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波結束的五分鐘後,一隻只洛奇亞飛抵上空,進行了地面拍照。從天空朝下方望去,這是一個巨大的扇形輻射範圍。在扇形距離十五公里範圍內,是一片凋零的場景,而在15公里外雖然能看得到綠色,但是風一吹,那也是萬物肅殺。
穿好防化服的衛鏗在死波發動的半個小時後進入了城市內。
街道上瀰漫着惡臭,大量的屍體從各種洞穴中癱軟出來,大量的屍水從體表滴落,就像凌空掛着的糞便一樣。
而原本無處不在的蜘蛛網,現在全部消失了,應當說是在死波效應下分解成了粉塵。
衛鏗則是攜帶着各種“菌類測試品”進行檢測。經過測定,這些屍體內還殘留着毒性物質。
這種毒性對大部分恆溫動物來說還有害,但是對少部分代謝非常快的分解者(蛆蟲)來說還是可以承受的。
死波一瞬間的波動,清空了至少十五公里遠的扇面結構,
在這麼大範圍的區域內,各類的自然界分解者在短時間內沒辦法趕來填補,但是過個一兩天它們就會進來。
畢竟這裡殘留了大量的蛋白質,有機物腐化傳播的化學信息會引來大量昆蟲進行饕餮盛宴
屆時蚊蟲會如同黑色的披風一樣覆蓋整個城市,再然後就是周圍以昆蟲爲食的小型獵食者。。至於到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危害?統伐區目前還不想在長江水道附近嘗試。
所以必須得快點善後。該燒的得快點燒,該埋得快點埋
大量的挖掘機開進,開始處理城市內的屍體,河道中的屍體被拖入大坑中掩埋。
而大樓中則是在一個個房間內注入一定比例的燃氣,點火燃燒消毒。
城市的全面清空需要兩到三個月的時間。
這段時間內,各種城市中的雜物被整理出來。
例如大破滅前那些還沒有腐壞的木頭牀、木地板、破碎的鐵椅子、塑料袋、電腦、電視機外殼,甚至還有手辦,都要送到焚燒場內進行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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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波事件的三個小時後,
偵查隊還在距上游幾乎一百公里遠的觀察站裡,發現了大量的屍體,以及神經壞死幾乎奄奄一息的素凌霜。
醫療隊在看到這唯一的倖存者後,當即用飛機將其送入軍隊醫院中進行搶救。
趕到戰地醫院的曾淑妭抵達病牀前確認了倖存者的身份後,立刻怯生生的看了衛鏗,小聲辯解道:“當時已經驅逐她了。是她自己竄回來的。”
衛鏗無奈的發送心靈語言道:“封鎖還是不嚴密,記個小過。”
曾淑妭點了點頭,自認倒黴。
當衛鏗走後,她來到醫院,在病牀前看着素凌霜,強行掰開她的眼皮,對着裝暈的素凌霜惡狠狠的嘴炮輸出:“你個賤人,掃帚星,把你那一隊人都害死的感覺如何?是社會的理智和人道的重建,讓你逃過一劫。以後不要讓我單獨遇到你,要不然我就把你的麪皮給撕下來,然後用最先進的醫療科技把你治好,把你的臉換上豬狗都不如的臉,提示大家,相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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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伐區打掃了整個宜昌廢墟帶。
到了六月下旬時,渝城內盤踞者則是出乎意料的同統伐區接觸了,而且還是憔悴的請求臣服。彷彿是從心靈到身體都被衛鏗羣落給折磨到了極致。
這讓衛鏗不由奇怪:“我做什麼了?”
隨後衛鏗好像是接了股票推薦電話一樣,沒有理會這種莫名其妙的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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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發的殺戮,外加不定時的等待,比持續不斷的折磨拷打更有效。
“死波”,這種讓人類羣落自己都感到恐懼的武器,對於周邊的生態羣落來說,那更是是雷劈一樣的震撼。
統伐區測定的殺傷範圍是十五公里,這是人類對殺傷範圍預估的範圍。但實際上,這個扇形面對三百公里外的生物羣落都造成了塌陷式的災難。
在一百公里外,大量超小型個體,例如蒼蠅蚊子之類的,體型在一釐米以下的生物全滅。
而素凌霜所逗留的巴東,當時天殛龍剛好是強代謝狀態,所有的組織都非常原始,爲了活力,沒有複雜的內分泌循環這種高穩定體系。所以其生命狀態其實非常原始,結果遭遇死波時哪怕是隔了幾乎一百公里,也直接被殺掉。
死波掃過這些區域,就像殺蟲劑在城市綠化帶上撩撥一下。看起來綠化帶仍然是綠色,但是內部的細小生命全部沒了。而壁虎之類的小型獵食者也會因爲缺乏食物而滅絕。
當前的人類是要塑造單一化的生態環境,人類生態秩序下的叢林中,連蜱蟲都沒有,不會在意這樣的物種缺位。但是對於現在的基因融合羣落來說,這是直接抽掉了一層生態結構。
而當今這些基因羣落,大多都是豬狗馬羊這類生物的意識水平。死波的破壞雖然只有短短一分鐘,但是恐懼至少要數個月才能消散,或者說永遠都不會消散。
它們怕了,準確來說是整個地球的生態怕了。
就如同懼怕地震、森林大火、火山噴發這樣的天災一樣,懼怕人類剛剛釋放的恐怖惡魔。
當衛鏗在宜昌廢墟區域收拾自己這次試驗的殘局時,周圍的中小型節點羣落並不是在安靜的看衛鏗這個強大的生命輻射源進入“死地”裝逼,而是在猛烈的朝着外部挪動,將自己生態系統中的能量遷走,遠離人類天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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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些中小型節點,渝城羣落是人類基因爲主的羣落。思維意識要高得多,但被恐懼折磨的上限也要高的多。
有個寓言,一艘船快沉了,一頭還在吃,不知道下一秒發生什麼的豬,比恐慌的人類要來的快樂。這說明人類的思維能力,倘若在災難面前不能用於自救,那就是最可怕的刑具。
統伐區手持着未知的殺傷手段逐步逼近,讓它們一百年前的記憶覺醒了:曾經身爲人類的它們團縮在渝城,親眼目睹潘多拉場逼近下,納米防護層破裂的絕望場景。
那種等待滅亡的感覺,會讓脆弱的人類意識,覺得還不如走快一點。
而死波過後,統伐區在按部就班的收拾,防止二次污染擴散。——搞得時間的確是有點長了。
在渝城方向上,準備掙扎戰鬥的共生人們,第一天還能神經質一樣的繃緊最後的死意,準備決戰。可在晚上睡着前安靜下來的時候,就開始品味恐慌,而在第二天,第三天……
“不知道衛鏗什麼時候來,但是確定衛鏗遲早要來”的共生人羣落自下而上的抑鬱了。在抑鬱中,她們自相殘殺,她們對現狀自暴自棄,將囤積的力量對着更弱者釋放。利用凌虐更弱者時那種“有效的努力感”,來麻醉自己的恐懼。
在5月末,鷹召集的兵團步入瘋狂。
這種瘋狂,是發泄性質的。
因爲反正也無法戰勝,鷹召集根本不在乎備戰了,所有大廈底部貯存的有機質在一夜之間清空。
長江上游,巨大的濾網直接攔住了江水裡所有的有機質。
渝城大廈曾經繁華的樹葉也一夜之間被她全部薅空了,如此敗家子的行爲,是積攢最後的力量拼死一搏嗎?
不,是發泄,是最後的發泄。
在東南側的各個山頭上,她讓羣落瘋狂攻擊其他的羣落。
曾經和她對峙的碧芳天,固守的四個隘口都被這瘋狂的生物潮沖掉了!是的,平時打不下來的,在瘋了之後打下來了。抓來碧芳天后,她直接將她裹在了消化液中,給她供氧、供能,吊着一口氣。而她則是仔細的欣賞着碧芳天在消化液中所有的皮膚、肌肉、內臟組織被一寸寸消化的場面,——如此殘酷,頗有呂后、武則天對待後宮之敵之風(人彘)。
在將周圍所有同一級別的敵人都滅殺,或者驅趕時,
她在瘋狂中也在等待最後的毀滅降臨。
她不由得腦補自己的死亡狀態:可能是渝城像宜昌那樣瞬間變得死寂。亦或是無數的飛彈從空中降臨,毀滅她和她的渝城末代羣落。
但是,一個月裡,統伐區悄無聲息。只有她自己絕望的思維在自我懲戒。
打完了身邊的敵人,加之清空了有機質庫存,她龐大的羣落只能相互吞噬。而這個冷靜期階段,她的所有瘋狂結束後,又變回了無邊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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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還在測量水文的統伐區,遇到了順江而下的一個小女孩模樣的渝城使者,她的瞳孔一個是純黑色,而另一個是淺藍色。
這個作爲使者的小女孩通過咿呀學語般的心靈語言,表述出了長江上游的現狀。
統伐區內,決策層也搞明白了,渝城現在已經被恐懼擊垮了。
於是乎,純衛鏗集團的兩百多人,連帶着大量偵查貓和空中力量投送到渝城。
在對組織的申請出擊時
衛鏗拿下這個任務的理由:“如果是純我個體組成的軍隊,即使是生出變故,也能將訊息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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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號。
三艘船挺近渝城,沿着江水逆流而上,看到兩側大量舊時代的建築,衛鏗百感交集。
此時這裡已經不復生機,在陡峭的山城中,大量枯死的藤蔓瀰漫着朽木的氣味。
衛鏗集團以戰鬥隊形挺進了城市,沿途看到街道上一根根牛馬體積的怪物脊椎和肋骨胡亂的擺放着,死亡的氣息非常重。
而一路上啃食這些屍體的小動物,在見到衛鏗來後,全部流水一樣逃竄,彷彿遇到了人間最可怕的東西。
最終,
中午十一點。在解放碑廣場附近,這個四面周圍都被懸崖一樣的大廈包圍的廣場上,衛鏗找到了蹲在地上的鷹召集。
這位憔悴的女人看到衛鏗後,躲進了一個池子中,熟悉現代城市佈局的二十一世紀人可以看得出,這裡曾是噴泉水池。哦,這淤泥中還殘留着過去遊客投擲的錢幣呢。
當衛鏗逼近後,只能聽到她喃喃的說道:“殺我,不不,不要殺我,快殺我。”語無倫次的樣子相當可憐。
而衛鏗個體此時沒有其他情緒,只是對鷹召集的口音,嗯,有點“天南地北”的感覺。
衛鏗揉了揉鷹召集的頭,嘀咕道:“說啥撒子重慶話噻?”然後露出微笑徐徐的敘述到:“結束了,這裡不會有人類與人類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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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召集已經全面投降,準確的來說,是接受一切條件後,龜縮在一個醫療艙中沉沉的睡去了。在投降後,她難得的不用再擔心任何事情了。
她和城內一百多個人型個體,放棄基因混雜路線,而城市內五千個半人類的個體,也都默認切除非人類肢體,接受人類化的手術,在全系生命倉內構築人類的四肢五臟,以及五官。
至於她們過去鏈接的生物羣落時代,將如同“割辮子”一樣,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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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1月30日,上午八點,
衛鏗集羣爲這些渝城迴歸的人類,注入自己血液,將其錨定回人類羣落後,申請了第二波的生化消殺!
五百噸化工物質,運到渝城附近,十五座放射塔在高山上部署,對着山下完成掃射。
就這樣,讓與渝城的人類在潘多拉時代糾纏了一百多年的生態基因羣落,徹底泯滅。
朝着文明狀態行走的人與動物必須要有嚴格的分別。
一旦人不能爲人,那麼一切造成這樣的要素都當斬滅。
而就在消殺結束的下午,衛鏗集羣再度來到了,渝城廣場上,在碑文上刻下了一個新的時間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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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在西部努力遷徙的龍系珉部又默默加快了腳步。
龍系珉回頭望了望後方,默不作聲。
龍系珉:“他不允許基因雜駁,一點都不允許。”
而與此同時,龍系珉的族羣中,原本形態各異的各族衆,漸漸的脫離了特色,從一開始有非人軀體,到現在逐漸的變得只有毛髮和一些皮膚鱗片非人了。
遷徙過程中,由於分配要公平,爲了後勤能用數字的量來籌算,她的羣落也開始標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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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鏗用鑽頭上在碑文上留字時,在此方位面的衛鏗集羣因爲無比驕傲,再度放射出了一陣強大的生命波動。而這股強有力的生命波動,則是讓地球的生態再次感覺到了顫慄。
相對死波帶來的毀滅感,衛鏗這次生機勃勃的波動,給全球佔據大生命頻段的那些使徒們更沉重的壓迫!
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寂寥中,仍能如驕陽下獨秀的存在,是要將的所有地球上其他生物的生門給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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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聯盟控制的太行山山脈,現在隨着冷鋒的降臨,這裡山上已經覆蓋着白雪。
幾個月前,失控造成兩百多人死傷的生化大爆發後,那個天殛龍的卵爆發出的羣落佔據了這裡,而後被五色聯盟封鎖。
當清掃渝城的死亡波再次出現後,在這幽暗的隧道中,所有的肉芽出現了顫慄!
在品味過一次打擊後,就永久記住了這種恐懼。那種頻段打擊,可不是什麼“抗藥性”進化能解決的。
這個天殛龍的節點,現在慫了,對更西邊,一點施加生命影響的興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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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更南邊,原來的天殛龍意識,
嗯,
現在依照建鄴劇情發展,已經越來越和秋孟非重合了。
12月3號。
龍孟非站在自己的鏡子前,看着鏡子中的“他”。
髮絲在他頭上可長可短,如同絲線一樣收縮,而他拿着牙刷放在了嘴邊,張開了嘴,在喉嚨腔內,已經沒有扁桃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尖銳的牙齒。
在看了自己一會後,
秋孟非的目光突然驚醒。他盯着這個怪異的自己,臉上滿是恐懼,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兩股意識之間的爭論。
龍孟非(自我打氣):“不要在意,這只是融合。”
秋孟非(自我質疑):“不,不,應該以我爲主,你是什麼東西!”
龍孟非(自我勸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生命是可以融合的。”
在多重主觀意識相互衝突中,秋孟非意識迷茫:“都是我,融合。不……”他意識在做最後的掙扎。
龍孟非:“人類也可以是使徒,使徒可以變成人類,你可以作爲一個起點。”
龍孟非構建了一個美好的景象,建鄴的人類都能連接到一個超然的意識,然後又由人類獨特的生理機能,承載着這個超然的意識。而“自己”將成爲這一切的領導,也成爲一個使徒,帶領人類。人類不再朝不保夕的在其他基因羣落的圍攻下維持自己,不再恐慌,不再畏懼。
被未來圖景勾起慾望,秋孟非的掙扎緩和了,又再度迷茫起來。
然而他還需要最後一塊遮羞布:“爲了人類。”
秋(龍)孟非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自我寬慰道:“是的,爲了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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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龍孟非的視角中,鏡子上的兩個自己再度重合。
他對鏡子中的自己露出了一個微笑,洗漱完畢後,走上陽臺,看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