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德高公爵站出來爲薩克森公爵說話,這一點是大多數貴族都沒有想到的。
只有一些靠近諾德高公國的貴族,想到了什麼,視線從諾德高公爵和薩克森公爵身上掃過,又收了回來。
諾德高公爵選擇支持薩克森公爵成爲攝政,歸根結底是因爲雙方之間有不小的利益糾葛,有共同的敵人。
這一點,都要感謝西格哈德家族,感謝那位小公爵拉托爾德。
拉托爾德在掌管西格哈德家族事務後,那可是四面出擊,恨不得與全世界爲敵。
不僅繼續欺負諾德高公國,就連隔了很遠的薩克森公國,也沒放過。藉着有埃爾這個支點的緣故,憑藉着和薩克森貴族們錯綜複雜的關係,經常挑動當地貴族明裡暗裡的對抗薩克森公爵。
西格哈德家族把手伸到薩克森公國,自然引起了薩克森公爵的不滿。由於雙方的距離問題,薩克森公爵不好對西格哈德家族動手,便扶持了一下埃爾的對頭,也就是巴赫伯爵。
與此同時,對於飽受符騰堡公國欺壓的諾德高公國,薩克森公爵也伸出了援手。
正是因此,諾德高公爵和薩克森公爵關係也越走越近,成爲了事實上的盟友。
諾德高這番話落入阿努爾夫耳中,也讓他明白了自己的這位年紀比他還大的妹夫爲什麼會反對他上位了。
合着對方竟然有自己上位的小心思啊。
只是,這是多麼愚蠢的想法,難不成以爲憑藉着薩克森公國,憑藉着一個女婿的身份就能成爲東法蘭克國王?你當卡爾親王是不存在嗎?
阿努爾夫沒說話,這種關頭自己說話不就顯得掉價了嗎,他看向波西米亞公爵,後者立刻會意。
“嗯...”波西米亞公爵眯了眯眼睛,迅速笑了笑,點點頭說道。“諾德高公爵說得有道理,薩克森公爵作爲陛下的女婿,當這個攝政也不是不行。
既然陛下還在,要不咱們問問陛下的意思?”
波西米亞公爵說完之後,在場的貴族們這纔想起來,東法蘭克國王可就在一旁看着大家呢。
雖然對方現在口不能言,但神智也是清醒的,作爲陛下的封臣,確實感覺有些不太好。好歹當初大家可是一個個跪在對方身前宣誓效忠的,尤其是心中有其他心思的貴族,不少人都感覺臉皮發燙。
衆人把目光投向東法蘭克國王,薩克森公爵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擔憂。
壞了,大意了,忘了東法蘭克國王這一茬了。對方只是不能說話,並不是失去了判斷力,自己這次有些過於着急了。
果然,波西米亞公爵向東法蘭克國王詢問攝政人選之後,通過簡單的搖頭和點頭,東法蘭克國王用自己最後的聲望,把兒子阿努爾夫扶到了攝政和王位繼承人的位置之上。
在場的許多貴族,哪怕心中再有小心思,但面對着還能做出清晰判斷的東法蘭克國王,誰都不敢當面提出反對。
國王陛下還能做決斷,反對國王陛下,那不就是等同於宣告叛亂嗎?
在一片王子殿下的歡喝聲中,這場短暫又漫長的貴族議事便結束了。
在大量中小貴族離開,東法蘭克國王被僕人們擡去休息之後,正在的議事才正式開始。
“薩克森公爵,我很遺憾你的選擇。”阿努爾夫搖搖頭,語氣中充滿了惋惜。
“不過我親愛的妹夫,如果你此時回頭,願意選擇支持我,看在妹妹的關係上,我將既往不咎。
同時,我向你保證,薩克森公國未來在王國中的地位,不會有任何改變,甚至還能有提升。”阿努爾夫看着薩克森公爵,
伸出了橄欖枝。
薩克森公爵面無表情,內心中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此刻大廳內還剩的貴族已經不多,也就東法蘭克國王旗下的幾個公爵和他們的心腹,還不包括低地地區。這些人,幾乎都選擇了支持阿努爾夫,認爲阿努爾夫能保護他們的利益。
只有薩克森公爵和諾德高公爵,態度含糊不清。
誰都知道薩克森公爵剛纔的舉動有小心思,但誰也沒有點出。畢竟真要說起來,也不好說薩克森公爵到底是爲了上位,還是爲了整個王國的利益。
政治這種事情,影響雙方決策的,向來就不是什麼口舌之爭,而是利益的爭鬥。
薩克森公爵此時的境界也很尷尬,作爲東法蘭克國王的女婿,他是不可能選擇站在卡爾親王一邊的,卡爾親王要是能信任他,那纔有鬼了。
而之前又突然想要上位攝政,又讓他和阿努爾夫的關係有些微妙了起來。
不過,他倒是不後悔此前的舉動,反正以薩克森公國的實力,成了有機會搏一搏那個王位。不成嘛,現在阿努爾夫不也還需要拉攏他嗎?
只是阿努爾夫開出的條件遠遠不夠,什麼叫既往不咎,你現在有精力和實力來對付我嗎?
“王子殿下真會開玩笑,我之前也是擔心殿下缺乏經驗,想要輔佐殿下罷了,沒想到殿下竟然會誤會。
至於效忠嘛...我效忠的,一直都是東法蘭克的國王陛下。”薩克森公爵不緩不急的輕輕說道,似乎根本沒把阿努爾夫話裡潛在的威脅放在心裡。
阿努爾夫眉頭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他沒想到,自己給了薩克森公爵一個臺階了,對方竟然不願意下。
不過對方既然話裡沒撕破臉,顯然不是準備站在卡爾親王那邊,那原因就很好猜了。肯定是自己剛纔的許諾,對方不滿意。
阿努爾夫在心中盤算了一下,算算自己還有多少底牌和利益可以分配後,笑着開口。
“是啊,在座的各位,誰效忠的不是東法蘭克的國王陛下呢。
鑑於陛下如今的情況,這樣吧,不知道薩克森公爵有沒有興趣,替我和陛下分憂,統領王國北部的事務呢?”
統領王國北部事務,這個許諾和條件算是十分優厚的,這基本等同於東方的暫領幾州的諸軍事,就差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和加九錫的操作了。
換言之,阿努爾夫的承諾,就是將東法蘭克王國北部劃做了對方的勢力範圍。
此話一出,不僅薩克森公爵有些動容,就連其他的貴族臉上也是一副震驚之色。
這餅,實在是太大了。
哪怕薩克森公爵知道在目前的王國局勢下,對方是在劃大餅,除了給他一個地位之位,沒有實際上的利益,但薩克森公爵還是心動了。
“殿下既然如此說了,正值王國多事之秋,我再推遲豈不是讓人懷疑我的忠誠。
我願幫殿下和陛下分憂,讓王國繼續繁榮昌盛。”
說着,薩克森公爵單膝跪地,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阿努爾夫連忙將薩克森公爵攙扶了起來,笑着說道。
“我親愛的妹夫,咱們本就是一家人,這種時候,更應該同舟共濟纔是。這東法蘭克的王位,要是落到別人手中,大家可都沒現在的好日子過了。”
阿努爾夫之所以敢給薩克森公爵畫一個大餅,主要原因還是因爲,他自己對於王國北部沒有任何的影響力。
無論是低地、薩克森、黑森、圖林根還是波美拉尼亞,這都不是東法蘭克國王的基本盤。
事實上,現在東法蘭克國王一直以來的基本盤都是王國最大的公國——巴伐利亞。哪怕現在巴伐利亞分成了東西兩個,分別由國王和阿努爾夫管轄,但單論拿出哪一個,都是王國頂尖公國水準。
何況如今,還有着一個強大的波西米亞公國支持,北部大多數地區都是聽卡爾親王的號令,劃給對方名義上管轄,實際上也是讓對方去和卡爾親王鬥罷了。
這一點,阿努爾夫知道,薩克森公爵也知道,但薩克森公爵還是願意上鉤,實在是因爲這個餌太香了。
如果支持阿努爾夫,並能成功壓制住卡爾親王,那麼今後很有可能他就能在東法蘭克擁有如同卡爾親王一樣的地位。未來局勢有變,憑藉着迎娶了東法蘭克國王的女兒,未必沒機會再爭一爭東法蘭克的王位。
薩克森公爵低頭了,諾德高公爵卻沒有任何反應。
雖說雙方是盟友關係,但你薩克森公爵有利益可以跪,我沒利益憑什麼跪啊,大家都是公爵,沒好處我爲啥要表態。
很快,阿努爾夫就笑着看向諾德高公爵。
“聽聞諾德高公爵和符騰堡公國之間摩擦不斷,損失了不少土地。
這樣吧,我把比爾森地區交給您,並願意調和您和符騰堡公國之間的矛盾,不知道諾德高公爵是否滿意。”
比爾森地區可不小,單論領地面積來說,差不多有三分之一諾德高公國這麼大了。只不過由於此前波西米亞戰爭的緣故,這裡遭受到了不小的破壞,哪怕過去多年也還沒恢復。
但不管怎樣,這都是一片很有潛力的土地。
一旁的波西米亞公爵聽到比爾森,臉色有些不好看,這畢竟曾經是他的土地,但也沒什麼意見。
事實上在歸順的東法蘭克王國之後,他可是吃到了不少好處,此前戰爭的損失早都彌補回來了,現在在東法蘭克王國內地位和權勢也不低,可以說完全不虧。
諾德高公爵聽到阿努爾夫的許諾後,也學着薩克森公爵的樣子,跪了下來,向阿努爾夫表達了忠誠。
又一番惺惺作態後,阿努爾夫總算是基本拿下了效忠於東法蘭克國王的大貴族。
剩下的,就是如低地部分的貴族和東法蘭克尼亞了。
這兩部分的貴族嘛,本來此前就和阿努爾夫沒有什麼交集,這次也幾乎沒多少跟着出征,他們的作戰方向是進攻西法蘭克本土,牽制西法蘭克聯軍力量。
所以能收服這批東法蘭克貴族的心,自然是極好的,也算是完成了阿努爾夫的預訂目標。
在和貴族們談妥後,阿努爾夫也不敢耽擱,迅速帶着軍隊和東法蘭克國王返回慕尼黑。
既然貴族們都已經知道了東法蘭克國王中風的事情,那就要搶在他們給卡爾親王報信之前,提前趕到王國中樞,以免發生變故。
這個時候的阿努爾夫,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東法蘭克王國國內,早已傳得是滿城風雨。
沒辦法,有人通風報信再加上信鷹無視地理條件的傳信,是阿努爾夫根本沒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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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堡城,奧托得知了意大利王位繼承戰爭的結果,也知道了東、西法蘭克簽訂的和平條約。
“這種條約也能籤?”奧托搖搖頭。“只能說國王陛下中風實在是太巧了,諸神都在保佑西法蘭克國王啊。這一次,東法蘭克可是虧麻了。”
亞歷山大在默默聽着,沒有多說,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的父親還會繼續說話的。
果然,下一秒,奧托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過這個結果也挺好的,要是阿努爾夫真的幫咱們的國王陛下拿下了意大利的王位,這聲望也太高了,也就不利於我的計劃了。”
“父親大人,我可以冒昧的問一下,您和親王殿下,到底制定了一個怎樣的計劃嗎?是準備在慕尼黑髮動一場政變嗎?”亞歷山大聽到奧托說完後,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政變?”奧托笑了笑。“確實可以說是政變,不過卻不是我和親王殿下發起的,而是貴族們。”
接着,奧托將他的計劃說給了亞歷山大。
面對自己的兒子,奧托自然也不會保留,能讓兒子學到一些東西,對奧托來說也是極好的。
“父親,我有一個疑問。”
“你說。”
“這個所謂的貴族議會看起來好是好,但是對於親王殿下明顯有着限制。親王殿下能接受的原因,是考慮到他那還很年幼的兒子。
可是,如果是我們,我的意思是,假如我們是國王...不是,加入阿勒曼尼亞也有一個同樣的議會,那麼您要怎麼保證自己的權勢不受影響呢?”
亞歷山大的眼中充滿了好奇。
“這個問題嘛...”剛纔亞歷山大的嘴漏,讓奧托忍不住想哈哈大笑,真想說一句不愧是莪兒子,現在都還沒繼承自己的位置當公爵,就開始考慮當國王的事情。
想到這種時候確實不該說這樣的話,奧托憋笑忍住了。
“其實,這個問題十分的簡單,所謂的貴族議會,或者說與貴族議會類似的機制,都有着一股致命弱點,那就是民主和權力分散。
就拿我們的貴族議會爲例吧,所謂的國王繼承人,需要得到貴族議會也就是所有男爵以上貴族超過四分之三的人同意。看似要求很高,但實際上只需要搞定一些大貴族就可以了。
這些大貴族,在貴族中有着強大的影響力。也就是說,只要這些大貴族站在了和你相同的立場上,那麼這些大貴族手下的封臣,以及和他們關係良好的貴族,大概率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關於這種影響力深厚的大貴族,用一種專業的說法形容,就是意見領袖。
所謂意見領袖,指的就是在人羣中,能夠向別人提供信息觀點,影響到別人的人。
在貴族議會中,最大的意見領袖,毫無疑問就是國王陛下,再其次就是親王殿下,之後依次是各個公爵。這些人成爲意見領袖,自然是因爲他們本身能夠輕易的影響到其他人。
當然,意見領袖的影響力,其實和權勢的關係不大,關鍵的是你的聲望,你的人際關係,以及你的口才。
面對這種看似民主倒是實際上容易被人煽動的議會制度時,只需要掌握關鍵的意見領袖,獲得他們的支持,或者讓自己成爲最強的意見領袖,自然就能解決問題。
這其中,還有一些簡單的輿論傳播的小知識,等這段時間忙過了以後,我再好好的教你。
你只需要記住一點,所有的民主投票制度,只要你能操控輿論,影響輿論,就能左右結果。”
關於輿論,此前奧托是給亞歷山大介紹過的,也特地讓亞歷山大表演過親民的,亞歷山大也不陌生。
亞歷山大聽完後想了想,眼中露出了深思之色,卻沒貿然開口詢問。
這一點,也是奧托最欣賞自家長子的一點。接收新的知識時,他不會第一時間就問太多的爲什麼,而是先消化理解一段時間後,再進行詢問,否則也不會成長這麼快。
在奧托離開鷹堡城的日子,亞歷山大可是將阿勒曼尼亞公國治理得井井有條。
“對了,大學和圖書館弄的怎麼樣了?修哪了,我怎麼沒在鷹堡城看到,還有競技場呢?”
亞歷山大回過神,看向奧托回答道。
“回父親,大學和圖書館我建在了蘇黎世地區,距離蘇黎世城不遠。至於競技場嘛,我之前派人送信給您了,估計您沒收到,目前有三個地址,我沒能下定決心。”
藉着,亞歷山大就將此前他選定的地址,索菲想的地址以及阿布魯的建議都說了出來。
“這個阿布魯可以啊。”奧托發自內心的讚揚了一句。“真沒想到阿布魯還能看到這一層,不愧是這個時代的頂尖學者啊,智商不錯。
阿布魯的建議是對的,古羅馬有一句諺語,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對於領地的發展也是一樣的。
目前阿勒曼尼亞的情況,確實不應該集中發展一個地方。
鷹堡城的地理位置,註定了鷹堡城沒辦法成爲君士坦丁堡那樣的超大型城市。你想建設一座超大城市的話,就只有等等了。
放心,你爹已經給你找到了好地方,那可是咱們哈布斯堡家族的天選之地。現在嘛,我記得那位日內瓦伯爵不是死了嗎,日內瓦在我們的控制之下,競技場就修在日內瓦吧。”
“天選之地?”亞歷山大十分不解。“父親,您說的地方是哪裡啊?”
“這個嘛,就是秘密了。”奧托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好了,既然我已經知道意大利王位繼承戰爭的結果了,我也就不在這裡多耽擱了。
對了,那個阿布魯還在嗎?我想走之前再見一見他。”
“這實在是太不湊巧了,父親,阿布魯顧問才離開鷹堡城兩天,我還派了十名精銳去護送他。”亞歷山大苦笑說道。
“好吧,那就等下次了。”奧托也有些遺憾的搖搖頭,想起了收到了關於戈爾的事情。“這次來除了打聽意大利的戰事之外,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不過看你把領地管理得不錯,我就交給你了。
這幾件事都很重要,你一定要做好了,事關之後咱們哈布斯堡家族未來的發展,你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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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強撐着身體,和阿努爾夫完成了條約的簽訂後,西法蘭克國王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往巴黎趕路,並第一時間,派出信使去通知自己的兩個兒子趕來見他。
然而傷口的化膿導致的各種身體問題,還是讓西法蘭克國王病倒了。
趕到蒙彼利埃後,西法蘭克國王連續發燒數日,一直昏迷不醒。
在這種情況下,一衆西法蘭克貴族都慌了神,跟隨他們一起返回離開的維京人,更是差點鬧出了兵變。
當初西法蘭克國王和教廷一起邀請英格蘭的維京人出兵,除了土地的許諾之外,還承諾有一大筆軍費呢。
這筆軍費,在和平條約簽訂後,教廷付了大半,但剩下的部分,西法蘭克國王卻一直沒給,說是等回到巴黎再給。
如今,眼見西法蘭克國王病倒後一連幾日昏迷不醒,維京人自然就擔心要不到錢了。倒不是他們杞人憂天,覺得西法蘭克王國會賴賬,而是這種事情,是真的在法蘭克貴族上發生過的。
也就十多年前,就有一位伯爵,在欠了猶太商人一大筆錢後意外過世。而當猶太商人帶着借據去找這位伯爵的繼承人,也就是新伯爵要賬時,新伯爵不僅不認賬,還說這位猶太商人是故意找茬,殺了對方搶了對方的財產。
這件事傳來之後,引起了軒然大波。法蘭克貴族不守契約,不還錢的故事在整個歐陸傳播,帶來的影響那是相當惡劣。以至於在新教教皇埃德森發動聖戰,有着教會背書的情況下,貴族們都很難從商人手中借到錢。
不然,也不會有哈布斯堡家族搞個“萬勝貸”就能大發橫財了。
能從商人手中借錢,大家怎麼會千里迢迢特意跑到鷹堡城找哈布斯堡家族借錢呢。從哈布斯堡家族手中借錢,可沒那麼好賴賬,從商人手中借錢,“減免”、“優惠”、“無利息”那可是家常便飯。
既然法蘭克貴族不守信,那西法蘭克國王作爲法蘭克最大的貴族之一,自然也有不守信的可能了。
所以,維京人聚衆要錢,也就不是太難理解的事情。
面對維京領袖哈夫丹,波旁公爵也只能好言相勸。
“尊敬的哈夫丹閣下,您放心,這筆錢我們西法蘭克王國一定認賬,之前咱們不是說好了到巴黎之後再給錢嗎,您怎麼這麼着急啊。”
哈夫丹沒說話,他身後的維京勇士就鬧騰了起來。
“放屁,答應我們的是你們的國王陛下,現在他病倒了,誰知道你們新國王認不認賬啊。
別廢話,趕緊給錢,你們不會想賴賬吧!”
“就是就是,這麼大的王國,不會連這點錢都給不出來吧。我看,你們分明就是不想給。”
“給錢,我們自己坐船走了,想騙我們去巴黎,不可能!”
“......”
哈夫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輕聲說道。
“公爵大人,您也看見了,不是我不相信國王陛下。只是現在的情況嘛,您也知道。我這帶來的部隊,也不全是我的人,我也控制不了吧。
要不這樣,公爵大人您就先把錢給了吧,離開領地也有一段時間了,我也很擔心領地的情況。坐船返回,速度也要快一些。”
波旁公爵在心中暗罵,屁的快一些,從地中海坐船出發返回英格蘭,繞那麼一大圈,和從西法蘭克王國境內,到英吉利海峽坐船哪個快,誰還不知道。
什麼擔憂領地,完全就是藉口罷了,分明就是擔心自己的錢。
但是,此時的波旁公爵,又哪裡拿得出錢呢。別說是他,就連西法蘭克國王,都需要籌集一段時間,之所以許諾在巴黎給錢,西法蘭克國王還真有打算幹掉維京人回回血的想法。
反正維京人不是從教廷拿了一大筆錢嗎,剛好西法蘭克王國連年征戰,國庫緊張。現在維京人剩下的兵力又只有幾千人,正適合下手。
可惜,還沒等西法蘭克國王下手,他自己就先病倒了。
波旁公爵無奈,只能繼續勸道。
“哈夫丹首領,陛下病倒了,我也暫時湊不出錢來,要不您還是給士兵說說,安撫他們一下。等到了巴黎,該給的錢,一分都不會少。”
“這可不行,看不到錢,我倒是願意離開,但是我手下的弟兄們願不願意,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哈夫丹嘴角掛起一絲嘲諷的微笑,淡淡的威脅道。
“你...”波旁公爵險些發怒,但還是忍住了。
如今維京人堵住了西法蘭克王國的車隊,這要是爆發衝突,誰勝誰負不好說,萬一刺激到國王陛下,讓國王陛下提前去見了諸神,那問題就大了。
不得已之下,波旁公爵找來了奧弗涅公爵,兩人求爺爺告奶奶一般的,從隨軍的西法蘭克貴族手上湊了一筆錢,交給了哈夫丹。並承諾到了圖盧茲之後,再給對方剩下的尾款。
圖盧茲之前是西法蘭克國王的封地,在那裡有西法蘭克國王的行宮,湊出剩下的尾款不算太難。
哈夫丹眼見西法蘭克貴族們都已經要砸鍋賣鐵了,也沒再逼迫。他的目的是爲了拿錢,不算真的“逼宮”,萬一真逼急了西法蘭克貴族們,真的火併起來,吃虧的也只能是維京人。
這可已經進入了西法蘭克王國境內,幾千維京人戰鬥力再猛,莫非能擋住洶涌而來的西法蘭克軍隊嗎?
哈夫丹點頭後,接下來西法蘭克聯軍撤退的速度更快了,很快就來到的圖盧茲。
圖盧茲,西法蘭克國王的行宮。
西法蘭克國王終於結束了昏迷狀態,勉強清醒了幾日。
“兩位王子到哪裡了?”西法蘭克國王面無血色的看着一旁的貴族們,聲若細蚊一般的問道。
“陛下切莫擔心,兩位王子殿下已經帶着軍隊趕來了,想必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波旁公爵在一旁,連忙回答道。
“一兩天嗎?”西法蘭克國王輕輕點頭,閉上了雙眼。“維京人那邊還在鬧嗎?”
“是的陛下,到了圖盧茲以後,按理說咱們應該把剩下的錢結了,但按照您的吩咐,我沒有給。”
“現在在圖盧茲,我們有多少軍隊。”西法蘭克國王猛地睜開雙眼,眼中帶着殺氣問道。
這一瞬間,西法蘭克國王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紅暈,如果不是癱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就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
這樣的神態,讓包括波旁公爵在內的西法蘭克貴族都愣住了,第一個回過神的,還是奧弗涅公爵。
“回陛下,在圖盧茲附近,我們能調動的軍隊只有不到兩萬。
在進入王國境內後,我們將不少軍隊解散了,又派了一些前往伊比利亞地區進行守衛。”
“不到兩萬...”西法蘭克國王眉頭緊鎖。
不到兩萬人的軍隊,對數千維京人下手,雖說也有必勝的把握,但肯定沒辦法做到全殲不走漏消息。好歹這剩下的幾千維京人,都是精銳,人家打不過分散逃跑,西法蘭克士兵也不可能全部抓完。
“兩位王子帶了多少軍隊趕來,你們知道嗎?”
波旁公爵思考了一下,給出了不確定的答案。
“應該是兩三萬吧,兩位王子殿下抽調的是在列日附近和東法蘭克王國對峙的軍隊,數量大致在這個範圍。
如果兩位王子殿下沿途又徵招了其他軍隊,數量只會更多。”
“也就是說,我們只能湊出五萬人左右?”西法蘭克國王的眉毛都要擰在了一起。“五萬人,你們能保證全殲這支維京人,不走漏消息嗎?”
西法蘭克國王擔憂的,是對維京人下手之後,如果不能全殲對方,有人逃走。消息要是傳到英格蘭或者更遠的北歐,影響西法蘭克王國的聲譽都還是小事,很有可能會遭到維京人的報復。
本來西法蘭克王國就需要休養生息,要是維京人時不時的劫掠海岸,對於海軍孱弱的西法蘭克王國來說,無疑是增添了許多麻煩。
臨死之際,西法蘭克國王不想給自己的兩個兒子留下一個爛攤子。
但是,維京人手上的這筆錢,他又特別動心。
波旁公爵和奧弗涅公爵這兩位重臣都沒有說話,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將目光投向了一位老者。
他就是西法蘭克王國曆次戰爭中最優秀的指揮官,堪稱西法蘭克王國將領第一人的波爾多伯爵。
面對衆人的注視,波爾多伯爵面色不變,沉吟了片刻之後,緩緩說道。
“如果是五萬人的話,準備周全的情況下,我有七成的把握全殲維京軍隊。”
“連你都只有七成嗎?”西法蘭克國王有些難以置信,這兵力對比,在西法蘭克王國本土作戰,波爾多伯爵竟然沒有十足的把握。
波爾多伯爵的臉上露出了苦笑,解釋道:“陛下,維京人的戰鬥力您也是見過的。您說讓他們全軍覆沒,喪失成建制的戰鬥力,手握五萬大軍,我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但是,陛下您要求的是不逃走一人,這難度就太高了。
七成的把握,還是要能將他們團團圍困住才行,如果是野外的話,我只有不到五成。”
“這樣啊...”西法蘭克聞言點點頭,閉上眼睛。沒再說話,手指輕輕的敲着椅子扶手,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其他人也不敢說話,就這樣等着西法蘭克國王下決斷。畢竟這種大事,也就只有西法蘭克國王能夠決定了。其他人,誰都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隨着敲擊聲的頻率越來越弱,弱到消失,西法蘭克貴族們面面相覷,都懷疑國王陛下是否是睡着了。
波旁公爵幾次想要張口詢問,都被奧弗涅公爵拉住了。
就在連侍衛們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前試探西法蘭克國王呼吸時,西法蘭克國王再次睜開了雙眼,虛弱的說道。
“那就把他們騙進圖盧茲城來,騙到王宮來!波爾多伯爵,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兩位王子殿下到來之後,我會讓他們兩個配合你的。”
“多謝陛下的信任,我一定盡力。”波爾多伯爵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雖然西法蘭克國王思考了很久,但對於他而言,這只不過是他多年戎馬生涯中一個尋常的作戰任務罷了。
只是要求,略微苛刻了一些。
“那就這樣吧,通知主教們,讓他們做好準備。等兩位王子殿下到了,我將正式將王位交給他們!”
西法蘭克國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保證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虛弱的說道。
說完之後,西法蘭克國王閉上了雙眼,示意侍從們帶着自己去休息。
兩日後,西法蘭克王國的兩位王子,路易王子和卡洛曼王子帶着足足三萬五千多人趕到了圖盧茲。
事實上,原本兩人只從列日抽調了兩萬人,爲的是防備東法蘭克王國萬一抽風的進攻。至於其他的兵力,則都是各地的貴族們聽聞西法蘭克國王重病,將傳位給兩位王子後趕來覲見國王所帶的。
王位傳承,在加洛林的王國中從來都不是小事,路易王子和卡洛曼王子都有着自己的支持者,
雖說按照加洛林家族的傳統,西法蘭克國王大概率會把自己的王國平分給兩位兒子,但有了此前東法蘭克王國的例子,貴族們也怕西法蘭克國王抽風,將王位交給其中一個兒子,冷落另一個。
因此,貴族們帶着軍隊趕來,也是爲了在必要的時候,能快速支持自己下注的王子。
只不過,西法蘭克國王顯然沒有那個想法,他還是按照了加洛林家族的一貫傳統,將偌大的西法蘭克王國平分給了兩個兒子。
長子路易,獲得西法蘭克和勃艮第的王位,次子卡洛曼,則獲得了阿基坦和巴倫西亞的王位。
長子路易,也就是路易三世國王,對於卡洛曼(卡洛曼二世)有管轄權,但後者也有自治權。
名義上西法蘭克王國還是一個整體,但事實上已成分裂。
在兩位王子到來之後,“討薪”的維京人也終於結到了尾款。
由於兩位王子要加冕國王稱號,維京人也被邀請參加加冕儀式,哈夫丹和一衆維京首領,在拿到錢後也不會拂了西法蘭克王國的面子,自然高興的答應下來。
就在加冕儀式緊鑼密鼓的籌備過程中,一張針對維京人的大網,也在悄無聲息的張開了。
藉着所謂西法蘭克“王位爭奪”的幌子, 兩位王子肆無忌憚的從外地調集軍隊,這讓維京人倒是好好的吃了一頓瓜。
哈夫丹知道兩位王子調兵遣將的行爲之後,更是笑着跟維京首領們吹噓。
“查理曼大帝的子孫可真是不爭氣,別看大帝留下的家業如此輝煌,但按照加洛林家族這樣的內鬥,只需要再來一兩代人,這個曾經歐陸最強大的家族和他們統治的王國都會土崩瓦解。
到時候,面對四分五裂的加洛林王國,就是咱們子孫們最好的獵物!”
哈夫丹的判斷,確實正確,在另一個未免,也如同哈夫丹預料的一樣,發生了類似的事情。維京人對於加洛林王朝的入侵,導致了加洛林王朝的崩潰,並深刻影響了後世的歐陸格局。
英法百年戰爭,正是維京人的後代領導下的英國和法蘭克王國留下的法理繼承人的爭鬥。
只是很可惜,在這個位面,由於某個人的蝴蝶效應,歷史出現了很大的偏轉。
西法蘭克國王路易二世,這位聖戰的英雄,幫助西法蘭克王國開疆拓土的一代明君,最終還是沒能親眼見證自己兩個兒子的加冕儀式。
兩位新國王一邊強忍悲傷爲路易二世下葬,一邊繼續籌備自己的加冕儀式。
就在加冕儀式的當天,當西法蘭克王國和阿基坦王國的貴族們,在諸多主教的見證下,各自跪在自己的新國王面前宣誓效忠的時候,一場慘無人道的大屠殺,正在圖盧茲的各地進行中。
維京人怎麼也沒料到,教堂慶祝新王加冕的鐘聲,竟然也是他們的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