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駱凡原是背門而坐,看他倆兒此時光景,不禁吃驚。
胤禛來了?難道那些暗衛這麼快就把消息給傳回去了?她下意識地咬脣,慢慢起身轉頭。
“用完了嗎?用完就走吧。”胤禛一身純黑狐裘,靜靜的站在門口,聲音清淡的不帶一絲煙火氣。
夏駱凡不自覺的心虛,垂下頭,低低的嗯了一聲,人就慢慢的向他‘蹭’了過去。
胤禛轉身,雖面無表情,卻還是自然地伸手牽住了她。
觸手的溫暖讓夏駱凡的心瞬間燃燒成滾滾熱浪。
那麼理所當然的動作,竟比世間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加令人心折。
不說話,也未擡頭,就那麼默默的一路隨着他下樓,出門,然後登上停在茶樓門口的車。
大街上,花市燈如晝,人依舊,熙熙攘攘,笑鬧聲聲。而車廂裡卻安靜的叫人心慌。
“嗯,那個……”
夏駱凡嚥了咽口水,到底還是忍不了這種安靜的叫人發狂的氣氛,囁囁開了口:“你……現在是在生氣嗎?”
“怎麼?”胤禛看着她漫不經心的反問:“你是認爲自己做了什麼會讓我生氣的事兒?”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夏駱凡厚着臉皮又握住一上車他就抽回去的手,臉上盡是討好的笑:“其實也沒什麼,就,就人太多,被衝散了一下下。”
“被衝散?”胤禛的聲音不自覺的變高:“真的只是被衝散?”
夏駱凡語塞,她不想說謊,可是也不能實話實說。
萬一她真跟他交代說,剛剛她是跟從前刺殺康熙不成而綁架了她的反清復明人士在一起,那今晚跟出來的那些暗衛只怕就都沒什麼活路了。
而且她是不在乎什麼反清不反清的,可他這個堂堂的大清皇帝又豈能不在乎?
“怎麼,無話可說了?”
胤禛的語調裡不知不覺就夾了一絲挫敗:“凡兒,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用我總這麼提心吊膽,擔驚受怕?”
想起剛纔跟‘朱古力’的相見歡,夏駱凡忍不住心裡愧疚,把臉埋在他肩膀處,自責道:“對不起,是我不好,太貪玩兒了,害你擔心,還丟下一大堆正經事沒做,巴巴的跑出來找我,對不起。”
“凡兒。”
胤禛有些疲憊的將她擁緊她:“我不是責怪你,只是在害怕。剛剛聽到你不見時的那種恐懼,現在想來也仍會覺着心有餘悸。”
“胤禛。”
夏駱凡喉頭髮緊,心臟彷彿被什麼突然扯了一下似的疼:“對不起,我保證以後絕不會了。要是你還不放心,那,那我往後就再也不出宮了。”
“唉。”胤禛輕輕嘆氣。
只是原本七上八下亂糟糟的心,卻因爲她的這句話而瞬間就變得熨帖柔軟。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擡起她的臉,將一個溫柔而纏綿的吻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脣上。
“禛……”
夏駱凡婉轉*,自然地張嘴吮吸住他探進口裡的舌尖。理智漸漸湮滅,只餘滿心癡迷。
雖然皇宮近在咫尺,雖然按着宮規他今晚必須宿在皇后寢宮。可是夏駱凡卻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真的可以不再介意。
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
轉眼,正月盡。
二月初一開始,胤禛不只沒有真的不再讓她出宮,反而還大方地給她恢復了康熙時的舊例,特許她依舊可以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出宮遊玩。只是耳提面命,千叮嚀萬交代卻仍是在所難免。
不過說也奇怪,在經過了那一晚後,出宮對於夏駱凡來說突然就變得不再那麼魅力十足。她總是逛着逛着就會突然想起胤禛焦急擔心的模樣,於是興趣大減,一而再再而三後,她乾脆偃旗息鼓,直接打道回宮。
記得從前好像有一首很流行的歌,叫做情網。夏駱凡發現自己如今的情況就彷彿是陷進了那張網裡,而且那張網又實在是太溫柔太誘人,以至於讓她連掙扎一下的慾望也一併失去。
二月末,西北再傳捷報。
由年羹堯坐鎮,嶽中麒親率五千精兵西進直搗賊巢,經十五日激戰,不僅生擒了羅卜藏丹津的四員大將,就連他的母親跟妹妹也未能倖免。
到本月二十二日,羅卜藏丹津就只帶了十三騎化裝成女子突圍,一路向西逃竄。至此,一場牽動雍正新朝整個政局的西疆大戰,以完勝告結。
胤禛接報,是真真正正的渾身輕鬆。興奮之餘,立刻在上書房召見衆首輔大臣,商議着要如何勞軍,如何賞功,如何給年羹堯加官進爵,以示皇恩。
前朝熱鬧,後宮自然也就跟着興奮。
據聞,年貴妃的翊坤宮每天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探病送禮拉關係的,就快把門檻兒給踩平了。
當然這些事,夏駱凡是一毫也不肯沾身的。
她每天除了依舊煮茶弄點心外,其餘時間就全都泡在醫書藥典裡,拼了勁兒地想要吸收更多的知識。
弄得畫眉盈心時不時的就跟她嘀咕,要她悠着點兒,千萬別趕盡殺絕的把御藥房裡的那些太醫們都弄得失了業。
夏駱凡笑,也不理她們。畢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誰叫她如今沒事兒還要抓着他們來練針?吃人幾句嘮叨,也總是難免。
三月初一,清軍凱旋,奉旨回京。
同一天,從未登過門的中宮皇后,烏喇那拉氏卻出現在瀾蘭殿。其時,夏駱凡正對着御藥房送來的各色藥材,在一一辨認。
因爲從前中宮沒有皇后,而她又是康熙身邊的宮女出身,所以即使後來封了格格,她也從未被要求到後宮去給那些嬪妃請過安。
如今胤禛登基,舊例卻依然沒變。想來後宮中人也早收到胤禛的旨意,所以這一年多來,還從未有任何妃嬪前來跟她打過招呼。而今突聞皇后大駕光臨,夏駱凡疑惑之餘,不免急着起身,走出書房往大廳迎客。
“蘭暄給皇后娘娘……”
“格格快快請起,咱們都是自家姐妹,又何須拘禮。”
烏喇那拉笑着攔住,不讓她將那一禮施完:“我聽說格格如今正在學醫,不知我可有打擾到格格?”
夏駱凡笑,一邊扶她到椅子裡坐下,一邊道:“那裡是什麼正經事,不過打發時間而已。娘娘也知道,我一項是忙慣了的,如今閒下來,倒還真有點兒受不了。”
“既是閒着,不如就多加把勁兒,快點替皇上生幾個小阿哥小格格吧。”
烏喇那拉抿着嘴兒笑:“要說以格格的美麗聰慧,機敏才智,將來生出的小阿哥小格格必定是人見人愛,出類拔萃,人所難及的。”
夏駱凡聞言,不知不覺就垂下了頭,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臉紅,可是很奇蹟的,她就是知道自己肯定是臉紅了。
烏喇那拉笑着搖頭:“倒底格格還是年輕,臉皮兒薄,這麼容易就害羞了。不過要說起來,咱們皇上的子嗣也真格是太單薄了。別說咱們是皇家,就是平頭老百姓,也是多子多孫纔是福。唉”
說到這兒,她輕輕嘆了口氣,才又道:“本來這去年就該大選的,可是皇上卻推了,今年又……蘭暄,我今天來,就是想請你幫我一塊兒去勸勸皇上的,就爲了皇嗣着想,咱們宮裡也該多添些新人了。”
“皇后娘娘果然是賢良淑德,處處都爲皇上着想。”
夏駱凡仰起頭,有些爲難的笑:“可是怎麼辦,以蘭暄的心情,實在是不想插手這些事的。”
烏喇那拉大概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拒絕的如此乾脆,不禁呆怔住了,老半天才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對不起,是我魯莽了,想得不夠周全。”
“皇后娘娘快別這麼說。”夏駱凡笑笑的搖頭:“您這也都是爲了皇上好,蘭暄明白的。”
“好,格格明白就好。”
烏喇那拉笑着拍拍她的手,站起身道:“格格也別整天只顧着看書,沒事兒也要多走動走動纔好。若是閒着無聊,就過來陪我說說話,聊聊天,咱們一塊兒,時辰也打發的快些。好了,我走了,格格不必送,留步吧。”
“是,蘭暄恭送皇后娘娘。”
夏駱凡屈膝爲禮,目送她慢慢離開。人卻彷彿呆了似的,就那麼原地站了許久許久,心中百味陳雜。
勸自己喜歡的男人去娶別的女人,夏駱凡知道自己沒那麼大度,也沒那麼虛僞。
不過當晚胤禛辦完公務後問起白天皇后找她做什麼時,她還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跟皇后的對話交代了個清楚,最後又補充道:“皇帝選秀是老祖宗的規矩,要真的推不掉,那你就選吧。”
胤禛驚訝於她突來的大度,忍不住盯着她問:“好好的,怎麼突然如此大方?倒叫人心裡不安了。”
夏駱凡斜睨他,一臉挑釁:“怎麼,就許你的皇后賢良大度,我要海納百川一把就不行?”
“你呀。”
胤禛突然伸手擰了擰她的鼻子:“明明就是個小醋罈子,偏偏還要扮什麼賢惠大方。其實說穿了,還不就是吃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