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搖搖晃晃,九月初三這天,兩人終於抵達了金陵城。
天空朦朦朧朧下起小雨,天氣驟然轉涼,黎耀楠心裡不禁一陣慶幸,還好他們走得早,要不然這種天氣,趕路還真難爲人。
又是一年恩科的時候,金陵城熱鬧得很,茶樓,酒樓,飯莊,隨處可見一些文人墨客高聲談論。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僅沒有擾了他們的興致,反而更添幾分詩情畫意。
考生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金陵城差點人滿爲患,所有的客棧幾乎都賓客滿盈。
兩人尋了幾處地方,終於才找到一家較爲偏遠的客棧落腳,收拾了一番之後,安安心心備考。
或許是被三表哥的勤奮激勵,亦或許是外面下雨的緣故,黎耀楠連續三天沒出門,直到九月初七,他才拉着表哥在外面轉了一圈透透氣,放鬆了一下心情,免得壓力太大,臨場發揮會有失水準。
九月初八一早,兩收拾好東西,前往考場。
雨,嘩嘩啦啦地下着,今年天氣似乎格外不好,夏天太熱,秋天雨水又太多,不過儘管如此,依然不能阻止各方前來趕考書生的步伐。
鄉試進入考場的過程和童試沒有什麼區別,依舊是官差點名,檢查包裹,通過之後纔會放行。
張啓賢比他先進去一步,臨走時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摩擦出只有他們自己才懂得的火花,張啓賢昂首闊步,心裡下定決心這一次要把小表弟給考趴下,省的他老子總喜歡拿小表弟來教訓他。
黎耀楠自然不甘落後,他詩詞或許比不上三表哥,但在策論方面,他自認爲不比旁人差。
沒多久,就輪到黎耀楠的名字。
順順利利進入考場,再次看見狹小的號房,黎耀楠還是一陣不適應,原以爲貢院的環境會好些,沒想到同樣是兩塊木板,東西放上去還吱吱作響。
木板就木板吧,黎耀楠嘆了口氣,開始收拾一應物品,自己住的地方,哪怕只有幾天,他也喜歡乾淨清爽,有助於大腦思考。
等他整理得差不多,考生也全部到齊了。
接下來就是監考官頒發試題,這一次考的是《論語》、《中庸》和《大學》。
黎耀楠對此並不意外,早就聽舅爺說過了,鄉試頭一場,一般考的都是四書五經,後兩場才考策論。
研磨,沉思,聽着外面稀里嘩啦的雨聲,黎耀楠的心似乎也寧靜下來。
第一題,他打算做論語,經過一番研精苦思,黎耀楠很快打好腹稿,緩緩起身坐至桌前,提筆揮墨,一氣呵成,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寫得忘了時間,忘了地點,直到天色暗了,肚子餓了,寫完最後一筆,這時他才反映過來,原來已經晚上了啊,明明他記得並沒有多久。
隨意吃了點東西,簡單梳洗了一下,黎耀楠倒頭就睡。
第二天,接着開始寫中庸,然後纔是大學,晚上的時候同樣以睡覺爲主,他不喜歡挑燈夜讀,那樣不僅沒有效率,還會讓自己的思維混亂,成績也會打個折扣。
第三天,黎耀楠仔細檢查寫好的試卷,確認無誤之後,重新抄御了一遍,心裡徹底安定下來。
不久,貢院的鐘聲響起,考官挨個收取試題。
當晚,衆學子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考官又頒發新試題。
黎耀楠總算體會到古代科舉的艱難,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受不了啊,難怪聽說每年科舉,會有不少人暈倒在考場上。
果然,剛到第五天,西側間就有一位考生熬不住了,衆位學子的心也跟着緊張起來。
隨着時間流逝,又一個人被擡了出去。
到了第九天的時候,被擡出的考生不知凡幾。
黎耀楠也熬得不行了,整潔的髮絲凌亂起來,衣衫也變得褶皺,臉上透着深深的疲憊,只恨不得找個地方狠狠睡上他個三天三夜。
出了考場,外面依舊下着連綿細雨,貢院門口哭聲一片,那可比童試的時候悽慘多了,自覺發揮不好的人抱頭痛哭,站在雨中也不知眼睛裡流出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黎耀楠沒那個心情感概,他這會兒累得不行,雨水打在身上都沒什麼感覺。
“主子,這裡。”侍書撐着把傘,一眼就見到他,大老遠的叫喚起來,身邊還站着張啓賢的小廝,不遠處停放了一排馬車,黎耀楠認得,其中一輛是他家的。
黎耀楠加快步伐,看見馬車,身上似乎也提起了一些力氣,侍書趕忙上前扶住他,張啓賢則緊隨其後,兩隻腿走路都在打顫,鬍渣子佔了半邊臉,眼睛也深深地凹下去,模樣竟然比他還慘。
黎耀楠倒在馬車上,睡得昏天暗地,到了客棧都叫不醒,還是侍書讓人幫忙把他擡上去,對於這種情況,客棧的夥計司空見慣並,並沒有覺得意外,只驚喜又得了兩份賞錢,另一份自然是張啓賢的。
黎耀楠這一覺睡得很沉,就連童試的時候,他都沒這麼累過,這具身體的底子,到底還是不行,哪怕經過一年調養,仍舊差了點。
直到第二天下午,黎耀楠才從牀上爬起來,他是被一陣飢餓的感覺弄醒的,侍書早在一旁候着,急忙讓人上了飯菜,都是一些溫補的東西。
黎耀楠心中滿意,總算明白林以軒爲何要將這人給他了,確實聰明伶俐,會看眼色,若是換成王小虎,指揮他做什麼事情可以,但要把自己伺候的這麼周到,恐怕就不可能了。
吃飽喝足以後,黎耀楠精神恢復了一些,推開隔壁房間一看,三表哥還在睡覺。
黎耀楠無語地搖搖頭,也沒吵醒他,只讓張保準備些吃食放着,免得三表哥醒來腹中難受。
等待放榜的日子,黎耀楠不知旁人怎樣想,反正他是覺得無聊,有這個時間,他寧願在家中陪伴嬌妻幼子。
張啓賢考完鄉試,整個人精神煥發,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跟黎耀楠對過試題以後,自覺得考的不錯,立馬就撒丫子開始玩了,他原本亦是揚州小有名望的才子,很快便跟本次應考的書生打成一片,若不是下雨的緣故,說不定還要相約郊遊。
“喂!今日春芳樓舉行詩會,你要不要跟哥一起去見識見識?”張啓賢大搖大擺走進屋,絲毫沒有不敲門的尷尬,整個人儀表堂堂玉樹臨風,一襲寶藍色衣衫更襯得他氣宇軒昂。
黎耀楠無話可說,斜眼瞅着三表哥,心裡忍不住猜測,他現在這幅道貌岸然,風度翩翩的樣子能夠維持多久?
“喂!別那麼看不起人好不好。”張啓賢不高興了,眉頭一挑:“哥跟你是自己人,纔沒那麼多規矩。”
黎耀楠恍然,原來他把心裡的話說出口了。
“你到底去不去?”張啓賢催促的問道,聽說春芳樓今日花魁獻藝,去晚了連坐都尋不着。
黎耀楠搖了搖頭,春芳樓聽名字便知是妓院,至於詩會,無論他還是這個身體的原主,對於詩詞都不在行,肯定是不去的。
張啓賢蹙眉:“你也別一個人悶着,放榜還要半個月,跟哥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不去,你自己去。”黎耀楠淡淡的說道,他的詩詞不好,春芳樓那種擺顯的地方,還是少去爲妙,並且他也不認爲,妓院是一個好地方,作爲一個聰明的男人,他不想讓小夫郎傷心。
張啓賢見勸不動他,也懶得再多費脣舌,撇撇嘴,自顧自地跑去約見所謂好友。
待他走後,黎耀楠想了想,提筆給夫郎去了封信,猶記得自己坐上馬車離去時,林以軒紅紅的眼眶,真是讓人又心疼,又難受,心裡莫名升起一種酸酸的,澀澀的感覺,他有一些想家了。
若是換成上輩子,有人告訴自己,他會爲了一個男人守身如玉,恐怕早就讓他一巴掌給扇飛了,但是如今事實擺在眼前,黎耀楠唯有苦笑,笑容中透着幾許無奈,幾許縱容,還有幾許甘之如飴。
他不希望自己兒子,有一個壞的父親,他這兩輩子的親爹,都沒給他留下好印象,他只盼望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長,最好是在父母的呵護中無憂無慮,也算彌補他前世今生的遺憾。
況且,越跟小夫郎相處,他心裡越是感動,那樣的人,讓他如何能夠辜負!不知不覺中,他的小夫郎早就印在了心上。
時間一天一天流逝,黎耀楠這幾日倒也不是全悶在屋裡,無事他會去茶樓品茶,聽聽旁人說書,或者去書肆看看,挑幾本喜歡的買回去,書到用時方恨少,將來他要走的路還長,多看些書總是好的。
期間他也交了幾位朋友,雖然大多是泛泛之交,但幾個人聚在一起,不談私事,只談風月,那種感覺還不錯。
很快,放榜的日子來臨,貢院門口擠滿了人,有了童試的經驗,黎耀楠這一次學乖了,早早在貢院對面茶樓佔了位置,打發侍書前去看榜,自己則坐着等消息。
張啓賢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儘管他故作鎮定,平日也不把科舉放心上,但他又哪能真不在意自己的成績。
隨着一聲聲道喜,茶樓裡歡喜失落的人皆有之。
“恭喜三少爺,恭喜三少爺,中了,中了。”張保一邊跑,一邊喘着氣,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
張啓賢眼睛一亮:“中了多少?”
張保歇了口氣,急忙說道:“中了第十六名,恭喜舉人老爺。”
“他呢?”張啓賢心中一喜,指向黎耀楠。
“表少爺也中了......”張保話還沒說完,侍書就滿頭大汗的跑回來,興奮的大聲喊道:“恭喜主子,這次您中了第十三名。”
“哈哈!”黎耀楠一拍桌子,開懷大笑。
張啓賢憋得難受,心裡恨得牙癢癢,憑什麼比他多三名,回去他老子還不嘮叨死他,悶了半響才說道:“改日請你吃飯。”
黎耀楠自是欣然應允,補充道:“青樓妓院不去。”
“哼!” 張啓賢滿眼鄙視,挺看不起自家表弟,咋就被一個雙兒給管住了,不過那到底是表弟是家事,縱然大家是親戚,他也不好插言,哪怕林以軒貴爲侯府公子,但要讓他來看,還是表弟吃虧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啦,張啓賢的想法,在他的立場來看很正常,大家不要產生偏見哦。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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