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回到那幾人所在的地方,發現雲龍海與清風老道正面紅耳赤地爭吵着他們手中拿的一種藥的用法和用量,周子冽則聽得聚精會神、若有所思,雲朵卻在一旁無聊地東張西望。
一見劉青從草叢裡出來,雲朵忙面露喜色地迎上來,正要開口說話,卻被劉青一把捂住嘴巴:“噓,別吵着你爹他們討論正事。”
雲朵吐了吐舌頭,悄聲問:“你剛剛去哪兒了?”
“小懶與可兒一進來就不見了,我剛找它們去了,可沒見着。”
“要不咱們再找找?”雲朵知道她爹一說到醫藥方面的事,沒個一兩個時辰停不下來,所以巴不得有事做做不至於那麼無聊。而且這單純的小妮子也有那麼一點點小狡猾:希望劉青最好別把小懶找到,這樣便又可以將她留下多住幾天了。
劉青芥子裡揣着異寶,就像小偷得了手,哪裡還願意留在現場?她笑着對雲朵擺擺手,走到周子冽身邊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走吧。”
“嗯,好。”周子冽聽到劉青的聲音,這才轉過頭來,“小懶它們呢?沒找到?”
話聲剛落,小懶和可兒就從草叢裡鑽了出來,一左一右地蹦到了劉青的肩膀上,這行爲讓劉青極爲無語——好嘛,這下終於左右平衡了。不過她怎麼感覺自己是個挑擔的呢?還一紅一綠互相映襯,她這臉色可被襯得夠好看的。
周子冽看劉青的樣子,就知道她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他打斷了雲龍海跟清風老道的爭論,道:“雲伯伯。師父,我跟劉青先走了。你們慢慢爭吧。師父您反正沒事,就在這裡多聊幾天吧。”
清風老道還有一肚子的理論沒說出來呢。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走吧走吧,別吵我們。”
雲龍海更是連話都沒停下來,趁着清風老道說這句話的功夫,哇啦哇啦又說了一大通堅持自己的理由。
看來都是醫學狂人啊!劉青感慨。
“他們沒有幾天爭不完這個問題,我們走吧。”周子冽道。
劉青走到雲朵旁邊:“走吧,你回房去,不用在這兒等了。我和周子冽先走了。有空到桂林玩。”說完,拉着她便往外走,送她到岔道。安慰了她幾句,又看着她在丫環的半扶半拉下往自己院子那邊去了,這才趁着帶路的丫環不注意,將小懶和可兒收進芥子裡,出了雲府跟周子冽騎馬離開了梧州。
出了梧州城,劉青離開大路去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從芥子裡掏出玉盒,遞給周子冽:“你看看,這是小懶和可兒找到的東西。”
周子冽打開盒子。定睛一看,失聲驚叫道:“朱翡?”他拿出那株異莖,仔細看過,又拿到鼻前聞了聞。喃喃道:“果然是朱翡!”
劉青認識周子冽這麼久,很少見他有如此大驚失色的時候,便知這東西不尋常。問道:“朱翡是什麼東西?”
“我在我師父的道觀裡看過一本書,上面描寫了一些傳說中的藥。其中就有這朱翡,說它‘形如螺、色如火、透如玉、香如蘭’。看這株植物的樣子,跟那描述甚像,而且又是小懶它們找到的,必是寶貝,應是朱翡無疑。”
“這東西有什麼用處?”莫非吃了能成仙不成?
“人蔘之所以貴重,就在於它能補氣吊命。這朱翡吊命的功效比人蔘強很多,一個快要嚥氣的人,如果吃下這朱翡,可以多活十天。”
“哦。”劉青有些失望,“不能醫白骨、救死人,更不能成仙啊?似乎作用不大。”
周子冽笑起來:“哪兒有那樣的東西?又不是閻王爺,可以讓死人復活!這東西就很難得了。要知道人的性命在危急關頭,有這東西護着,就可以爭取足夠的時間醫治,活命的機率會大很多。所以它才成了醫藥界的至寶。不過它的生長很怪異,人們根本不知它到底是什麼種子種出來的,我也只是在那本書上看到過。想不到雲府裡會有,還給小懶找到了,這也是機緣巧合。”說到這兒,他走過來將劉青抱在懷裡,“青青,你福緣不淺,一定會平安幸福的。”
劉青想起前世自己躺在病牀上慢慢等死的經歷,心裡苦笑了一下:就是有足夠的時間又如何?有些病,不是有足夠的時間就能治癒的。
“走吧,如果加快些腳程,今天還可以到得了德慶縣。”看周子冽抱着自己默默不語,劉青拍拍他,打破了沉寂。
周子冽看看天色,放開她:“走。”
兩個人一路奔馳,出了廣西境,中午在一個小鎮上吃了飯,入晚之時,終於到了廣東的德慶縣。找了一家客棧,要了兩間上房,然後便是吃飯洗澡。一切都是周子冽在張羅,一切都稱心如意。
過了德慶,又在肇慶住了一晚,第三天到佛山時,周子冽問:“劉青,你必須在什麼時候趕到福建?”
“不急,在清明前到就行了,時間倒挺充裕。”劉青笑道。
“我師叔有一個徒弟,跟我挺合得來。他就住在廣州,我們順道在他家住幾天好不好?”
“好呀。正好看看現在的廣州是什麼樣子。”劉青前世就是一個喜歡旅行的人,這一世這兩年出來四處奔走,製茶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爲她想到處走走看看——這裡畢竟在明朝,以後嫁了人再東奔西走就不太方便了,有了孩子更麻煩,所以得趁嫁人前這段時間多玩玩。而現在,時間充裕,又有周子冽相伴,正應該慢慢的一路玩過去纔好。
廣州在秦漢時就是繁榮都會,漢唐以來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港,宋元明時期,廣州仍爲僅次於泉州的全國第二大港,是中國對外貿易的重要港口,海上貿易非常繁榮,航道通往亞、歐、非洲各國,來廣州貿易的國家達到一百四十餘個。
所以那天下午劉青跟着周子冽走進廣州時,撲面而來的繁榮氣息讓她想起了前世的繁華大都市。不過這時候的人們都神情安適悠閒,不像現代那些人那樣行色匆匆。
劉青跟着周子冽穿街過巷,來到了一個宅子前,叩響了門。有僕人應聲開門出來詢問,進去通報了一會兒,就有一個年輕人急奔出來,一見面就給了周子冽一拳,笑道:“阿冽,你小子,終於記得來看望師兄了?”
劉青轉眼望去,只見周子冽的師兄也就二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相貌普通,但眼神清澈溫和,氣質斯文飄逸,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那人感受到劉青的眼光,轉過頭看看了劉青一眼,向周子冽笑道:“阿冽,這位是……”
“劉青,我朋友。”周子冽笑容燦爛地轉臉過來介紹道:“劉青,這位是我師兄秦亦安。”
劉青和秦亦安相互見了禮,秦亦安將他倆往裡讓:“快請進吧。”
看門的那位老僕將周子冽兩人的馬繮接了過去,周子冽和劉青便跟着秦亦安進了門。
這座宅子位於珠江之畔,佔地並不大,屋舍也不新,院中花木繁茂,整座宅子像秦亦安本人一樣,雖不顯眼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待跟着秦亦安進了大廳,看着屋內的佈置,劉青的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要知道,中國古代的室內佈置雖然風韻獨特,給人一種古韻悠深的況味,但那些傢俱卻總是冷冰冰的,便是靠背也是直直的不符合人體脊椎彎曲的需求。而秦家這廳裡的傢俱雖也是酸枝木打造,但高矮正合適,靠背的曲度正舒服,上面還有厚厚的墊子,墊子上面半新的刺繡花色素雅大方,與整間大廳的風格既相符又增加了情趣的點綴,讓劉青想起了現代的沙發;另有那石灰牆的顏色,也不是慣有的白色,而是凃成了米黃,顏色柔和而溫暖;牆壁上的裝飾也很別緻,用相框框了一些漂亮的貝殼在裡面,很有西歐風格。
“阿冽,怎麼想到到廣州來了呢?”讓小廝上了茶,秦亦安問道。
“陪劉青到福建去,路過此地,來看看師兄。”
“哦?”秦亦安詫異地看了劉青一眼,隨即笑道:“劉兄好面子!我們阿冽可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你要知道,那傢伙是眼高於頂之人,脾氣又臭,看不順眼的,半點面子都不給。便是我這師兄,相交多年,夠臭味相投的了,他都不大理我。看來劉兄必有過人之處啊!”
這話說得劉青臉紅起來:“不敢當秦兄誇讚,周子冽那是自己要去的,可不是我請的。”
“那就更了不得了,能讓阿冽自動請纓,必不是一般人。看來秦某得好好認識一下劉兄才行。”說完拱一拱手,“某先自我介紹一下:秦亦安,字平之,廣州人士,中過秀才,現爲大夫,年二十五,已然娶妻,尚未生子。”
聽這一連串自我介紹報過來,劉青啼笑皆非。看這秦亦安似是溫文爾雅之人,卻不料內裡跟周子冽一樣也是個不講禮數、沒個正形的人。看來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話說得一點都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