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唐芯嚇得渾身的寒毛瞬間豎起,沒等她反應過來,身下的良駒似是察覺到危險,突然抽風,兩隻前提猛地一揚,她來不及穩固姿勢,身體猶如滾石,被這後仰的力道掀翻在地。
“砰!”
“哎呦。”她吃疼地大叫起來,屁股彷彿被摔成了三瓣,眼淚嘩啦啦往外涌出。
見此,修容勃然大怒:“放肆!”
身子凌空躍起,腰間的軟劍豁然出鞘,攻向騎兵,而紅娘等人亦在同時飛身下馬,扶起唐芯後,將她牢牢護在後方,殺氣騰騰地瞪着敵人。
“他們果然是來者不善,快!給將軍傳信。”率隊的騎兵頭頭橫刀擋下修容的雷霆一擊,兩柄利器相撞,反彈回來的力道震麻了他的虎口。
騎兵一見情況不妙,當即從腰帶內側取出一個竹筒。
“想要傳信?”紅娘揚起一抹嫵媚動人的笑靨,左手一轉,一枚暗器隔空射去,精準無誤地打落了竹筒。
“該死的楚人!”騎兵雙目怒紅,嗷嗷叫着便要向她攻來。
我去!自己人打自己人?
唐芯胡亂揉了兩下重傷的臀部,趕忙出聲叫停:“丫!都給本……本欽差住手!”
好險!差點就習慣性的說出本宮了有木有?
擦擦臉上後怕的冷汗,定眼一瞧,這幫人竟無一人肯聽她的,哪怕修容攻勢減緩,依舊不依不饒地朝他們攻擊。
“能聽懂人話嗎?”他們是打了雞血,還是吃了什麼亢奮的草藥?怎麼就講不聽呢?
“我們真的不是奸細,是你們誤會了,先停手啊,”唐芯不死心地大喊着,然並卵,在騎兵近身之際,十三樓的護衛紛紛出手,與他們纏鬥在一起。
嘴角狠狠一抽:“成!要打是吧?你們打個夠!”
唐芯後撤到安全地帶,撩袍坐下,在回程的路上,她聽從修容的叮囑將身上的女裝換做了長衫,且戴上人皮面具,活脫脫一個雋秀的文弱公子。
從懷裡拿出沒吃完的乾糧,一邊圍觀戰局,一邊咔嚓咔嚓啃食,時不時還好心的提醒:“下手不要太重,別鬧出人命。”
這幫騎兵雖是龍威麾下的精銳,但同修容等人相比,卻是不夠看的,不過片刻功夫,六人便鼻青臉腫的倒在地上,幾處穴道被點,無法動彈。
“哼,竟敢對欽差大人不敬,單憑你們今日的言語,便是要了你們的腦袋,也不爲過。”修容冷哼道,從懷裡取出一塊令牌。
此物乃是隱衛獨有的,是御前護衛的身份憑證。
可惜,這些常年駐守邊疆的士兵哪裡會認得?一個個梗着脖子,一副打死也不信的表情。
修容臉色一冷,收回令牌,又拿出臨行前,沈濯日親自寫下的密信:“此乃皇上的親筆信函。”
信箋在士兵眼前一晃而過,就被她收走:“你們不夠資格閱覽皇上的御筆。”
這話一出,士兵們心頭的翻涌的怒意有所平息,見她氣勢沉穩,且言辭鑿鑿,不禁信了一分。
難道真是他們弄錯了?將欽差當作了奸細?
狐疑的目光下意識投向戰鬥圈外的唐芯。
“……”就這人會是欽差?一個大大咧咧,且嘴不離食的少年?
動搖的念頭再度變得堅定。
見狀,修容很是無奈,略一側目,在欣賞過唐芯眼下的模樣後,倒是猜到了士兵的想法。
“欽差大人。”修容頂着滿頭的黑線,緩步走了過去。
“誒?”唐芯拍拍手,一溜煙爬起來,笑吟吟地問:“搞定啦?”
她往那方伸了伸脖子,恰巧撞上士兵憤恨、仇視的眼神,訕訕摸了兩下鼻子:“這些人,真是牛脾氣!不和他們糾纏了,咱們先去軍營。”
反正只要說服了他們的主帥,一切難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修容也有此意,點點頭,便要帶唐芯上路。
剛坐到馬背上,唐芯指指地面仿若石化的‘雕塑’,說:“就這麼把他們放在這兒,不安全吧?這裡離楚國不是很遠,萬一有真的奸細混進來,他們豈不就危險了?”
“簡單。”紅娘微微一笑,眼中閃爍着惡作劇的光芒,“這幫人以下犯上,理應受罰,不如就罰他們一路步行,隨我們去軍營如何?”
簡直不能更好!
唐芯連連點頭,裝作沒察覺士兵噴火的目光,笑道:“就這麼辦!”
於是乎,在邊疆軍營外站崗的二十餘名哨兵,皆見到了一幅滑稽、怪異的畫面。
只見幾匹良駒如閒庭信步,悠哉悠哉往這方走來,而在馬後,則跟着幾個褪去盔甲,只穿着內衫的士兵,他們的手都被麻繩牢牢捆綁着,兵器已經卸下,踉踉蹌蹌地行走在最後方。
“快!快通知將軍。”短暫的愣怔後,哨兵迅速敲響號角,有人急匆匆下了哨崗,健步如飛直奔主將大營。
不多會兒,軍營裡就有數百人往外涌來,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
唐芯勒動繮繩,止步在軍營柵欄外十來米的地方:“你們的將軍呢?我有急事需要求見他。”
她又把欽差的身份重新提了一回,但是,這些人一如先前遇到的騎兵,不僅沒有放鬆,反而愈發警惕,且還以弧形將他們一行人團團圍住。
“能先別動手,坐下來好好聊聊嗎?”軍營裡的,都是同樣的貨?不分青紅皁白,直接上手?
雖然可以理解他們的戒備,但這種被當作壞蛋、嫌疑犯的滋味,着實是糟心透了。
迴應她的是一雙雙才狼虎豹般兇狠的眼神。
小心臟猛一哆嗦:“當我沒說。”
話音剛落,眼前潮水般的人羣突然朝兩側退開。
唐芯奇怪地順着那條通道盡頭看去,只見一個巨山般魁梧高大的身影正迎面走來,厚重的盔甲隨着他步伐的挪動,發出金屬摩擦的碎響,那威嚴的氣勢,即使隔着十多米的距離,唐芯依舊能感受到。
“何人在軍中放肆?”洪亮的聲線震耳發聵。
唐芯摸摸耳朵,昂着腦袋,弱弱的建議:“那啥,你能稍微低下來一點嗎?”
媽蛋!和這人一比,她整個一弱雞有木有?保持仰望的姿勢,她怕她會扭到脖子。
龍威剛毅的面容上浮現一絲愣怔,腦袋微微垂下,以一種挑剔審視的目光把唐芯看了個遍。
眼神銳利十足,一對視,唐芯莫名有種快要窒息的恐懼感,雙腿不自覺打起哆嗦:“我……我是欽差!”
不是她弱,而是對方氣勢太強,分分鐘秒殺她呀。
修容實在不忍直視某人膽小的表現
,再繼續下去,只怕這欽差的威名就得被她敗光了。
“龍將軍,屬下乃是御前護衛,”她將令牌遞去,又奉上了那封親筆信,“這位是皇上欽點的欽差大臣,此次是爲軍中的怪症而來。”
“欽差?”龍威眯了眯眼,當場展信來看,“不錯,的確是聖上的筆跡。”
隨着這句話一出,那股可怕的壓迫感也消失了。
唐芯好像重新活了過來,擦擦臉上的冷汗,說:“既然證明了我們的身份,那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她表示,這種萬衆矚目的滋味,真心不是她要的。
龍威收好信箋,恭敬地向她作揖:“大人請。”
頂着四面八方投來的注目禮,唐芯略顯姿勢僵硬的騎馬入營。
剛進軍營,她就嗅到了空氣裡漂浮着的濃郁藥味,秀眉一皺,問:“染了怪病的士兵,有多少人?”
“已經過半了。”提及此事,龍威有些愁眉難展,“軍醫及草原上的大夫都看過,開了不少方子,仍舊沒有起色,若是張大夫在此,也許能想出辦法。”
“張大夫?”那是誰?
“回大人的話,”回答唐芯的是龍威身邊的一名年輕副將,“張大夫是軍中的老人,醫術頗爲高明,曾治癒過許多重病。”
說着,拳頭徒然握緊:“張大夫平生爲人和善,軍中不少兄弟都受過他的恩惠,可就因爲那幫殺千刀的楚國人,他就……就……”
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卻忍不住紅了眼眶,連龍威亦是一臉感傷。
唐芯沒敢問,她不傻,光是這些隻言片語,就足夠她拼湊出在這位張大夫身上發生過什麼。
“如果他還活着,兄弟們怎會飽受病痛煎熬?”副將狠狠拭去淚珠,咬牙說,“有朝一日,我定要殺了那些楚人,替他報仇!讓他們血債血償!”
唐芯心頭一揪,怔怔看着殺氣凜然的副將,不知該說什麼。
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清楚的意識到,她所站的地方是戰場,一個隨時會有人丟掉性命的修羅場!
“讓大人見笑了。”龍威很快便穩住了情緒,“大人一路車馬勞頓,請先進帳稍作歇息。”
“不用了。”唐芯摁下內心複雜的情緒,說,“我想先去瞧一瞧病人。”
龍威眼眸微亮,對唐芯的印象好了幾分,態度也多了些真摯:“如此甚好。”
繞過主帳,一路往軍營北邊走,路上遇到的士兵大多面黃肌瘦,精神懨懨,整個軍營瀰漫着一股沉重氛圍。
唐芯的臉色漸漸變得嚴肅,他們在角落的一處巨大蒙古包前停下,從垂落的帳幔縫隙裡,隱隱有古怪的氣味飄出。
“這是什麼味道?好醜。”紅娘嫌惡的掩住口鼻。
唐芯睨了她一眼,不太忍心告訴她,這味道多半是翔臭。
“大人請用。”副將取出一塊粗布,踮着腳遞給唐芯,“帳內的味道不太好,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我曉得了。”唐芯也沒矯情,還沒進去就能聞到那沖天的惡臭,真要置身其中,可想而知,這氣味的殺傷力能有多大。
但饒是她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真正挑開簾子走到裡邊,哪怕有布斤捂着口鼻,可那些彷彿無處不在的銷魂味道,依舊在摧殘着她的嗅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