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衚衕裡轉悠，剛開始劉娟和馬嵐還會講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叫什麼衚衕，有些什麼東西。
可是纔講了個開頭，她們就乖乖閉上嘴。
沒別的，主要是陳凡一路走過來，對每一種有規制的建築都如數家珍，從四合院的門戶來看裡面的格局，到這片地方在歷史上發生過什麼事，從風俗習慣講到這種文化流傳下來的緣由。
這種充滿知識點的小故事，比她們乾枯的介紹有趣得多。
到了後來，連她們都聽入了迷，只感覺漲了知識，哪還敢充當導遊。
不由得在心裡感慨，大作家就是大作家，這種見識還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但是有一點，她們還是要比陳凡稍微強一些，那就是對這片地方的熟悉程度，可比陳凡強多了。
等這一片看得差不多，劉娟便指着前方一片小樹林說道，“從這個林子穿過去，然後再往東走，就是北鑼鼓巷和南鑼鼓巷，那裡的衚衕比這邊還多，而且好多都是當年的達官貴人居住的房子。
而且那裡有好多近代名人的故居，你們要是感興趣，可以過去看看。”
周亞麗還沒逛累，當即將手一揮，“那還等什麼，走着。”
上次回國，她已經逛過故宮、天安門等必遊景點，這次便沒有去那裡的想法，而是專挑小巷子鑽。
雖然那些大媽們的議論讓她面紅耳赤，可要是不沾上自己，其他東西聽着也挺有意思的。
見她這麼有興趣，陳凡自無不可，姜麗麗和姜甜甜更不會反對。
幾人便再次上路。
不一會兒走進小樹林，陳凡看着不遠處的什剎海，還有低矮的民居，不由得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後世的什剎海多熱鬧啊，雖然沒什麼高樓大廈，可到處都是人山人海，還有各種商店和古建築，絕對是鬧市區。
可現在這個地方，除了剛纔在衚衕裡偶遇的遊客，便只有退休的老人在湖邊扎堆，釣魚的、聊天的、下棋的，儼然一處老年聖地。
而且現在的什剎海，還沒有經過全面的旅遊改造，有些地方還是泥土地，愈發顯得不同。
就在陳凡思緒紛飛的時候，他忽然眉頭微皺，看向從不同方向圍過來的幾個人。
在前面帶路的劉娟早已停下腳步，和馬嵐手拉在一起，謹慎地往後退了兩步。
周亞麗則眉頭微皺，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
至於姜麗麗和姜甜甜，從頭到尾面不改色，渾然沒事的人一般。
陳凡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最前面，兩手插兜左右看了看，輕輕笑了笑，“怎麼着，哥兒幾個，看着來者不善啊。”
這幾個人穿的都是夏天最常見的白汗衫和大褲衩，即便有兩人穿着長褲，那褲腳也被拉到腿彎處，腳上蹬的不是涼鞋就是布鞋，如果不是臉上都圍着塊布，手裡還拿着木棍，跟大街上越來越多的無業青年沒什麼區別。
見陳凡被自己人圍着，還敢跟沒事兒的人一樣開口調侃，領頭那人不禁愣了愣，仔細打量陳凡兩眼。
第一印象就是個子挺高，然後長得也好看，可是看胳膊腿，沒有練過功夫的痕跡，還有那皮膚，尼瑪比女人還嫩？
就這種人，自己一隻手能打三個。
他當即兩眼一翻，說道，“還挺狂，本來只想弄幾個錢花花，不過現在哥們兒很不爽，你要站着不動，讓哥幾個揍一頓，什麼事兒都沒有，要不然，就讓你去醫院躺幾個月。”
陳凡看看圍在四周的8個人，輕輕嘆了口氣，對這些人，他實在提不起興趣。
隨即輕輕打了個呼哨。
下一秒，一道慘叫聲響起，“啊……”
兩道黑影在樹林和人羣間穿梭，根本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可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地捂着身上，此起彼伏發出一聲聲慘叫。
陳凡在看呆了的劉娟和馬嵐眼前打了個響指，“走啦。”
隨後徑直穿過四下奔逃的人羣，往前走去。
劉娟和馬嵐回過神來，趕緊跟在後面。
周亞麗此時眼裡哪還有剛纔的驚慌，反而兩眼放光，小跑到陳凡旁邊，拉着他問道，“那是什麼？”
姜麗麗快走兩步來到她身邊，輕聲笑道，“半斤和八兩啊，你沒看清？”
周亞麗頓時滿臉呆滯，眼裡滿是不敢置信，“半斤八兩？那兩隻貓？”
姜甜甜也追了上來，看了一眼追着敵人抓的兩道黑影，笑着說道，“半斤八兩不是普通的狸花貓，而是很難馴服的野貓，也叫豹貓、狸貓。
你別看它們體型不大，只和家貓差不多，習性卻很不一樣、特別兇殘。普通的狸貓在野外，基本上以捕獵老鼠、野兔等小型動物爲食，還能捕獵蛇和蜥蜴。
而且半斤和八兩是經過小凡特殊訓練過的，比普通野貓厲害十倍都不止，對付這幾個沒練過功夫的人，一點都不麻煩。”
聽到這話，周亞麗更驚訝了，扭頭看向陳凡，“你還會馴貓？”
陳凡聳聳肩，“略懂。”
見他不想炫耀，姜甜甜和姜麗麗便將沒說完的話都憋了回去。
心裡卻是止不住的得意。
何止會馴貓，馴狗、馴馬、馴蛇、馴鳥，甚至是馴熊貓，就沒有小凡不會的。
沒一會兒功夫，剛纔還凶神惡煞的8個人，在半斤八兩的追殺下落荒而逃，連木棍都落在原地，讓陳凡感嘆一點都不專業。
等出了小樹林，陳凡回頭看了一眼，再看向神情恍惚的劉娟和馬嵐，問道，“你們沒事吧？”
兩人頓時打了個激靈，齊齊搖頭，“沒事沒事。”
人倒是沒事，不過剛纔確實受了不小的驚嚇。
太可怕了，先是被幾個二流子攔路搶劫，還沒等反應過來，那羣二流子又被兩隻貓趕走？
她們連那兩隻貓的影子都看不清，確定那是貓？
野貓也沒那麼離譜啊。
陳凡見兩人臉色逐漸恢復，便略過這個不提，轉而問道，“現在這種情況很多嗎？”
劉娟此時終於回過神來，趕緊說道，“不多，主要還是打架的比較多。現在好多回城的知青沒有被安排工作，雖然街道辦已經儘量在安排，同時還想辦法讓一部分人自力更生，或者辦合作社，可也只能安排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還是無所事事。”
她說着指了指某個方向，“那裡還有一片野地，距離西海不遠，就成了他們經常聚集的地方。”
隨即回過頭來，“不過一般就算他們有矛盾，也不會招惹普通老百姓，街道辦和派出所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管他們，反正只要不出來害人，就由得他們去。
可是還是有一些人會像剛纔那樣，說是不多，可有時候一天也有好幾起。
他們的情節也不太嚴重，哪怕被抓到了，也只是被拘留幾天，可錢已經花沒了，派出所也沒辦法，所以就越來越管不住。”等她話音落下，馬嵐忽然想到什麼，憤憤不平地說道，“搶錢還算好的，還有更惡劣的，有些人故意在街上攔女生，說是拍婆子，其實就是調戲婦女。他們這種連拘留都沒有，哪怕被抓到，也只是警告了事。”
聽完她的話，陳凡咂咂嘴，頗有些無言以對。
怎麼說呢，如果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他可能還會不瞭解。
不過現在嘛，在有空的時候看過一些法律書之後，對當前的情況知道的東西也多了一些。
首先一個，現在是沒有後世很多人都知道的那個滋（liu）事（mang）罪。
後世很多人都以爲，這年頭異性之間隔得很遠，要是某個男青年在公共場合對異性有接觸，就會咋地咋地。
其實不然。
就是這個滋事罪吧，要到79年纔會出臺。
在此之前，哪怕有人做了，懲罰也不會太重，如果女生沒有受傷的話，甚至連拘留都夠不上，頂多就是口頭警告或掃大街。
所以在這個年代，也有不少標新立異的小青年熱衷於找異性談一場臨時戀愛，也不缺少在公共場所動作出格的。
當然，這只是極少數人，大部分人還是三觀正確的大好青年。
畢竟還是要臉的多嘛。
所以整體社會風氣還可以。
陳凡又看了一眼小樹林，輕輕嘆了口氣，未來幾年，只怕會越來越糟糕了哦。
這時周亞麗突然興奮地指着樹林裡，“啊，半斤八兩回來了。”
話音剛落，兩道黑影就從林子裡竄了出來，落在陳凡面前，昂着腦袋看着主人，乖巧地瞄了幾聲，“任務完成。”
周亞麗一下子跳出來，就要去抱兩隻貓，“呀，好可愛……”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凡一把抓回來。
她滿臉茫然回頭看着他，“老弟，幹嘛？”
陳凡嫌棄地指了指貓，“沒見它們爪子上還有血跡啊，你也不嫌髒。”
周亞麗立刻轉頭看去，眨巴眨巴眼睛，頓時愣住不動了。
兩隻貓還不知道主人在嫌棄自己，依然用清澈的目光注視着他，等着被表揚。
陳凡鬆開周亞麗，學了幾聲貓叫。
兩隻貓立刻興奮地原地轉了幾個圈，然後往不遠處的什剎海衝過去，噗通兩聲跳進湖裡。
周亞麗滿臉呆滯，“它們怎麼了？”
陳凡扭頭往前走，同時說道，“沒事，我讓它們去洗洗乾淨。”
周亞麗瞪大眼睛，“還能這樣？”
劉娟和馬嵐趕緊跟上，臉色也和周亞麗差不多。
只有姜麗麗和姜甜甜落在後面，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聲來。
本來出了這種事，應該會很影響遊玩的心情，不過被兩隻貓拯救，周亞麗反而興致更高。
在劉娟和馬嵐的帶領下，他們一路從北鑼鼓巷逛到南鑼鼓巷。
也就是現在商業氛圍還不濃厚，再加上建築風格相差不大，半個下午的時間，竟然把這一片都給逛完了。
晚飯是在一家飯館裡吃的，口味還行，也就比劉娟和馬嵐的手藝強些，還不如姜麗麗和姜甜甜。
嗯，此評論出自周亞麗之口，她作爲只吃不做的典型代表，完全有評價的權力。
回到家裡，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劉娟和馬嵐立刻進入工作狀態，跑去燒熱水，陳凡幾人便坐在客廳裡喝茶休息。
半杯茶下肚，周亞麗終於緩過氣來，“好累。”
陳凡擡頭看了看她，“那明天還逛不？”
周亞麗想了想，抿了抿嘴，“嗯，逛就不逛了，我想買。”
陳凡眉頭輕挑，看着她問道，“買什麼？四合院？”
周亞麗連連點頭，笑道，“老弟，伱看我能買四合院麼？要是不行的話，那就用你的名義買。”
陳凡聳聳肩，“何必呢，四合院看着好看，還有歷史文化底蘊，可終究是百年前的老房子，缺少很多基礎設施，比如帶煤氣的廚房、廁所。
現在京城很多地方都還沒有通暗渠，尤其是我們今天逛過的這兩片地方，中間地帶普遍缺少污水管道，只能使用公廁，公廁也是旱廁，由糞車過來定期抽走，就這種地方，你確認要買來住？”
周亞麗一聽，不禁傻了眼，“啊？竟然是這樣？”
頓了一下，她又看了看這間屋子，問道，“那你這裡呢？可是我看你這裡有煤氣、也有沖水廁所啊？”
陳凡呵呵笑了兩聲，說道，“這地方我買下來的時候，是一個大空地，只有幾間房子，我是經過重新設計、改造，再接上主幹道上的污水管，才建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要買四合院，先不說改造的問題，如果地段不合適，恐怕連建個廁所都建不了。”
他又看向周亞麗，再次問了一遍，“你還確定要買？”
周亞麗滿臉糾結，如果連個廁所都沒有，那確實是個大問題。
這時姜甜甜想了想，在一旁說道，“小凡，四合院貴嗎？”
陳凡轉過臉說道，“貴倒是不貴，一套三進的標準四合院，佔地約600平米左右，連地帶院子，一萬塊應該差不多了。”
姜甜甜不禁有些驚訝，“這麼便宜？”
相比之下，上海的房子可要貴多了。
陳凡笑了笑，說道，“也不算便宜，普通人要買一套房子，恐怕要攢幾十年的錢。”
然後便聽見周亞麗說道，“這麼便宜，我買來放着好看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