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梅大師倒下去了,華真真終於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拿開擋着眼睛的手,看也不敢看她的屍體,一溜小跑到了黎含玉旁邊。
黎家阿哥看得好笑,問她:“你幹嘛擋着眼睛?”
她低頭不好意思地扯着衣角,小小聲地說:“我、我暈血嘛……”
“那你還跑過來幹什麼?我們可是要跟原公子打架的,”黎含玉忍俊不禁,“待會兒見到血你暈過去怎麼辦?”
“我、我先幫你們打一會兒,”她更加不好意思了,“要是我暈了,你們也不用管我,照樣打他就是。”
這小姑娘看着嬌嬌怯怯的,還暈血,沒想到卻有這麼一顆糙漢子的心,說出的話簡直牛逼到家了,看原隨雲的臉色就知道,華真真最後一句話實在讓他很不爽。
“不知道香帥到底是怎麼看出來我是蝙蝠公子的?”原隨雲問道,“別說是枯梅大師告訴你,她絕不會這麼做。”
楚留香微微一笑,“你在拖延時間?想要等酒燒光是麼?”話音未落,他已經率先出手向原隨雲攻去——本來按照他一貫的行事方式,他是不會這麼二話不說就上手打的,但是跟黎含玉在一起久了,多少也沾染了一點他的習慣,那就是能乾脆的時候就乾脆,絕不拖泥帶水。
原隨雲在他還未觸及自己的時候就雙袖一振,象一隻蝙蝠一樣飛身而起,立刻就倒退了數丈,可是華真真的武功遠勝枯梅大師,又怎麼會讓他逃走?她長劍向前一刺,整個人猶如一道劍氣一般飛射出去,瞬間就到了原隨雲身前。即使他及時閃開,衣襟也被劃出了好長一道口子。
隨後他竟然沒有戀戰,整個人再度像蝙蝠一般飛起,竟然朝着周圍的火圈掠去,帶起了一陣狂風。
“他想把火熄滅!”胡鐵花喊了一聲,攔在了他面前一拳揮去,卻被他一揮衣袖就倒飛出去了。
這一切說起來很長,其實不過幾次眨眼的功夫,但已經足夠黎含玉出手了。一個迷心蠱丟到了原隨雲身上,緊接着就是蠍心——他的技能施展時雖然有笛音響起,可是丟出去的時候卻完全是不會有風聲襲來的,雖然會有那麼一點點光,可原隨雲卻看不見,這可實實在在是欺負瞎子了。
原隨雲聽到笛聲響起,卻沒聽到任何風聲之類的聲音朝自己襲來,果然一下子就中了招。
其實要是他看得見,憑他的身手不可能躲不開的,而且說不定還能讓黎含玉吃一筆大虧,敗就敗在他根本看不見,因此黎含玉一堆技能砸過去,他的血條就開始飛快下降。
但是他若那麼容易被打敗,也就不至於血條上有金銀雙龍了,當黎含玉的百足技能的鎖足效果消失的一瞬間,他立刻飛身而起,整個人朝着他撲了過來。
好在黎含玉早已想到這一點,提前召喚出了呱太,讓呱太吸引了仇恨,才又把局面控制住了。
華真真看着黎含玉和原隨雲纏鬥,忙問:“黎公子,要不要幫忙?”
若要讓她趁着原隨雲被蠍心的眩暈效果制住的時候一劍刺死他倒也容易,但是那樣估計黎含玉的任務就完不成了,任務要求他殺死原隨雲,他就得親自動手才行。
於是楚留香就對她擺了擺手,說道:“阿玉自己可以的。”
接下來的過程簡直乏味到令人打瞌睡,原隨雲的血條太厚了,黎含玉打着打着也有了經驗,迷心蠱加蠍心加百足,還有抽空來個蛇影千絲蟾嘯之類的,反正就是控場加輸出,間或讓呱太拉個仇恨,呱太要是拉不住,楚留香就會上前幫他擋一擋,讓他拉開距離繼續扔技能,最後終於很不容易地把原隨雲磨死了。
原隨雲不是沒想過跑,事實上打到一半他就想跑了,但是前有楚留香後有華真真,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英萬里和白獵,胡鐵花還拿着黎含玉留下的酒保持住周圍的火勢,他想等着火滅了趁着黑暗遁走都沒辦法。黎含玉的技能又實在太欺負瞎子了,最後他也只能含恨而終。
但是這也實在花了不少的時間,黎含玉看着任務完成了,才呼出一口氣,嘟囔道:“可真夠難打的,要是有個唐門在多好,幾個追命箭說不定都把他炸死了。”
楚留香擡手給他擦汗,笑着安撫他:“好了,反正都打完了,地上這些人也該讓他們醒過來了吧?”
“唔……”黎含玉看了看周圍,發現除了那些江湖人士外,原隨雲手下的那些黑衣人也全都被他的藥迷倒了,本來想要直接把解藥放到酒裡再點一圈火的,這時也只好用另一個法子——給那些人灌放了解藥的酒了。
“好了,他們再過那麼一小會兒就能醒過來了,我們還是先從這鬼地方出去吧。”給自己這邊的人一人分了一個火摺子,他就拉着楚留香率先往外走。
胡鐵花抱起了高亞男,華真真一臉羞怯,行動上卻十分彪悍地扒了倒在地上的一個人的外袍,用手捂着眼睛把枯梅大師的屍體裹了起來,扛在了肩膀上,說要帶回華山去安葬——雖然枯梅大師犯了門規,但總還是華山弟子,她也不能讓她就這樣橫屍荒島。
英萬里也命白獵扛起了勾子長——一開始黎含玉給他們解藥的時候,根本就沒給勾子長真的解藥,他可是英萬里緝捕的朝廷重犯,英萬里又是楚留香敬佩的人,黎家阿哥自然是要幫着老爺子的。
藉着系統地圖的便利,黎含玉沒一會兒就領着衆人出了山洞——當然不是從有滑車那條路,那太高了,走的是另一條直通洞外的路,這路想必也就是島上的人日常走的地方。路上自然也遇到了一些原隨雲手下的黑衣人,但在他說過原隨雲已被他們殺死之後,那些人竟然就一鬨而散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恨極了原隨雲,全都趕着去看他的屍體。
出了山洞,太陽已經有些西斜了,但陽光還是很燦爛,天空碧藍如洗,所有人都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呆久了,每個人見到陽光心裡都頓時涌上了歡喜。
胡鐵花還在抱着高亞男,於是高亞男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心愛的男人懷裡,頓時臉頰緋紅呆住了。但是她馬上又想起了自己暈過去之前的事,忙問:“我師父呢?”
“在這裡。”華真真應了一聲。
高亞男看了過去,立刻跳了起來,朝她衝了過去,咬牙切齒道:“我殺了你!”
華真真擡頭看她一眼,說道:“枯梅大師身爲掌門,偷盜本門秘籍供給他人買賣,本來就觸犯門規,我身爲華祖師傳人,監察本門一切事務,如此處置本就理所應當。高師姐身爲華山年輕一輩最優秀的弟子,更應該以門派爲重纔是。”她這麼說縱然是有些不近人情,但從她的立場出發,確實也沒什麼錯,她身爲華山祖師嫡系傳人,將門派利益看得重也是理所當然的。
高亞男當然也明白她沒錯,心灰意冷之下收了手頓時委頓在地,掩面哭泣起來。
胡鐵花自然要去安慰她,卻被她很兇殘地一巴掌推到了旁邊,然後繼續哭。
“高師姐別哭了,以後華山還要靠你呢,”華真真道,“我纔到華山不久,兼之我只有監察權,沒有掌管門派之權,華山掌門的擔子還要落到你肩上。枯梅大師讓秘籍流落出去,也不知道流到了多少人手裡,造成了多大的損失,我不會把這件事說出損害她的名聲,我相信這裡這幾位應該也不會說出去,山洞裡的人在我們動手前就暈過去了,蝙蝠公子也被黎公子所殺,所以回到華山之後,枯梅大師仍以掌門之尊下葬,高師姐你作爲掌門首徒,接任掌門是順利成章的事,我只希望你能夠擔起責任來,彌補她的過失,不令華山敗落纔是。”
高亞男聽了半晌,抹掉眼淚站起來,默默地從她手中接過了枯梅大師的屍體。
“好了,既然都解決了,我們是不是該離開這座島了?”楚留香說道,“去看看周圍還有沒有船吧,雖然我們那艘船被毀了,但是島上的人平日總要用船的。”
一行人繞着島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幾艘船,最後選定了一艘三桅船,這艘船不算大也不算小,裝他們這幾個人綽綽有餘了,最主要的是,只要有一兩個人幫忙,張三開起來並不費力。
他們剛剛升起船帆駛離蝙蝠島沒一會兒,就遠遠看到終於有人從山洞裡出來了,數了數大約有十幾個,應該就是之前被黎含玉放倒的那些江湖人士,接着那些人也開始在島上找起船來,不過這已經不關他們的事了。
黎含玉收回了目光,正打算拿點吃的出來投喂他家香香,卻突然聽到遠處島上“轟”的一聲巨響,衆人循聲望去,就看見那座石山轟然倒塌,冒起了好大一朵灰雲。
胡鐵花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楚留香嘆息道:“怕是山洞裡那些黑衣人自己炸的。”
“他們好端端的爲什麼要炸掉?”胡鐵花還是很不解,“原隨雲已經死了,再沒有人控制他們了,他們幹嘛放着好日子不過……”
“你還不明白嗎?”黎含玉白了他一眼,“他們這一羣半輩子都被困在山洞裡的瞎子能到哪裡去過好日子?原隨雲死了,他們大仇得報,又有感身世淒涼,自然生無可戀,要將自己和那座島一同埋葬。”
胡鐵花終於明白了,頓時有些黯然。
黎含玉自己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看向了楚留香,“香香,東三娘會不會也……不然她不會在我們走前叫我們記住她的名字的!”
楚留香臉色也變了,“我們快回去看看!”
好在這時候甲板上只有他們幾個自己人,英萬里和白獵早就押着勾子長進了船艙,高亞男和華真真也帶着枯梅大師的屍身進了一間艙房安頓,所以他們倆立刻丟下胡鐵花和張三,進了幫會領地。
事實證明他們想太多了,進去以後他們找了一番,就發現東三娘正好好地坐在領地側門外的小斜坡上,靠着一棵樹抱着膝蓋,手裡拿着一朵野花,表情柔和地輕輕撫摸着花瓣。
兩人鬆了一口氣,走過去和她打了招呼,告訴了她島上發生的事。
“所以兩位公子急着進來,就是爲了看我有沒有尋短見嗎?”她笑得很開心,“其實剛開始我有想過的,不然我也不會叫你們記住我的名字。能夠從那裡出來,聞到外面的空氣我已經很滿足,也覺得很累了,不想再堅持下去。可是你們辛苦把我帶出來,我又怎麼能辜負你們的好意?而且死在這裡,也會弄髒了你們的地方。”
“你別這樣說!”楚留香聽得心酸,忙打斷她,“你一點都不髒。”
她微笑着說:“後來我又想了想,我還沒有報答你們,怎麼能就這樣死去?我雖然什麼都不會,但是我會慢慢學,我可以幫你們打掃屋子,或許還可以學學種菜,把那塊菜地利用起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那樣也很好。我能一直住在這裡不出去嗎?”
黎含玉剛要說“你不用幫我們做事”,就被楚留香扯了一下。
“那以後就麻煩你了,”楚留香笑道,“我們兩個大男人在一起有時候確實挺不擅長做那些瑣碎的事。”
她終於開心地笑了起來,臉上也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