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庸城內的謠言幾乎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
劉邦、張良、陳平、白墨他們一覺醒來,就發現城內已經謠言四起了,有說周勃擁兵自重,準備在奪取樑國之後自立爲樑王,有說三川郡守呂澤已經在洛陽稱王,這還不算,還有更誇張的,說是呂氏已經奪取了咸陽,擁立太子劉盈爲漢王了。
初時,劉邦、張良他們還沒怎麼在意,可是幾天之後,城內的謠言非但沒有平息,而且傳得更加的有鼻子有眼的,更加要命的是,咸陽、洛陽、宛城等各地的眼線也紛紛傳回來驚人的消息,漢國境內竟然一下子就冒出了五個王,全是項莊封的。
劉邦才意識到大事不妙,趕緊召集蕭何、張良、陳平還有白墨議事。
這會兒,劉邦正在行轅大堂裡大發雷霆:“無恥,簡直就是無恥之尤,項莊小兒太無恥了,他怎麼能這麼做?他有什麼資格敕封寡人的臣子?咹?!”劉邦卻忘了,是他封高初在先,這潘多拉魔盒是他劉邦先打開的。
陳平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蕭何捋了捋頷下柳須,道:“大王,謠言終究是謠言,大可不必理會。”
“不理會,這能行嗎?”劉邦蹙了蹙眉,以徵詢的目光望向了張良、白墨。
“恐怕不行。”白墨搖了搖頭,表情嚴肅地說道,“如果僅僅只是楚國奸細散佈謠言,如果僅僅只是項莊的挑撥離間,大王的確可以不理會,可是,現在的局面恐怕沒這麼簡單,搞不好有些人就會參與其中、推波助瀾。”
劉邦的臉上霎時便籠上了一層陰霾。
劉邦雖然已經年近古稀,可他的腦子並不糊塗,他當然聽得出來,白墨口中所說的“有些人”是誰?白墨所說的有些人,指的其實就是王后呂雉,最近幾年,劉邦跟呂雉之間的矛盾是越來越深了,甚至已經爆發了好幾次爭執。(《》)
更重要的是,論功勞呂澤也的確應該封王了。
蕭何、張良、陳平便有些惻目,這話也就白墨敢說了。
三人中間,蕭何、陳平明顯跟呂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雖然對劉邦忠心耿耿,可對呂氏也沒什麼惡感,至於張良,隨着年歲漸長,已經漸漸淡了爭心,除了國事上偶爾會對劉邦建言一二,其餘的事情,卻是不怎麼發表意見了。
也就白墨,不僅年富力強,而且能力出衆,在劍閣伏擊項莊一戰,更是讓他名聲大噪,加上又有劉邦不遺餘力的支持,白墨當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情都敢做,尤其是跟呂氏集團之間,頗有些針鋒相對之勢。
“罷了,先不說這個。”劉邦終覺呂氏的事情極爲棘手,便本能地選擇了逃避,當下轉移話題道,“先說伐樑之事,項莊小兒敕封周勃爲樑王,其心極爲陰毒險惡哪,縱然周勃沒什麼異心,可他的部曲呢?不可不防哪。”
白墨道:“要不將上將軍召回,另派大將前往?”
張良道:“卻是不必了,以臣對上將軍的瞭解,上將軍現在只怕已經自解兵權,並且親自押着楚使前來上庸向大王解釋來了。”
“自解兵權?”白墨道,“那樑地之爭……”
張良搖了搖頭,嘆息道:“樑地只怕是屬於齊國的了。”
“嗯,會有這事?!”劉邦的一顆心霎時便懸了起來,真要是出現這種情形,荊襄荊襄拿不下來,樑地樑地又奪不到手,那這次徵發二十萬大軍又耗費無數糧草的出征,豈不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這怎麼成?!
劉邦正驚疑不定時,劉濞忽然大步入內,昂然道:“大王,上將軍急報!”
“快呈上來!”劉邦心頭頓時咚的一跳,急伸手從劉濞手中接過周勃的飛報,匆匆看完頓時便頹然癱坐在了席上,好半晌才嘆息道,“完了,全完了,周勃自解兵權了,樑地肯定便宜韓信了,白白便宜韓信那白眼狼了,唉……”
此時此刻,秭陵楚王宮上書房內,卻是笑聲一片。(《》)
“哈哈哈。”項莊仰天大笑三聲,這才得意地道,“劉邦老兒怕是氣壞了吧?”
“那還用說?就算不氣個半死,至少也得臥牀三日!”武涉微微一笑,又道,“據說劉邦老兒早早就放出話來,樑地五郡他是勢在必得,現在好了,大王只是一紙封王令,就直接將周勃大軍逼回了宛縣,樑地卻是沒劉邦什麼事了。”
項他搖搖頭,道:“拿不下樑地劉邦雖然生氣,卻無損於漢國根本,不過,大王敕封呂澤爲三川王,卻真是要了劉邦老命了。”
百里賢也道:“是啊,劉氏跟呂氏之間的這場較量,怕是免不了啦。”
畢書點點頭,也道:“劉氏、呂氏之爭,一直都是漢國最大的隱患,只是以前太子劉盈的地位穩如磐石,兩家才相安無事,現在劉盈的身體每況愈下,根據烏木崖的情報,恐怕今年都撐不過去了,在這種情形之下,兩家的爭端就無可避免了。”
項莊深以爲然,在真實的華夏曆史上,縱觀東西兩漢,外戚始終都是皇家的大患,究其原因,就是開國之初的呂氏開了個很惡劣的先河,因爲漢高帝劉邦直到老死,都沒有消除呂氏對劉漢的威脅,這纔有了後來的呂后篡權以及諸呂之亂。
事實上,劉邦並非不想剷除呂氏,而是他根本撼動不了呂氏集團。
劉邦跟呂氏集團的較量焦點就是太子的廢立之爭,劉邦幾次想要廢掉劉盈改立劉如意爲太子,最終都沒能如願,史書中記載,呂后是請出了商山四皓替劉盈求情,這才免了被廢的結局,項莊卻知道這不過是史家之言,根本不能採信。
試問,劉邦這麼個市井無賴出身的平民皇帝,都可以當着十幾萬部曲的面向項羽索要自己父親的人肉羹,你說他會在乎四個白鬍子老頭的幾句廢話?顯然,劉邦不敢廢掉劉盈的真正原因就是呂氏集團的勢力太大,大到劉邦這個人皇都無法撼動。
正因爲劉邦始終無法剷除呂氏集團,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退讓,直到一命嗚呼都沒能把他心目當中選定的繼承人推上太子大位,這不能不說是劉邦的悲哀,更是東西兩漢的悲哀,此後直到東漢滅亡,外戚專權始終都是劉漢的心腹之患。
現在,項莊一紙封王令等同於挑開了這個膿包,劉邦跟呂氏集團之間的這場較量,只怕是很難避免了,現在,就看劉邦怎麼跟呂氏集團鬥法了,不管最終的結果是劉邦勝出,還是呂氏集團掌權,至少短時間內,漢國是絕對消停不了啦。
這就給了楚國可趁之機,雖說現在楚國已經吞下巴蜀、荊襄,三五年內光是消化吸收就已經夠忙活的了,但這並不意味着楚國就不能夠有所作爲,不能繼續兼併領土,到樑地、或者再到南越掠奪些人口回來總是可以的吧?
在這個時代,人口就是國力,就是軍力,更是生產力啊!
當下項莊說道:“諸位,劉邦現在是自顧不遐了,不過讓齊國吞併樑地,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事啊,自從淮南失利後,據說韓信大受刺激,不僅政治上成熟了許多,對婁敬更是言聽計從,而且還頒發了求賢令,其志不小哪。”
本來,項莊還真沒怎麼把韓信放在心上,因爲歷史上的韓信,軍事上是個天才,政治上卻是個白癡,這樣的人物,讓他當個統帥可以,可讓他當國君,那就是勉爲其難了,所以最後竟然死在了呂雉這個女人的手裡。
對於這樣一個韓信,項莊根本不必從軍事上去擊敗他,項莊只需採取政治手腕,就足夠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過現在,由於他項莊的穿越,歷史早已經錯亂了。
首先,最大的錯亂就是楚國沒有滅亡,然後,劉邦到現在都還活得好好的,再然後,在征伐淮南失利之後,韓信似乎是真的受了刺激,政治上似乎也成熟了,這一來,齊國還真就對楚國構成了威脅,其威脅程度甚至不在漢國之下。
畢書道:“齊國的確是不能小覷,尤其是吞併樑地之後,齊國的人口、國力、軍力都會驟然間猛增,再加上韓信的領兵能力,遲早是我大楚勁敵!”
項莊環顧衆人,道:“那麼,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
百里賢跟畢書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是同時說道:“掠奪人口!”
對於楚國來說,掠奪人口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早在好幾年前,楚國就幹過一回,足足從南越掠奪了二十萬壯丁,把南越王趙佗氣得夠戧。
項他道:“現在從樑地掠奪人口,倒還真是時候。”
此前樑王彭越大舉興兵,可不是從國庫裡支的錢糧,而是直接從百姓手裡搶的,樑軍不僅搶敵國的,本國百姓也搶,樑地百姓的夏糧已經讓樑軍擄掠一空,甚至連秋糧的種子都沒了着落,此時只需稍加煽動,樑地百姓就會蜂擁南下。
事實上,楚地百姓豐衣足食的傳說早已經傳遍整個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