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歷163年10月25日,當人道煌煌,撕開了妖掌下的天幕。
江陰要塞外的江面上,萬噸的天殛龍號勉力支撐着,維持自我輻射的範圍。
長江水岸中殘存的天殛龍羣落,在江水中沸騰,努力想要擠入天殛龍號周圍兩公里的範圍內。
站在太空視角上來看,這個天殛龍羣落的保護圈在面對浩浩蕩蕩人道聚變的時候,就如秋風中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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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視角降下,來到這長江邊。
翻滾的江水中大量怪異生物潮聚,讓原本負責接引天殛龍號的江陰城感覺到畏懼。原本應該是長在木頭上船蛆,則是詭異在天殛龍號傳遞蔓延,如同毛髮一樣
江陰城那紅磚青瓦堆砌的城牆上,城主和一衆防禦軍官們蹲在重機槍前,並且啓動了戰鬥機械獸,時刻準備迎接災難。
整個天殛龍號,現在包裹在幻彩泡沫的霧氣中。周圍大量尖牙利齒的怪異水獸,是方腦袋的咬着圓腦袋的尾巴,而圓腦袋的穿透了三角形蛇腦袋的軀幹。
這些遠遠看起來就如同一團團蛆蟲的東西,在撕咬的過程中還在相互血肉融合,也就是長在了一起的。形成了一團團蛇體麻花一樣的東西。
若是仔細看更加不可名狀,左邊有眼睛,右邊有眼睛且不說,而眼眶不規則,外形如同燙傷的疤痕七歪半是瞳孔,一半則是昆蟲複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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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黃大峰屏住呼吸看着江面上,低聲道:“瘋了,這是瘋了。”
在三天前他接到了建鄴城下達的命令,爲天殛龍號進行補給。當這艘大船靠近的時候,他就敏銳地感覺到這艘船上異類的氣息很重,身邊機械戰鬥犬也表現得非常緊張,但是下船的人一本正經對他的質疑表現出了詫異,他只能把疑問憋在心裡了。
然而現在江水上的獸潮如此的瘋狂聚集時,天殛龍號在電波中迴應的,還是‘正常’!今天上午的,派去送補給的人,回去已經出現基因污染的症狀了。
整個江陰城的人現在都清楚,天殛龍號上面的控制者可能已經不是人類了。
黃大峰凝視着岸邊,這時候一旁的兒子說道:“父親,統伐區方面的人聯繫我們了。”
這個時候要塞上的,操作重武器的士兵,以及三位訓練師都轉過目光,看着黃大峰。
黃大峰沒有說話。
他的兒子黃濤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繼續說道:“統伐區在這個地區的負責人詢問,可以提供,糧食,藥品,彈藥等一系列支援的。他們還給了……”
黃大峰低聲道:“說下去。”語氣嚴厲,但神情內藏着慈愛
黃濤卻看不懂這一點,被一壓再壓之下,不忿到達極點,開始反彈,原本頓挫的語氣,猛地提起來:“他們還提供了六十多輛客車,準備隨時幫助轉運傷員。”
當自己兒子說完了所有後,黃大峰扭頭對着周圍沉默的屬下問道:“你們怎麼看。”
一位訓練家說道:“我覺得,現在情況特殊,人家只是給援助,不要白不要。”
但是另一位說道:“只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啊。”
在這磨嘰討論半天后。
黃大峰又看向了自己兒子,問道:“你帶的頭,你說怎麼辦。”
被父親威嚴震懾,黃濤面無血色,攥緊手。
黃大峰看着兒子的這個模樣,可沒有放過他,逼問道:“說。”
黃濤咬了咬牙,說道:“父親,寧做人,不做鬼。”他指着遠處江水那一團東西,繼續說道:“那東西要靠過來,我是斷然不能忍!”
黃大峰眯了眯眼睛,就在自己兒子快膽怯時候,他說道:“你長大了。”
【多年以後,黃濤在第n次會議上想到這一幕,陡然明白了,在那個場合下,自己的父親並不是愚昧頑固,而是早已經看清了情況,將“走向了正確”並領導正確的機會留給了自己。在那個場合下,所有的人都有機會說,但最後這個機會落在了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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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殛龍號上,八號實驗艙中,濃厚的生命場正在孕育,一團亂碼的東西又再度恢復成了人形,當最後一縷觸手固定在面龐上,最終軟骨,徹底變成鼻樑後,“秋孟非”在此出現了。
秋孟飛看着在自己身體導管上所鏈接的機械模塊,一遍又一遍地回憶剛剛在實驗中所做的那個夢。
在夢中,自己如同一條龍,在無盡的深海中游動。只要稍微一擺尾,一下子就甩飛了大量的小魚,在海牀上揚起了渾濁的泥沙。
夢裡是無限美好的,等他醒來時,卻迎接着的是殘酷的現實。
曾經屬於天殛龍生態圈的地盤,在一夜之間產權變了。縱然其所控制天殛龍號現在維持的一公里的生態場,在江陰的居民看起來非常可怖。但是現在“秋孟非”眼裡,這方殺氣騰騰的天地纔是一個末世熔爐。
實驗室滴滴答答的儀器聲音,在響起了。
秋孟非看了看,周圍的培育倉,又少了幾個人。現在還有成功機會的人已經不多了。
……
天殛龍號上執行的任務,是“星宿聖獸”控制。
這是二十年前建鄴科學家狂想,“一旦達成,就可以,對東海來的海族進行影響控制”。至於達成不了會怎麼樣?哦,那已經是二十年後了。
各個時代,都會有“大膽者”提出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論點,也都有“狂人”拿到這些論點,進行了大刀闊斧計劃,爲了“長遠向好”虛定目標,猛踩下坡油門。
建鄴的當初那個提出計劃的人(魏仁璐)是六十歲,現在已經躺在生化艙中,在追逐永生的過程中變成章魚了,現在還在和鶴夢這個後浪進行相互算計。
而秋孟非呢,這一批二十年前的少年,在當年的那些畫餅下,相信“科學”,相信能夠解決現在東部區域面臨的海獸入侵災難。
但是現在?
秋孟非扭頭看了看東南邊的江陰要塞,他發現那個人類城市現在,在自己眼中無比陌生。
兩岸的人類見到他無不敬而遠之。
現在他面前城市,發來了警告:“停止靠近!”一簇簇火炮,正在城牆上指着自己所在的船。
良久後,秋孟非不甘質問道:“爲什麼!啊!”
……
視角來到建鄴。在建鄴的一號實驗室內,此時工作人員一項項數據交流彙報非常嚴肅,鶴夢則是在翻閱着錫箔紙上二十年前的天殛龍實驗原始數據記錄。
現在所有試驗個體,從天殛龍獲取的時斷時續的波動,比起當年要尖銳得多。
在當代,這個由數百個標準獸羣的生命獸頻段,組成的平衡大合唱,看起來與人類生命頻段完美契合!成爲了建鄴這一代的科學家們覺得“自己懂了”的依據。
統伐區的人道生命場是非常複雜的,是由一個個碳基生命塔通過調配複雜的蛋白質進行平衡。就像調音師一樣,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當哪一處的獸類生命場在整體頻段上失衡了,那麼就讓其暗淡下去,要麼減少活動,要麼減少種羣的數量。
現如今統伐區生態學研究員想要徹底出師,不下於二十一世紀博士後。
如果再過二十年,新一批人再回望建鄴這幫人,也會感慨,他們的膽子也忒特麼大了!
鶴夢的團隊現在是想要趁着,天殛龍羣落的頻段被壓制的脆弱時期,進行根源控制。
鶴夢親手將自己老師的普通融合變更成了去奪舍天殛龍!一座專門爲老師構建的碳基放射塔搭建成功,對準天殛龍頻段。
她這一舉動,使得天殛龍現在準備吞噬秋孟非意志的過程被中斷。
魏仁璐衝則趁機衝擊了擊了天殛龍意識的空隙,完成奪舍。這使得天殛龍不得不和現在融合的人類達成一種新的平衡。
……
魏仁璐拼了老命保持了在融合中自我意識。則“證明”了鶴夢的冒險是成功的。
這樣科研冒險成功,又讓鶴夢對整個計劃有了更高的預期。預期逐層加碼開始了!
這個邏輯就是類似這樣的:近古時代的老闆們說“不逼一逼你自己,你永遠不知道你的潛力有多高”哦,當打工者勉強掙扎出來,老闆:“看來我是成功爲社會培養了人才!”
對另一批人的努力,沒有感同身受,只從自身收益的利好,進行思考,賭成功一次就想第二次,直到轟然倒塌。
整個近古時代二十一世紀初期,對年輕人潛力的預期,逐漸離譜到了,背得起幾十萬房貸,能消費幾十塊錢咖啡,能在衣服、汽車上,承擔起消費主力,追女孩能揮手上千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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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鶴夢已經見過了宋恆,獲得了全新的授權。
她獲取了大量絕密資料的權限,瞭解建鄴更多的過去,瞳孔突然一凝,對研究者問道:“五色盟(北方)也有控制天殛龍的項目?”
章魚化的魏仁璐在缸體內扭動身軀:“他們的技術路線,應該是試圖在孵化期,就進行電子控制路線。”
鶴夢又翻過了好幾頁後,目光又一頓:“東海上,硫鐵玄武,很強大?”
魏仁璐:“是的,在使徒列表中,天殛龍的海洋棲息地一直是被硫鐵玄武衝擊,近五十年來,天殛龍的大規模登陸也就是和硫鐵玄武相關,只是~”在鶴夢的追問下,魏仁璐指了指地圖上東邊的大員島。
鶴夢明白了:“這十年內,硫鐵玄武被那個人給擋住了。”
鶴夢看着地圖,露出了雪白的貝齒,順手將資料關掉,對着魏仁璐懇求撒嬌的語氣說道:“師父,那麼,對那個人,你一定要和他解釋清楚啊!”撒嬌樣子實則是吩咐。
……
曾經橫貫長江流域的天殛龍羣落離開了,但是總有人試圖將其留下來利用。
建鄴城,現在也搭建了天殛龍頻段信號溝通塔。同時也讓魏仁璐這個人類和天殛龍融合,魏仁璐的人類頻段信號和現在人道片段形成過渡。
天殛龍的信息流也因此沒有被隔斷,而是貫穿了南北。
魏仁璐在現在統伐區建立的人道頻段中就是,有着人類身份同時和外部交流的買辦身份。
近古時代,買辦是否能風生水起,不完全取決於對外的忠心,還在於所在的國家是否富強,有沒有賣的籌碼。
秋孟非幾乎心神被奪,而魏仁璐能倖存下來自己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自我意識。就是因爲雙方融合的時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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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多拉歷163年10月26日,建鄴的特殊共生戰士技術在長江被統伐區跨過後,姍姍來遲完成了。
這是一臺可以‘嵌入’的機械戰鬥獸,由鈦鋼完成骨架支撐六米高巨大存在(衛鏗吐槽這玩意,機械暴龍獸),人類如同寄生蟲一樣,嵌入車艙駕駛室的巨獸的大腦。比起第一代天殛龍號,他們更加安全。
這些機械戰獸在受傷後,有着強力的修復能力,這是魏仁璐所在碳基塔樓供應的生命信息。
……
隨着建鄴城,三個地面生化電站的管理員,發出了:
“頻率協調正常。”
“能量供應穩定。”
“同步率百分之六十三。”
一套統伐軍的操作流程後,在玄武湖上,這一臺臺二十噸的機械獸在奔騰出了原點,行走一百五十米的時候,速度已經達到了兩百公里的時速。
隨後兩個兩側機械翼面彈出了三十米長的機械翅膀,開始每分鐘四十次的頻率下進行快速震盪,隨後繼續加快,撲翅的噠噠聲,變成了嗡嗡電鋸聲時,這隻機械獸騰空而起。
宋恆對着這新的天空武裝下達命令“摧毀七號靶!”
話音剛落,機械武裝腹腔中展開了圓筒。在這機械圓筒中,肉質結構彈射出來,滲透出了金屬色的炮管……
幾秒後,宛如鎂條閃爍的強光,從機械圓筒中迸射出來,落在了標靶點上,瞬間爆炸了火光。
金屬塔臺上,建鄴的掌權者們流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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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溧陽監測站,淝水城監測站中,都紛紛檢測到了,人道生命場的波動。
一股惡性的、破壞人道頻段平衡的信息,從建鄴附近迸射出來。這樣的碳基生命信息釋放,是給好不容易建立起平衡的人道生命圈產生污染。
雖然不致命,但是非常刺痛,眼下的這就好像,人體上火,嘴脣上長了一個白色的口腔潰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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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辦,就是在交流中對外賣出自己所在地的資源,這種賣出不會思考己方承受力,只會考慮自己的受益。並且認爲這種“受益”是歸功於自己腦子靈活,絲毫不會反思這是在透支什麼!
建鄴的碳基塔從天殛龍中攫取了強大的恢復力,而代價呢,就是從人道生命場中抽去了天殛龍羣落部分稀缺的有機物。
建鄴的技術人員和工業人員正在樂見自己的成功。
而統伐區這邊,楚滄這邊在拿到了本方地區碳基頻段監測數據,以及建鄴地下組織傳來的實驗資料後,手指捏緊。他朝着統伐區漢中部分彙報了情況嚴重性後,然後順手準備聯繫一個電話。但是撥通通訊地址時,他頓了頓。
楚滄原本是習慣性聯繫衛鏗,因爲統伐區內衛鏗是最穩妥的。
楚滄:“這種事情,衛鏗還是會按部就班的來,先警告,然後闡述危險,最後等一整套流程結束後,纔會動手。但是這太磨蹭了。”
楚滄撥通了大師姐曾淑妭的通訊,作爲師弟,好好地請教了一番,到底該如何“解氣”地處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