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急速奔跑的馬車上, 寧錦攥着手中的荷包垂着眉——
給張氏和許永潤買的新衣他們父女倆應該要留到過年那日才穿上身,在南街生意最好的那家糕點鋪裡挑的栗子糕和糯米甜糕他們父女倆應該會喜歡,最後她給他們父女倆買的白麪粉子和香米應該夠他們撐個一兩月。
鬆開手中少了一個金豆子的荷包, 寧錦又很快把荷包揣進懷裡。
“對了, 這次你怎麼來這了?”雲管事父君他們的人都沒找到她, 沒道理納蘭扶疏第一個找到她, 寧錦說的頗爲隨意, 心中卻是有好幾個念頭閃過。
“沒事到處走走,恰巧看見而已。”拿着從寧錦手裡討回的白玉雙鳳合鳴佩,納蘭扶疏坐在她對面, 清冷的面孔依舊清冷,一身石榴紅袍子也依舊尊貴耀眼。
寧錦點頭, 聽說你和我皇姐年後成親的話怎麼也問不出口。
“三皇女年後要到雪域, 現在長居皇女院不出, 據可靠消息,她現在腳筋手筋皆斷已成廢人一個。”
納蘭扶疏看着手心的白玉雙鳳合鳴佩, 這個從他懂事有記憶起就隨身的玉佩,良久移開視線,“女皇在病危中,情況聽說就在這一兩個月,德貴君在延宸宮, 近來幾日聽說也在病危……中。”
寧錦心一跳, 病危, 她的父居在病危中?她的父君怎麼可能會在病危中呢?
“會不會是對外稱病?”寧溯現在掌了宮中大權, 她的父君想要避避也是應該的。
納蘭扶疏看着她自我安慰的模樣, 無情的打破她美好的猜想,“半月前給他把脈的御醫在整個寧國醫術可以排的上前三。”
那就是說她父君對外稱病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寧錦掐着手心, 想說什麼又頓住了口。
納蘭扶疏把玩着手心的白玉雙鳳合鳴佩,他神色淡淡,清冷如玉,輕闔的眸眼似乎有一道落寞的弧度劃過又很快不見。
回到皇城看着四面熟悉的街道,寧錦神情還有點恍惚,只是當宮裡來人直接帶她去延宸宮時,寧錦停下邁向王府的步子神色瞬間恢復平靜。
父君那裡的延宸宮麼,正好她也想去親眼瞧瞧確定父君是否安好。
納蘭扶疏手中的白玉雙鳳合鳴佩,他攥緊了又鬆,鬆開了又攥緊,只是對於寧錦的離開,他什麼也沒說直接回了相府。
延宸宮裡,一彎白玉勾起一方素色紗幔,是聽到門外腳步聲正倚聲而起的德貴君。
候在一側的雲禪見了,趕緊拿來一件厚實的玄色披風給他穿上,“貴君你這是幹什麼呢?”厚實的錦被攤開給他細細蓋好,雲禪又招人往屋裡新添了兩個暖爐。
德貴君搖頭,“沒事。”當年難產落的病根能撐到現在,他覺得老天也算是厚待他。
雲禪卻是溼了臉,“貴君還沒等到王爺回來,貴君還沒親眼看到王爺大婚呢!貴君可不能就這麼撒手一個人走了。”
他的貴君人生的日子還沒到一半,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端來溫水給他淨了臉,雲禪又拿來胭脂水粉給他抹上,“貴君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等王爺回來會更好的。”
德貴君笑着搖頭,“本君的身子本君知道,你伺候本君多年,本君也沒什麼好給你的。小錦那裡有了消息,但本君怕是看不到她了!”這幾日大量服用湯藥,他的身子已經加倍衰敗下去了,宮裡那位,應該也不會允許他活太久。
“你若是見了她,記得和她說,她的父君希望她和扶疏年後的婚事能……繼續。”德貴君掩嘴咳嗽幾聲,手心幾滴鮮血仿若最鮮豔的花朵妖嬈卻又刺眼的綻開。
“小錦是個聽話的孩子,她知道是本君的意思,一定答應也一定會完成的。”
雲禪哭着答應,德貴君卻是頃刻間身子癱軟在牀榻上。
“來人呀,來人呀!”雲禪哭着撲上去把德貴君從牀上扶起來,德貴君虛弱的笑笑,如一朵蒼白在水中暈染,只剩最後的無力。
“記得幫本君好好照顧……她。”
寧錦進門,被雲禪再次扶起靠在雕花四柱滴水檀木牀上的德貴君似乎心有靈犀的擡頭最後看了她一眼。
寧錦踱着步子慢慢走近,德貴君的面色映入眼裡只有一片蒼白羸弱。
“父……君。”寧錦撲到牀榻上,握着可以清晰看到他薄薄皮膚下筋脈的手,摟着他風一吹就可以飄走的身子,擡手狠狠擦了把眼。
“小錦走後父君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父君是不是擔心小錦每日不聽管事的話好好用飯?”寧錦伸手攏緊他身上穿的披風,又給他掖了掖被子。
“還是父君生病了不好好喝藥,弄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雲禪站在一旁,默默悲傷指數一直在往上漲。
寧錦狠狠掃了他一眼,她的父君現在還好好地,他亂悲傷個什麼!
“管事,父君的藥喝了沒?”父君現在身子不好,不喝藥要是身子不好怎麼辦!
雲禪擡頭上前探了德貴君鼻息,眸裡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貴君去了,王爺請……節哀。”跪在地上,雲禪痛不欲生掩面低聲哭泣。
寧錦摟着德貴君,她的父君不會死,她的父君還沒看到她成親呢?父君說了以後要親自給她主持婚事親自給她帶孩子的。
父君是不會……食言的。
直奔延宸宮聽到一片哭聲的崇德女皇直覺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開,她的延知只是小病,一定沒事的。
寧溯看着只顧着往延宸宮衝的崇德女皇,擡手理理身上明黃色的牡丹刺繡披風默默移開了眼,去了也……好。
“延知——”
延宸宮上方一聲淒厲的喊聲突起,寧錦擡眸推門而入的正是傳說中躺在龍牀上病危的崇德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