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二位主考大人的任務,便是選出本科會元。 王傑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模樣,輕言細語道:“不知蘇學士意下,那篇文章可以稱魁?” 蘇凌阿心裡早有成見,聞言拿起一份,雙手呈給王傑道:“王大人,請看,這篇文章呼聲最高。” 王傑拿過來翻閱,那蘇凌阿還在咋舌道:“可有好些年沒見到如此好文章了。” 王傑將三篇文章看完,擡起頭來,屋裡衆人都看自己,不由笑道:“諸位都在看我甚?” 蘇凌阿笑道:“好容遇到這等鬼神工的文章,大家自然要宗師如何品評了。” 王傑呵呵笑,擱下卷子搖搖頭:“依下官愚見,這個取個低低的名次吧,我看三百名正合適。” “爲何?”蘇凌阿不禁大吃一驚,他薦的那文章,確實寫的極爲出色,且用了數遍“於休“。他便想賣好於和珅,將其點爲會元,一直以來,王傑都像擺設一樣,給他造成一種錯覺,好像自己說了就算數,現在冷不讓李傑給一下,還真是措手不及。 目結舌了半晌。蘇凌阿小聲道:“此就算不取元,點他作前十,也是夠資格的,如今卻直接把他`入百名開外。直接葬他前途。這隻怕讓人難以心服啊。傳了出去。恐對大人聲譽有損。招人話柄啊。” 王傑呵呵笑道:“雍正元年的兩道聖訓。李蘇大人難道忘了嗎?” “那麼久遠的事。下官哪能想到。”蘇凌阿悶悶道。 王傑依舊平靜水望着他。向西苑方向拱拱手道:“雍正元年,聖上以科考文章純正博雅之體然無存。乃下旨,切禁會試鄉試取以艱險之詞奇癖之字譁衆取寵者凡鉤棘奇之卷,一律落。又命嚴查試官內外勾結。,關節買字眼,等十餘種舞弊手段一經查出,嚴懲不貸。” 他慢悠悠的說着蘇凌阿的汗可就下來了,他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自己的小把戲被王傑看透了,雙目中不由流露出乞求之色。 王傑卻連看都不看他摸一摸花白的鬍鬚。呵呵笑道:“老夫年紀大了,把兩個不相干的聖旨扯到一起作甚?蘇學士以爲應該把哪一條去掉?” 蘇凌阿知道王傑這是放自己一條生路。不停擦汗道:“去掉後一條。” “好。”王傑點頭笑道:“那這個名次,也沒意見吧?” “沒有意見。沒有意見。”蘇凌阿里只怪自己多事。那和珅又沒說要拿下會元自己何必要多此一舉呢? 唯有取中此卷的同考官仍不死心,他覺着問心無愧,還在那裡作最後的反駁道:“誰的文章敢說一定勝過這篇?” 王傑從點一點手下的幾篇文章道:“這三篇,都穩穩勝他數籌。” 衆人紛紛湊過來。看往下看去。果然都詞真法老字字珠更可貴是中正平和,言之有物令人讀過之後神清氣,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疲勞似乎都一掃而空。與之相,那篇文章也只能算是上好,稱不了優異了。 大家都是識貨的,便有人輕聲道:“這些文章雖然各有千秋,但風骨上似相同之處,該是系出。” 王傑微微頷首道:“不知是哪位名師教出來的高徒。”便點一點道:“那就在這三位當點出會元吧。諸位意下如何?”衆考官無話可說。紛點頭。 “那諸位先選選看吧。”王傑說便閉目養神去了。 過了許久,衆考官兩篇文章,擱在王傑面前道:“這兩篇難分伯仲。請大宗師定奪。” 王傑矚目一看。便見一篇文章的破題是:“善理財者。其道而自裕焉。”另一篇則是“傳者論裕國之道。不外乎經制之的宜而已。”便笑笑道:“諸位好眼光。這篇確實難分伯仲。選哪個都不爲過。” 衆人知道這下選對便問道:“總要有個一二。還請閣老定奪?” 王傑頷首道:“這兩篇文章,無論從文筆功底,還是立意思想上,都是無可挑剔的,單純評論其文章本身。已經無法分清高下了。” 衆人紛紛點頭,都露出傾聽之色。想要聽聽王大人從什麼角度分高下。便聽:“現在就的從陛下出這道題的用意來分了。”
紫禁城 乾清宮 “朕出這道題。”乾隆皇帝悠悠道:就是爲了問計,誰的對策能解決問題,誰就是本科會元。”畢竟是皇帝出題,最終解釋權和決定權,還在皇帝手裡,當然皇帝很忙,不會每份卷子都看。一般只會過目前十名的卷子。 進宮稟報取中名單的王傑和蘇凌阿肅立在殿中,聆聽聖訓。乾隆帝拿起擬取頭名的墨卷。先看那篇“傳者論裕國之道”不由讚歎道:“好書法啊,飄逸若仙,似乎還要勝紀學士一籌。”紀曉嵐是公認的大清第一書法家,這評價的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傑和蘇凌阿連忙道:“陛下眼光超卓,此人當的起書法大家。 ” “不過朕求的是國賢臣。不是書法家。”乾隆淡淡笑道:“還看文章。”便又看那篇“善理財者”。這個字是最漂亮的館閣體,同樣無可挑剔,只是比起那位來,少了些仙氣,確實稍差一籌。 再看其內。前者“傳者論裕國之道”。在治理的宜方面着手。強調“裁汰冗員”“削減開支”。也就是“節流”;而後者則着重講開源與節流並重。全面生財富裕的方法。 毋庸置疑。兩個法子都是解決問題道。但前者更正統。後者更激進。如果方纔尋常時候。前者自然更符合朝廷選官的“中庸”之道,乃是更好的人選。但世易時移,大清朝過一百七十多年的發展後,許多問題已經是積重難返了…至少對討厭虛僞的乾隆皇帝來說,是不願意觸碰那些雷區的,比說前者提到削減藩王開”“裁剪冗官”以及“淘汰宮人”等法子。哪不會引起軒然大波?不會引起一羣哭訴的傢伙,像無頭蒼蠅一般。圍在自己身邊? 歸根結底,還是乾隆帝的私念在祟,他只想儘量少些麻煩,讓國家過的去,讓自己有錢,只要朕活着的時候能糊弄過去,哪管死後洪水滔天? 所以乾隆帝雖然欣這篇文的書法文采,卻只是草草看了兩眼。便將目光投注於第二上。 待看到“是君子生財也有道焉,固不必損下以益上,而經制宜,自有以裕於國也。”意思是。不必損害下面人的利益,也有讓國家富裕的方法,這話實太對了,乾隆帝精神爲之一振,不由坐直了身子。又怕看錯了字,便伸伸手。宋世傑趕緊將老鏡上,乾隆帝帶上那眼鏡,看到精彩處還念出聲道:“然則何如?蓋天的本有自然之利,農田森林,山川海洋,皆乃我大清之疆域,乃祖宗之基業,今何以重農田而偏廢其餘?固恆見其不足爾。”讀到這。皇帝不由頷首道:“是啊,以往我們總是盯着的裡刨食,但大清朝的耕的就那麼多,卻要養活越來越多的子民,還的負擔四方征戰,早已經不堪重負了,確實應想想別的途徑了。這篇文章看似出自李塵無疑了。” 兩位大學士唯唯諾諾道:“皇上英明。” “農者國之本也。以養民;商國之末也,以國哉,有國家者如樹,本末倒置固爲謬矣,然有本末樹亦不榮,必內本外末,而後其財可聚也哉。” “臣也不才,試舉一例,松江棉布,蘇杭綢緞,江西瓷器,福建茶葉。素爲西洋佛朗機人所垂涎,嘗舉萬金以求之,若重開十三行,保海路通暢,我大清之萬里海疆,可千萬哉。” “屆時以無窮之財,供有限之用,是以下常給而上常餘,雖國有大事年或大災,而三年九年之蓄,自可取之而不匱矣。” 輕輕摘下眼鏡。乾隆帝喃喃道:“說的好,本逐末固然不對,但若是把國家的生財之丟了。就的淪落到今天這個步。”說着點一點這份卷子道:“王大人取這份爲會元,確實是高見啊。” 王傑趕忙遜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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