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京中很是熱鬧, 一是周延的事，二是來了一個戲班，唱的戲很是感人, 受人追捧。戲班名叫梨園, 裡面人數不多, 但是在戲園子裡已經高高駐紮四五天了。
“這什麼戲啊, 怎麼這麼多人看啊？”
“喲, 兄弟，你不知道呢，這戲園叫梨園, 裡面有一出新戲感人的很啊。”
“真的？我還真不知道，說說。”
“行, 那今天我就給你說說。話說這李家有權有勢, 李家姑娘貌美如花、才情過人, 這張家呢，只是一個平民書生。有一天這書生赴京趕考, 遭遇山匪，搶了錢和乾糧。眼看書生要餓死街頭的時候，這李家小姐上香而歸，路遇書生，救了書生不說還贈金助他高考。男子也不負李家小姐衆望, 真的高中狀元, 到李家提親了。李家父母看不上一介窮酸秀才, 把李小姐嫁給了一個高官。高官心有所屬, 從來沒有碰過李小姐, 後來又知道了李小姐的事，有心成全, 卻反被高官的家人知道。這簡直傷了高官家的臉面，揹着高官和李家秘密殺死了李小姐，書生得知時已經是一座亡墳。這書生也是有情有義，在李小姐墳前跪了三天三夜哀聲痛哭，眼中流出血淚，此事感動了地府閻王，心中感動兩人的情誼，放了李小姐的魂魄到了人間。李小姐的魂魄化爲了蝴蝶，一直停在書生的眼睛上，書生心有所感，追着蝴蝶而去，之後也化爲蝴蝶，兩人雙雙到了地府。”路人的講解的也很有感情，不知不覺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甚至有婦人都已經落淚。感嘆李小姐命苦，書生的癡情還有高官家的狠毒。
漸漸的高門大戶也會請戲班回府唱戲，看的也是感動至極。
一時間茶館說書的，戲院看戲的，都在議論，再加上梨園班主說，這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讓京中的人一下子都在猜測，這李家小姐和書生到底是誰。
梨園在京已經有十天了，和京中街上一些惡勢力也都混了個臉熟，有人好奇，請了班主喝酒套話，只是沒想到套出了驚天秘密。
“什麼，你說什麼？那苦命的李小姐是靖遠侯府的嫡小姐，現在的禮王妃？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我親耳聽那個班主說的。而且故事也對的上啊，你想這禮王妃嫁進王府多久了？怎麼一兒半女都沒有？反而是那個剛剛入府就懷孕的鄭側妃一家獨大，聽說現在又懷上了，之前的庶子在王府都被稱爲世子呢！”
“真的假的？”
“他說的是真的，我也去看了唉，這李家小姐簡直就是在守活寡啊。只可惜咱們都是平頭百姓，這禮王妃是皇上賜的婚，哪裡分的成哦！”
“那豈不是和戲文裡唱的一樣，這兩人就要勞燕分飛了？”
“可不咋的，聽說這書生就是剛剛打勝仗回來的周將軍，爲了能讓禮王妃從那個牢籠裡解脫，用自己的軍功換禮王妃自由呢，這不，沒成不說，自己也被打進死牢了，聽說準備秋後處斬呢！”
“那皇上不是太壞了，拆散了人家不說，現在還要再處死周將軍，這也太過了。”
“噓，你不要命了，皇上的事你也敢說？！”
“對，對不能說。多謝兄臺提醒，不過我看這到時候處死了周將軍，只怕禮王妃也活不成哦~”
“那倒是，與其守活寡，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這話不對，這好死不如賴活着，禮王妃要是死了，這她的家人可不得哭死？！這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不孝啊~”
“說的也是，說到底，這要是皇上肯鬆鬆口，也不會出這麼多事。”
“唉，咱們皇上最是嚴珂，哪裡容得下這些？你就等着到時候上刑場上看熱鬧吧。”
“唉~可憐一對有情人吶！”
民間頓時衆說紛紜，不止是京城，漸漸的所有戲班都在排這個戲，看的人多，掙錢也就多了。悽美的愛情故事，溫婉纏綿的曲子，最是吸引觀衆。
皇宮早就得了信，只是這禮王況後佑無父無母，誰也不肯出這個頭，皇上眼看事情越演越烈，軍中的將士人心也漸漸浮躁，就以太后的名義把莫如錦叫進了皇宮。
進了太后的慈安宮，就看見皇上、皇后和太子一行人都在，還有那久未見面有些憔悴的況後雪婷，莫如錦不敢細打量，大概掃了一眼，跪在中間給太后皇上請安。太后這些年身體越發不好，莫如錦上一次見到還是年前宴會上，那也只是匆匆一面。
聽了皇上和皇后的說辭，太后細細打量這個面容模糊的侄孫媳婦，“起來吧，上前回話，擡頭讓哀家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美人，鬧得京城滿是風雨。”
莫如錦依言擡頭，眼睛平視前方，任憑上面的幾人打量，腳下踱着步子計算位置。聽着太后不善的話，莫如錦知道情況或許會比較糟，但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也就沒什麼可退縮的。
“也不是什麼絕世的美人，怎麼就這樣厲害？”太后的話刻薄的很，但是莫如錦一聲不吭，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皇上看着下面站的筆直，態度不卑不亢的女子，心裡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周延剛開始請求的時候，皇上想過順水推舟擼了周延一切的功績，然後貶爲平民，若是侄兒願意，幾年之後安排莫氏假死，成全了兩人就是，但是現在形勢嚴峻，一個處理不好也許就是遺臭萬年的污點。
“莫氏，朕問你，市井之間的流言你可知道？”
“回皇上的話，臣妾知道。”
“那說說你是個什麼想法。”
“回皇上的話，臣妾沒想法。”
“沒想法？哀家就看你心裡得意的很，是不是巴不得皇上同意？！”太后不甘又出來搭話，莫如錦不知道自己哪裡礙了這太后的眼，但是面上的恭敬還是要的。
輕伏身子以示恭敬，“若是太后就娘娘不相信，臣妾想去護國寺吃齋唸佛。若有衆生住大乘者，以清淨心，向無量壽。臣妾覺得這樣很好，佛家講究因果福報，若是今生的苦難是爲了後世的蜜果，那臣妾願意把所有的苦難今生通通受完。”
太后卻不言語了，想到自己的身子，年紀比皇上還小不少，卻已經像是病入膏肓的期頤老人。難道真的是自己作惡太多嗎？
皇上看太后不言語了，看看輕易擊敗太后的人，道“你現在是禮王妃，卻和外面的人藕斷絲連，你知不知道，朕可以治你一個不守婦道的罪名。”
“知道，但是皇上說臣妾藕斷絲連，請拿出證據，臣妾自成親就在禮王府，平時也就是回莫府一趟，周將軍在臣妾未成親之前就已遠赴邊關，何來的藕斷絲連？”聲音不高不低，就像是評述，但是言辭間卻滿滿的責問。
“大膽，莫氏，這話也能跟皇上說？你簡直是目無君上，膽大妄爲！”順着聲音望過去，是一個雙八年華的少女，想着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了。
“皇上要治臣妾的罪嗎？”
都到這個時候了，莫如錦依舊冷靜如夕，皇上心裡是誇讚的，但是眼下，卻不得不治罪。一邊看着情況不好的太子有些鬱悶，這事自己本就不方便摻上一腳，但是有皇妹和太后的摻和，這下十有八九會定罪了。
“父皇，皇妹心儀周將軍，但是也不能胡亂指責莫氏，剛剛莫氏的態度可沒有半點不敬的意思，說話雖然用詞不當，但是事關名節，情有可原。何況，莫世子和孫小將軍都來和兒臣說過，莫氏對這些一無所知。周將軍一回朝就拜見了父皇，莫氏更是見都未見上一面，這樣就責怪莫氏是不是太草率了？”
太子的話並不只是求情，也是提醒皇上，這天下的兵權大多在這三家手裡，一個不好，他們皇室的百年基業說不得就要毀於一旦。
皇上自然也明白這個理，雖然已經暫時收回了周延的兵符，可是衆將士的心自然是偏向周延的，一個不好，朝堂多多少少都會有影響。
莫如錦看着皇上和太子，垂下眼眸，眼看自己和周延無事了，但是三家的處境就然和烈火烹油一般，實在不能讓人心安。
“莫氏，你先下去吧，此事朕自由計較，回去不要亂說。”這算是警告了。
“是，臣妾不敢。臣妾告退。”莫如錦退出慈安宮，上了馬車回了王府，當天下午叫丫鬟收拾了行囊，住進了護國寺。
當天晚上的京城流言四起，說什麼周延快被秘密處死了，禮王妃被皇上太后聯手逼到護國寺了，等這事一過去，禮王妃要不出家要不病逝，街上的人傳得有鼻子有眼，順着行商的馬車，肆虐到各地。
皇上沒想到百姓對這事的熱情這麼大，一個動作就引來無數的猜測，但是又找不出暗中搗鬼的人，現在皇上是焦頭爛額。這天正在上朝商量這事的時候，士兵來報，北邊又起戰事。
“啓奏皇上，敵軍聽說周將軍被關，覺得有機可趁，聯合其他的國家，一舉進犯，我軍士氣太弱，敵軍現在已經俘虜多名士兵要求換取金銀糧食。”
剛剛言辭激烈說周延和莫如錦敗壞道德的文官啞口無言，眼下國家都有難了，在計較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莫喚東也不怕別人說徇私，跨步出列，“皇上，臣乞求同意周將軍的事，成全兩個有情人，也好讓周將軍在戰場上無後顧之憂，奮勇殺敵！”
總有人看不慣，“皇上，禮王妃是莫世子的妹妹，莫世子自然是希望這事成了的，臣不同意，這有辱道德、禮儀。”
孫小將軍是和莫喚東站一頭的，況且他對莫喚東的那個提議很感興趣，“皇上，臣同意莫將軍的意見，軍心爲上，戰事四起，這個時候再顧什麼道德的，國家敗了該如何？！”
“孫將軍的話，微臣不同意，咱們朝堂能人衆多，沒有周將軍，自然有別的人爲國效力！”
“看張大人的意思，就是沒了我們爺有其他人唄？那好啊……皇上，臣這次就退位讓賢，讓別的能人上戰場吧，臣在京城與其他朋友花天酒地、紙醉金迷也挺好的。”
“回皇上，臣也願意多給別人機會，這次臣也願意蹲守京中。”孫耀南和莫喚東都表態了，他們手下的將軍也表示願意給別人機會，死守京中。
這下，那個張大人開始冒冷汗了，他沒想到軍中將士的心會這麼齊，不應該是有好機會就好好表現，爭取軍功嗎？
孫耀南看着一臉難色的張大人，“皇上，不如就讓張大人指派他說的能人，然後讓他本人當軍監如何？”
“皇上，微臣，微臣…”張大人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這次本想表現一下，但是卻被自己搬起石頭砸到了腳。
“好了，別說了。前幾日朕也看了那個戲曲，故事很感人，也很讓人動容，朕也問了佑侄兒的意見。佑侄兒心裡也只有那個側妃，朕想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有成人之美。來人，帶周延周將軍上殿。”
“宣周延周將軍上殿~”太監的聲音一波波到殿外，沒多久，周延就梳洗乾淨上了殿，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皇上早就做好的準備，卻沒露一絲口風。
“臣周延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周延在殿外等着的時間已經向小太監打聽了，外面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光聽到那個故事的最後是化蝶相伴離去，周延就知道這一切都是錦兒做的。欣喜錦兒的心裡有自己的同時，也心疼她一個人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