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陣,已經是下午兩點,陳凡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說道,“就這樣吧,先把架子搭起來,同時也不忘手工打造新車。
至於說雲湖沒有合適的零配件供應單位,我倒是覺得這也是機械廠的另一個機遇。”
迎着楊廠長四人探詢的目光,陳凡笑道,“我記得之前機械廠還造過車橋,做過萬向節,既然有基礎,不妨把一部分車間和工人拆分出來,建設成不同的汽配分廠,如此一來,更方便對零配件進行質量管控。”
他舉起手打着手勢說道,“這兩款車既然被部委公開了,那肯定會被全國各地的汽車廠拿去生產,如此一來,對這兩種車型的專屬零配件的需求量一定會很大。
我們一方面抓好汽車的生產工作,另一方面也不放過零配件的利潤,只要產品好,把雲湖機械廠逐步轉變成爲一家專業的汽車產業配套公司,是很有可能的。”
楊廠長聽得兩眼放光,“之前我們就是沒有思路,現在聽你這麼一說,等於是撥開雲霧見月明啊。”
說着兩手一拍,“行,這事我知道怎麼做了,放心,短時間內,一定不會再打擾你。”
陳凡垮着臉,所以長時間就會咯?
從食堂出來,黃鸝三人早已等在車旁,錢主任還拉着她們聊天,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聊的?
陳凡看了一眼,轉過身對着楊廠長和李副廠長說道,“馬上要成立汽車廠,以後要在京城設立辦事處的吧?”
李副廠長連連點頭,“這個肯定很有必要,不管是要任務還是要技術支持,都得多跟部委聯繫。連首任駐京辦主任、我們都已經開會討論好了。過幾天我就會親自帶他去一趟京城,把辦事處建好再回來。”
說完這話,他心裡忽然一動,對着陳凡笑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
陳凡搖搖頭,“算不上什麼好主意,不過是一點現實問題。”
他轉頭對着楊廠長說道,“我在京城待的時間稍微長一點,還去作協開過會,您知道作協現在的機關辦公室是什麼樣子嗎?”
楊廠長回想一下去見陳凡時的場景,眼裡閃過一絲異色,“該不會就是那排木板屋吧?”
陳凡正色點頭,“對,就是那幾間冬天沒暖氣、夏天熱死人的木板屋。”
楊廠長頓時啞然,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他之前一直處於馬上就有汽車廠的亢奮狀態,哪有時間去想那幾排木屋是什麼,當時還只以爲他們臨時在那裡開會,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作協機關。
好歹也是全國作協,條件就這麼艱苦麼?
這時李副廠長也聽出來了,若有所思地說道,“你的意思是,京城的單位用房很緊張?以至於連作協都沒有一個穩定的辦公場所?”
陳凡自然不會跟他們說自己和何青生的猜想,毅然點頭說道,“不僅僅是單位用房,包括居民用房也非常緊張,目前知青回城已經開始形成浪潮,今年和明年兩年,很可能絕大部分的知青都會回城,所以城市用房緊張是必然的趨勢。
尤其是像京城、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一家人擠在一間十幾平米的屋子裡生活,早已經不是什麼新聞,據說這時候上海的人均居住面積只有不到4平米,京城稍微好一點,可也只有4.5平米。”
說到這裡,陳凡想到自己的番禺路小洋樓和京城的海景小別墅,默默地懺悔了三秒。
然後立志,以後有錢了一定要多造房子,讓大家都有好房子住!
陳凡這一番話,李副廠長別的沒聽太明白,就聽懂了一件事,機械廠的辦事處,首先要解決的不是與一機部的溝通聯絡問題,而是怎麼才能搞到一座堪堪夠用的房子!
當即問道,“那有什麼辦法能找到房子?”
陳凡笑了笑,“其實要找房子也挺簡單,只要不等不靠,房子多得是。”
李副廠長目不轉睛盯着他,“怎麼說?”
陳凡,“您要是想着找一機部幫忙,他們肯定沒有,可要是去找街道辦,就很容易解決。”
李副廠長先是愣了愣,隨即眼珠微轉,恍然笑道,“明白了,也就是說,這個事部委還幫不上忙,要咱們自己去買房子。”
陳凡點點頭,“現在京城還有不少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尤其是前年那場地震,有些房屋毀壞後還來不及修理,也被騰退出來當做危房等到維修。
你們可以去買這種房子、自己去修繕改造,或者乾脆在三里河附近買個空院子自己造,什麼宿舍、辦公室、食堂、接待廳,想怎麼規劃就怎麼規劃,辦什麼事都方便。
說不定以後部委有些時候還要找你們借房辦事,那還不是什麼事情都好說?!”
李副廠長和楊廠長相視一眼,臉上齊齊露出笑容。
隨後楊廠長拍拍陳凡胳膊,“明白了。”
他又對着車子打了個手勢,“行了,你回吧,路上小心點。”
陳凡對着衆人揮揮手,轉身對着黃鸝三人將手一招,便拉門上車離開。
先回老屋。
汽車後備箱裡面,不出意料地多了一堆東西。
什麼電飯煲、電暖器、果汁機、豆漿機、電烤箱……,都是過年前陳凡給楊廠長他們建議機械廠開發的小家電產品,便宜實惠,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在商店裡看到。
將這些東西都卸下來,再把自己帶回來的幾個大箱子裝車,又給兩隻沒人管的狸貓丟了一塊肉,叮囑它們好好看家,陳凡便帶着黃鸝三人返回盧家灣。
在路上,黃鸝扒着前排座椅,對着陳凡說道,“陳老師,上個月教育處的左主任放了一封信在碼頭熟食店,是給你的,運輸隊的給伱帶回去了,我放在你書房的桌子上。”
陳凡“哦”了一聲,想了想問道,“左主任說什麼了嗎?”
“說了。”
楊梅趕緊說道,“她說是江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劉璐好奇地問道,“陳老師,是你的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嗎?”
陳凡哈哈笑了笑,“應該是。”
楊梅眼裡滿是好奇,“陳老師,你不是沒有去參加考試嗎,也能拿到錄取通知書?”
陳凡笑道,“雖然沒有考試,但是按照規定,對於特別優異的考生,學校可以免試錄取,只是比例非常低,我就屬於是免試錄取。”
只不過導師是誰,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個何主席嘴還真夠嚴的。
對了,4月16號要去學校報到,這件事可不能忘了。
“免試錄取?!”
三個小女生面面相覷、不明覺厲。
陳凡看了一眼後視鏡,“你們學習進度怎麼樣?”
聽到這個問題,三人都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這個與成績好壞無關,純屬天然壓制。
楊梅最先鼓起勇氣,“現在我釀的米酒,大家都說好喝,我還試着釀了兩缸白酒和兩缸黃酒,就是時間還不夠,沒有開蓋,不知道釀成什麼樣子。”
陳凡輕輕點頭,“不錯,能把米酒釀好也挺好。剛學釀酒的時候,就不要太過糾結酒的好壞,重點是要反省自己在釀造的過程中有沒有犯錯,下一次能不能做得更好。這樣纔能有進步。”
楊梅趕緊點頭,“嗯嗯,明白了。”
隨後將目光投向黃鸝。
黃鸝嚥了咽口水,忐忑地說道,“我每天都在切土豆、切紅薯、切胡蘿蔔……”
陳凡忍不住轉頭看了後視鏡一眼。
鏡子裡的小丫頭嚇得脖子一縮,更緊張了幾分,“還、還有,我家裡的菜都是我切的,飯也是我做的,他們都說好吃,劉掬匠也說好吃。”
陳凡搖頭失笑,說道,“你不要緊張,你們三個人裡面,最不能緊張的就是你,你想想啊,手裡不是拿着菜刀,就是拿着大勺,你要是一緊張,要麼切手指,要麼砸破鍋,都不合適。”
這話一說,三個女生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黃鸝紅着臉說道,“沒有啦,我會小心的。”
陳凡,“膽大心細,這四個字用在百行千業上都能套的上,再說了,我一不罵你二不打你,緊張什麼呢?
再一個,你不要跟楊梅和劉璐比進度,行業都不一樣,怎麼比?學做廚師,刀工是基礎,短則半年長則兩三年,刀工合格才能學上竈。
我啊,是給你混着教,刀工、打荷、上竈都一起教了,其實影響不大,但是對你的心性要求會更高,你一定要能沉得下心,才能練出一身好廚藝。”
他看着後視鏡裡、正聽得認真的三個女生,笑着說道,“紅案白案、八大菜系、南北小吃、東西風味,竈臺前的名堂多得很,你要是着急,那可學不成。”
黃鸝認真地點頭,“明白了陳老師,我會努力的。”
其他兩個人也一起點頭,“我也會努力的。”
隨後劉璐咧嘴笑道,“陳老師,我會縫單衣了,縫的單衣比我媽做的還好看、結實。”
陳凡哈哈笑着點頭,“好,這就是有進步,但不要自滿,我希望在年底的時候,你能用隊裡的鴨絨、鵝絨,給我們一人做一件羽絨服。”
盧家灣搞家禽養殖,有這麼好的條件,陳凡自然不會浪費那些雞毛、鴨絨和鵝絨,經過處理後的雞鴨鵝毛,價格可不便宜,儘管比起熟食店的收入不值一提,卻也是一項不錯的副業。
他都想着等養殖業做大之後,再成立一家專業的羽絨廠,聯合棉紡廠搞一家羽絨服裝廠出來。
幾人一邊閒聊一邊趕路,先到工業碼頭下車換船,隨後陳凡開着久違的小遊艇,在水面上一跳一跳地趕回盧家灣。
在一陣轟鳴聲中,小遊艇靠岸,陳凡跳下船,將纜繩套在纜柱上,張開雙臂仰天長嘯,“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天上,燕隼迅速飛過來,歡快地“啾啾”叫個不停。
八哥緊跟在後面,張着嘴大喊,“小陳回來啦、小陳又回來啦。”
等燕隼落在陳凡肩頭,八哥竟然盤旋一圈,又往村裡飛去,“小陳回來啦,小陳又回來啦。”
陳凡額頭冒出三根黑線,強忍着掏石子的衝動,將燕隼抓在手裡,咧嘴笑道,“我跟你說哦,東北那邊有你家親戚,名字叫海東青,長得比你俊多了。可惜我去的地方沒有海東青幼鳥,回頭等秋天我再去一趟,弄只海東青回來陪你玩。”
燕隼被抓着躺在手心,茫然地眨眨眼,海東青是個什麼東西?
這時大堤上冒出兩條狗子,搖頭擺尾俯衝下來,“汪汪汪。”
陳凡將燕隼往天上一丟,彎腰便把兩條狗子抱住,“哈哈哈,多多球球,你們談戀愛沒有?我談了呢。”
多多和球球被他摟着連連眨眼,談戀愛是個什麼東西?
還沒等它們汪汪汪,兩匹馬便出現在大堤上,唏律律地叫個不停。
陳凡臉上頓時變了顏色,趕緊將兩條狗子一扔,雙掌前推打出排山倒海,“你們不要過來啊!”
小母馬和小馬一聽趕緊剎住腳步,在大堤上滑了一截,差點栽倒,等站穩後不解地看着陳凡。
啥意思?
陳凡撒腿跑過去,摟着兩個馬頭哈哈笑道,“你們這麼重,不得把我衝到河裡去啊。”
兩匹馬頓時瞭然,繼續往他懷裡鑽,只是沒有用力。
黃鸝、楊梅和劉璐賣力地將陳凡帶回來的箱子擡下船,一個個喘着粗氣,看着陳老師的眼裡滿臉無語。
這是養牲口還是養兒子啊?
說來也怪,這些牲口怎麼就那麼喜歡陳老師呢?
陳凡剛把兩匹馬鬆開,大堤上又出現一羣人。
楊隊長、劉會計和黃保管員打頭,後面跟着十幾個壯漢。
中間還混着兩隻剛剛進入成熟期的綿羊,“咩咩咩”地叫個不停。
不算冷酷無情的雞鴨鵝和大花豬,家裡的動物們除了滾滾一家,基本上都到齊了。
等走近一些,楊隊長哈哈笑道,“剛纔好像有人喊胡漢三回來了,是你在喊吧。”
陳凡義正言辭地否認,“不是,我是喊打倒胡漢三。”
楊隊長都懶得去戳穿他,只將手一揮,“都去擡箱子。”
一羣壯丁呼啦啦跑過去,剛開始還有人想自己扛一個,結果試了試,果斷選擇與人合作,兩人擡一個箱子往上走。
劉會計好奇地看了看,“這麼重,都是些什麼東西?”
陳凡哈哈一笑,“好東西。”
隨即搓搓雙手,左邊是楊隊長他們,右邊是黃鸝三人陪着動物,頭頂上還有兩隻鳥在飛,一起往大堤上走去,同時說道,“待會兒都別走,就在我家吃飯,正好嚐嚐黃鸝的手藝。”
黃鸝茫然擡起頭,爲什麼是我?
我還沒出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