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將一怔,韓雍身爲一名漢將竟敢頂撞自已,要知道,漢將在軍中地位最低,面sè不由掛了下來,忍不住發作道:“大王詔令攻打海門,可沒讓你進擊建康,莫非你敢私自行事?”
韓雍卻毫不示弱的繼續頂撞:“此次出征,大王賜下假節,命本將督率全軍,但凡不尊將令者,皆可斬殺!該如何行事,自是由本將說了算!”
原來,韓雍上回兵敗之後,給石勒上奏,把原因全推到了前任羯將身上,隱諱的指出他不懂水戰卻瞎指揮,而自已節制不了諸軍,是以纔有了前次的海門之敗。,
石勒倒也沒怪罪韓雍,反而認爲韓雍說的有道理,他也清楚,羯軍長於騎shè,而不長於水戰,這的確是個軟肋,當時也就不了了之了,這一次出征,便使韓雍全權處置,又特意賜下假節,因此韓雍纔有了衝撞羯將的底氣。
這些年來,搶到的財富羯人取走大半,美女也是羯人先上,玩的半死不活才輪到漢將,更過份的是,有時候少數較爲美貌的女子,羯人玩過後就不捨得再拿出來,索xìng納爲私寵獨自享受,令以韓雍爲首的一衆漢將們均是敢怒而不敢言。
韓雍小心謹慎不假,但他真的受夠了羯人!
“你!好大的膽子!”羯將一瞬間怒氣直衝頭頂,你孃的,持個假節還當真敢殺了老子?
韓福一看不妙,連忙勸道:“將軍,請息怒,父親也是復仇心切才言語不慎啊!不過,建康的確兵力空虛,若我軍破了海門水軍,說不定真有可能再破建康,到時您就立了天大功勞,大王很可能任您爲揚州刺史啊!您靜下來想想。建康在江東最爲富庶。遍地金銀,美女如雲,既然來了,不去瞧瞧您甘心嗎?有機會咱們幹他孃的一票,沒機會下手再返回青州便是,您說可是這個道理?”
羯將心中一動,面sè稍稍和緩了些。只是仍拉不下面子,於是狠狠瞪了韓雍一眼,冷哼一聲:“若再次兵敗,看大王可能饒你?望你好自爲之!”說着,重重一轉身。就向着艙內走去。
韓雍父子均是嘴角現出了一抹淡淡的嘲諷,從對方的眼裡,都看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機!
三百餘條鬥艦在向着江口前進。而昔rì忙碌的海門漁港,由於謝尚提前告之了羯趙水軍有可能再來的消息,如今已是冷冷清清,數百條大小漁船均已逃往了上游的京口暫避,商旅碼頭也是門可羅雀。昔rì泊位不夠用的喧囂場面已暫時和海門說了再見。
只有中間的水寨旗幟飄揚,兩百來艘戰艦可隨時出港作戰。自從王羲之與荀灌娘北上廣陵之後,除了白天處理政事。其餘包括吃住,謝尚都搬到了水寨裡。他生怕韓雍來襲而自已不在,上次在荀灌娘面前的失態,令他久久不能釋懷,他需要以一場惡戰來證明自已,我謝尚也是個血xìng男兒!
“將軍,快看!烽燧燃起了狼煙!”一名部將急指驚呼。
沿着海岸線,每三道狼煙一組,共有數組筆直的刺向天空,謝尚不自覺的渾身一緊,隨後便定住心神,向左右喚道:“你二人速去點燃沿江烽燧,向京口求援!”
“遵命!”兩名親隨施禮離去。
謝尚又是一聲大喝:“檑鼓!”
“咚咚咚~~!”牛皮大鼓被重重檑響!
包括部分水手在內,一萬多人快速從帳中奔出,就着各自的戰船排列起了隊形。
“咚咚咚~~!”片刻之後,又是第二通鼓響。
水手、軍士依次上船,水手整持櫓棹,隨時可駛出水寨,而將士們則手持兵器,於船上嚴陣以待。
“走,隨本將上船!”謝尚手一招,提步就要上前。
一名將領連忙攔道:“將軍,這個您不如留在水寨指揮,迎戰羯趙海寇交由末將們便可以了。”
謝尚頓時臉一沉,不悅道:“將士們於江面拼死殺敵,而本將龜縮於岸上,這成何體統?”
又一名將領勸道:“將軍,這一次敵軍勢大,至少有三百條船,而我軍才二百出頭,明顯處於劣勢,何況江船本就不如海船堅固,只怕未必能抵擋得了羯趙海寇。您身份尊貴,又是秦王摯友,如果末將是說如果,末將們萬死也難以辭其疚啊!請將軍三思!”
沿海岸線設立的烽燧,燃一道狼煙代表一百條船來襲,三道狼煙就是三百條船。
“哼!”謝尚怒道:“正是敵軍勢大,本將才更要親臨前線,這一戰爲我海門水軍組建以來的第一戰,也爲生死之戰!本將若不登船,如何能令將士們效命?”
見還有人張嘴要勸,謝尚厲聲喝道:“秦王萬金之身,尚於長安城下迎戰石虎,本將如何不能與韓雍交戰?什麼身份尊貴?更是他孃的cāo蛋!你們是人,莫非本將就不是人?哼!縱使不敵韓雍,本將也絕不後退半步,與全軍將士、與海門十餘萬百姓共存亡!何況最多於太陽落山之前,京口水軍便能來援,好了,諸位的好意本將心領,不必再勸,再有敢亂軍心者,斬!”
衆將均是微微一震,紛紛擡眼望向了這名年僅十六,臉面尚帶有少許稚氣的年幼將軍,原本他們都有些看不起謝尚,很簡單,水軍是個講究資歷的地方,而謝尚一無戰功,二不懂水戰。
可是這時的他們,目光中都帶有着掩飾不住的敬重之意,想想也好理解,身爲主將,又有什麼能比甘冒矢石,親臨戰陣更值得尊敬呢?
“誓與海門共存亡!”
也不知是誰起的頭,這發自內心的吶喊快速波及到了整個水寨,波及到了每一條船上,將士們一遍遍的放聲高喊,渾身熱血沸騰,心裡僅有的一絲懼意亦是不消而散!
謝尚的面sè漲成了通紅,目中滿是振奮之sè,向後猛一揮手:“登船!”說着,大步流星率先而去。
謝尚的帥船來自於雲峰繳獲的羯趙海船,比一般的鬥艦要稍稍大上一圈,身爲水軍主將,自然不會如雲峰領騎兵衝鋒時突在隊前,帥船位於整支船隊的中後部,更多時候是起着指揮調度的作用。
謝尚快步登上望樓,轉頭就喝:“拿來!”
鼓手會意的奉上棒捶。
謝尚一把接過,猛的敲響了牛皮大鼓。
“咚咚咚~~!”第三通鼓響!
整支船隊以鬥艦爲主力,艨艟夾雜於其中,有序的駛出了水寨,向着大江下游順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