是條好漢,威震敵軍。你等看那追兵都是衝他而來!我等絕不可丟下陶宗旺兄弟獨自逃生,誓要與他同生共死。”
吳用與蔣敬都是聰明人,如何不知宋江這話得反着聽。宋江話中之意是:陶宗旺已經被敵人盯上了,今日不知能否逃出生天。我等若是還與他同行,只怕是要受他拖累,與他陪葬。爲今之計只有與陶宗旺分道揚鑣,各聽天命。可是我宋江身爲寨主,拋棄兄弟的話可不便說。你們二位現今與我是一條船,該怎麼做,你們看着辦!
吳用心中暗罵一聲,也不得不承認宋江的決斷與己有利。不過吳用身爲梁山第三把交椅的軍師,此時也要自矜身份,將髒活留給他人。
這裡可不還有一個頂缸之人最適合嗎?吳用沉默不語地看向了蔣敬。
蔣敬在梁山上的地位可不敢與宋江、吳用二人相比,此時也由不得他不出頭。雖然蔣敬與陶宗旺同是黃門山的兄弟,心中有千萬個不情願,但也不敢逆了宋江之意。
蔣敬放慢馬速,待陶宗旺快追上來時,回頭對他說道:“好兄弟,事急也!你與我等就此分別,各自逃生吧!我等人馬衆多,引開那追兵,兄弟你快獨自逃生。”
陶宗旺一聽這話糊塗了,這身後的追兵可是大呼小叫地要捉拿自己啊!怎地哥哥們能引走追兵,讓自己獨自逃生?
蔣敬見陶宗旺一時還不明就裡,與他並騎而行,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兄弟,此乃公明哥哥之意,你快去吧!若是逃得性命,自己遠走高飛,切莫再回山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