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芯惱怒的瞪着他,偏生這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叫她滿肚子的火沒地兒撒,泄氣的哼了一聲,右臂撐住牀板半坐起來:“到底怎麼了?”
從他出門回來,整個人就變了,而這種轉變着實讓唐芯倍感不安。
“今日起,朕將修慈、修容留在你身邊,”大手搭在她的腰上,臂膀一緊,將她再度攬進懷裡,下顎輕輕抵住她柔軟的髮絲,微微磨蹭幾下,“香王麾下的十三樓高手會在暗中時刻保護你。”
如果遠離不能使她脫離鬥爭的漩渦,那他唯有將她牢牢護在羽翼底下,傾盡一切,塑起一堵高牆,讓她在牆內的四方天地裡,肆意安然。
“有這個必要嗎?”唐芯深深覺得他太過小題大做,“那天晚上的刺客根本不是衝着我來的,更何況,比起我,你身邊才應該加強守衛好不好?”
他的處境比她更加危險,整個一活靶子。
“把人撤回去,我這兒用不上他們。”唐芯滿臉不樂意地說道。
這話一出,沈濯日心頭霎時涌進一股暖流,天底下還有比在乎之人同時也在乎着自己,更令人身心愉悅的事嗎?
眸中寒意盡散,如一池春水,柔和得醉人。
他緩緩低下頭,脣瓣溫柔地吻上她的額角:“唯有此事,朕不會依你。”
“你這人!”唐芯又好氣又覺得窩心,爪子拍開他的下巴,說,“死遠點。”
耳邊飄來一聲舒心愉快的低笑,笑聲喑啞,又分外勾人,撩得唐芯的小心肝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哼,少在這兒嬉皮笑臉。”腮幫氣呼呼的鼓起,眼眸中兇芒盡顯,“嚴肅點!”
沈濯日斂去眼底的笑意,掐掐她可愛的小圓臉,語氣淡淡的說:“八皇子生母一案,朕已交由隱衛徹查,證據不夠充分,朕暫時無法懲治擎王,委屈你了。”
“什麼意思?”唐芯心尖一緊,手指摳住他胸口的衣料,“不是已經把擎王緝拿歸案了嗎?”
一抹暗色掠過眼眸,攏起的眉心冒出絲絲冰寒之氣。
見他臉色不對,唐芯急忙改口說:“哎喲,這次證據不足,沒辦法拿他問罪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輕易收手,只要咱們盯死他,還愁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嗎?而且,這事絕對不是他一個人乾的,之前,那位大姐有生過一場大病,當時她迷迷糊糊的說了很多話。”
唐芯定眼看着他,緩聲說:“她嘴裡不停叫着右兒,還說什麼不要過去,後來又說起了皇后和皇貴妃。”
腰間徒然收緊,太過猛烈的力道梏得唐芯有些難受。
察覺到她的痛苦,沈濯日這才放開手去,眼眸中似是壓抑着什麼。
“你記得多少?”
“都記得,別小看我的腦袋。”唐芯一五一十把那晚接受到的情報全都說了,“宮裡沒有皇后,更沒有皇貴妃,她指的不可能是今朝。”
以那位大姐的歲數推斷,定然是先帝在位期間發生過的事情,而先帝在世時,後宮只出過一後一貴妃。
說完,
唐芯小心翼翼地端詳着沈濯日的面色,見他面容緊繃,不由得故作輕鬆的說:“也可能是她瘋瘋癲癲的,胡言亂語而已,這事不一定會和你的母妃有關。”
“沒有把握,你豈會託付香王秘查?”沈濯日好笑地睨着她,輕易便揭穿了她的謊話。
“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寧可查錯,不能錯過嘛。”唐芯臉頰一紅,強行解釋道,而後,神色黯淡下去,“可我沒想到,事情還沒查清楚,她就遭到了刺客的毒手。”
牙齒用力咬住脣瓣,如果她沒有往下查,人會不會還活着?哪怕神智失常,忘卻前塵自身,可好歹留有一條命在。
沈濯日皺了下眉,伸出手指將她的下脣解救出來,心疼地看着脣瓣上的一排牙印,冷聲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沒有你,她同樣難逃一劫。”
“可是,她在冷宮裡住了那麼久,若有人要加害她,早就該動手了。”唐芯反駁道,“都怪我,涼山的事也是這樣。”
她從來沒有害過一個人,卻偏偏有無數人因她而死。
心裡沉甸甸的,像是堆壓了一塊大石頭,堵得唐芯有些喘不過氣。
沈濯日無奈地搖頭,擡手想要替她拂去眼淚,卻見唐芯忽然坐直起來,爪子胡亂在臉上一抹,惡聲惡氣的說:“最該死的是那些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混蛋!就爲了掩埋真相而殺人滅口,他們也不怕遭報應!我不會放棄的!越是要阻撓,我越要往下查,把他們試圖掩蓋的真相通通揭開見光!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造下的罪孽!”
熊熊鬥志在她眼底跳躍着,激動地揮舞拳頭,像是要將那些骯髒污穢的東西全都擊倒。
“……”看來,她完全不需要自個兒的安慰了。
沈濯日悻悻的收回手掌,輕拍下她的肩頭,說:“有志氣。”
“這還用你說?”唐芯驕傲的擡起下巴,“我手裡已經有線索了,你想想,香王剛調查右兒的事,冷宮就有刺客闖入,說這主謀不是做賊心虛,傻子都不會相信,而且,刺客還同擎王有關係,妥妥是他乾的,即便他不是主謀,那也是從犯!”
而這真正的主謀嘛……
唐芯冷笑一聲,多半是某位貌似害死了右兒,如今貴爲太后的某人。
“若當真如此簡單,就好了。”一聲低不可聞的呢喃,從沈濯日緊抿着的脣線內吐出。
明知香王在秘查八皇子沉湖一事,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其生母狠下殺手,這與自爆嫌疑有何分別?
“你嘀嘀咕咕什麼呢?”唐芯沒有聽清,瞪着眼睛奇怪的問道。
“你何不猜猜?”沈濯日好整以暇地凝視她。
“我要猜得到纔有鬼了。”唐芯沒好氣的嘟噥着,“愛說不說,我還不樂意聽了。”
話落,她氣鼓鼓的背過身去,面朝牀內,只拿後背對着他,渾身上下寫着一句話——我很生氣,快來哄我!
沈濯日倍感無力,從後圈住她的腰身。
“別碰我。”唐芯開始齜牙,但心頭那一丟丟的火氣,已然是煙消雲散。
“你……”沈濯日頓了一下,神情有些凝重。
唐芯刷地轉過身來:“怎麼了?”
點墨般鬱黑的眼眸裡染上星光點點的零碎笑意,手指輕輕在她右腰處一捏:“胖了。”
臥槽!他怎麼不去死啊啊啊!
唐芯氣得掄起玉枕就往他身上砸去,沈濯日飛身一躲,峻拔的身影穩穩落在桌邊,手裡還抓着一個‘兇器’。
“有本事你別躲啊。”唐芯氣紅了臉,惡狠狠罵道。
沈濯日優雅地擱下玉枕,悠悠然站在原地不動,一副任她打罵絕不還手的模樣。
“真不躲?”唐芯半信半疑,可環顧一圈四周,牀榻上除了被褥、被單,幾乎沒什麼能用來投擲的東西,不爽地哼聲道,“這次就先放過你。”
明明是捨不得,非得這麼嘴硬彆扭。
沈濯日不禁莞爾:“天色不早了,早些安寢吧。”
“你還要去御書房處理政務?”見他要走,唐芯下意識問了一句,他那身子能吃得消嗎?
腳步一頓,沈濯日偏過身來,以一種分外古怪的眼神盯着唐芯。
“幹……幹嘛?”她結結巴巴地問道,心頭隱隱有些發毛。
“蓉妃是想留朕在此過夜?”沈濯日故意曲解她的心思,點頭道,“朕雖沒有招你侍寢之心,但你若有此要求,朕可以滿足你。”
唐芯徹底懵圈了,呆呆看了他半響。
‘轟’
一股惱意直衝上頭頂:“滾犢子——”
潛伏在殿外把守的修容、修墨二人,聽着屋內傳出的咆哮,心中滿是無力。
蓉妃又被主子氣到炸毛了。
被攆出門的天子神清氣爽的步下臺階,眼前晃動的是出門前,唐芯那張堪比花嬌的緋紅容顏。
持平的脣角揚起一抹清淺動人的弧線,似初春細雨,含着綿綿溫柔。
“這幾日,她的安危交給你們,如若她少了一根頭髮,”暖意冰封,警告的眼神轉向右側,“你們該知道會有何後果。”
修容和修墨心尖一涼,肩上好似落下了陡大的壓力:“是。”
一夜無夢,次日一早,一道旨意攪亂了朝堂的渾水,天子終於鬆口,將擎王一案移交大理寺及刑部,嚴查重審,其麾下血衛因有加害后妃之嫌仍扣押大牢,兩件案子皆牽扯到擎王,爲以示公允,擎王府上上下下近百人,暫不釋放,而太后、榮華,因是擎王至親,爲避嫌不可前去探視,更不得擅自干涉查案過程。
幾日來榮華一派的朝臣懸着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只要沒有定罪,案子仍在調查,他們便有翻身的機會。
唐芯也從鐘有權嘴裡聽說了這個消息,雖然很不爽渣男能夠脫身,但昨天夜裡沈濯日就給她打過預防針,是以,再糟心她也接受了。
梳妝打扮後,踩着點準備去御膳房報道,曠工這麼久,她可想念師傅他們了。
但她還沒出院子,就被修容禮貌的攔下:“主子有令,娘娘不可擅離乾清宮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