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睛,垂眸看了一下蜷在他懷中的諾西,嘴角揚起了幸福的淡笑。
原來擁着一個女人睡覺,是如此的愜意!
看着她在懷中呼呼大睡,竟如此幸福。
諾西的睡容很嫵媚,她的眉梢盡是風情。恩露過後的她少了一些稚嫩,多了一些成熟。
這,應該是緣於自己吧?安辰墨很得意的想到!
他悄然拉起諾西的手臂,把牀頭的抱抱熊放在了她的懷中。
“墨……”諾西抱着抱抱熊輕輕蹭了蹭,口中喃喃自語,臉頰泛起一抹甜蜜。
安辰墨見她把抱抱熊當成了他,他淡然一笑,去到餐檯爲兩人做飯。
他的步態很輕盈,雀躍至極。
睡夢中,一股濃香撲鼻而來,諾西皺了皺鼻頭,悄然掀開了眼簾,使勁嗅了一口。
“唔,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她頓覺飢腸轆轆。“咻”的一下彈跳起牀披了件睡袍,屁顛屁顛跑向了大廳。
當看到安辰墨輕哼着歌曲在餐檯做飯的背影時,她放慢了腳步,悄然走過去,伸手環抱住了他。把臉輕輕靠在了他的背上。
她能喜歡他嗎?她好像已經喜歡了!她能愛他嗎?她好像已經丟了心!
裴諾西,你愛上她了,你歇菜了!
“小傻蛋,餓了吧?”安辰墨一手握住諾西的雙手,一手不斷攪動滾動的熱粥。
諾西沒做聲,嘴角彎成了玄月,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他轉到這裡轉到哪裡!
用完早餐後,她伸了個懶腰,走到窗前俯瞰a市的晨景。
今天天氣比較陰霾,天空一直都飄着低壓壓的烏雲,給人感覺特別的沮喪。
諾西的心情,似乎因爲這天氣而低落,不知不覺的,她想起了逝去的夕兒。
這麼些天了,夕兒的遺體應該早就火化了吧?
她應該去看看,這是她唯一覺得沉重的責任。
“安辰墨,能不能把我送到瑪利亞醫院?”
“……你能不能不要連名帶姓的直呼我?昨晚咱們激戰的時候不是叫的挺好的嘛。”安辰墨沒好氣的瞪了諾西一眼,頓了頓又道,“去做什麼?”
“這些天我一直沒顧得上夕兒的後事,想去看看!不知道醫院送去殯儀館沒有。”
安辰墨無言,心中卻唏噓不已。
那個小乞丐沒人領,怕是一直在太平間吧?醫院有時候是冷漠得令人髮指的。
他點點頭,沒有拒絕諾西!若不是那個可憐的小乞丐,他和諾西也不會有交集。應該說,是夕兒間接的撮合他們認識。
整裝下樓,諾西穿了一件很素淡的衣服。她心情有些沉重,瞳孔裡透着嘆息。
車緩緩駛入世紀大道,朝着瑪利亞醫院而去。
越靠近醫院,她臉色愈發變得蒼白!那晚她慌張逃跑後,就沒再來過這個地方。
或許那黑心的李鐵,還躺在醫院呢。
“我要是下去,他們會不會報警?”諾西有些忐忑的瞅着醫院。
“別怕,我陪你去!”
停好車,安辰墨帶上了一副大眼鏡。與諾西大步走向了醫院大樓。
醫院的工作人員想必都認識諾西了,見得她出現,個個張口結舌。她現在可是醫院重點拉黑的對象,跟恐怖分子似得。
諾西冷冷眼橫掃了一下這些人,臉色很冷漠。
這個醫院的每個人,她都不喜歡!夕兒在這裡住了差不多一年,一直都是被唾棄的對象!
當然,連帶被唾棄的,還有諾西和小七他們。
“麻煩問一下,夕兒的遺體,有沒有送去火葬場?”來到前臺,諾西低頭問着正在嗑瓜子的一個護士。
護士不耐的瞥了諾西一眼,正要驅趕諾西。在看到她陰森森的臉孔時,慌忙從電腦裡尋找着有關夕兒的記錄。
“噢,她做手術的時候說了,遺體捐給醫院。前天剛被送去醫科大學去做實驗……”
“……她說的?她什麼時候說的?”
“手術檯上對醫生說的,口諭。在場有三個人證明,是有效的!其實做實驗也算是爲社會做貢獻,她很有覺悟。”
護士說着,還調出了檔案給諾西看,證明她並未撒謊。
“……做實驗!”
瞥了電腦屏幕一眼,諾西一個踉蹌,腦子轟的一聲就爆開了。
做實驗?是不是要被解剖得支離破碎?她不是要去天堂嗎?她支離破碎怎麼去?
“她這是爲人民做好事,祖國不會忘記她的!”
看着護士一張一合的嘴,諾西仿若聽不見她在說什麼。
她機械的轉過頭,悲涼的看着安辰墨,蒼白的嘴脣在不斷哆嗦着。她的臉色好難看,死灰死灰的!
“諾西,別難過,我們走。”
安辰墨摟着諾西大步離去,滿臉都是冰霜。
他很無力,也很憤怒!可卻什麼都不能做!
坐在車裡,諾西蜷縮在靠椅上,身體微顫着,一臉的驚恐。
安辰墨想要安慰一下諾西,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他開着車,漫無目的的閒逛着。
“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扭頭看着安辰墨,諾西滿眼悲涼。她真的很沒用。十八歲了,她一直都在懵懵懂懂的過日子。
如果她夠努力,夕兒就不會死!她一直以爲她盡力了!卻原來……
“小傻蛋,不要這樣,每個人都是經歷過痛苦打擊後才懂得長大!”
“我真的很沒用,我只知道怨天尤人,只知道把一切錯都歸於別人!我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諾西輕泣着,越來越唾棄自己!她爲何要用報復性的方式去面對身邊的一切。她以爲什麼事用拳頭都可以解決。她以爲……
如果她不那麼強勢,或許可以求他們施捨一點錢。
“別哭了,你不是說自己是小強嗎?”無奈的拿起紙巾爲諾西擦眼淚,安辰墨一臉嘆息。
成長總是會伴着各種各樣的無奈的,或悲或喜!總會去面對,去經歷。
“你討厭我嗎?”紅着眼圈,諾西再不是那個跋扈的女孩,她很傷心,明眸中泛着脆弱。
“你……有時候的確很讓人討厭!”安辰墨擡指颳了一下諾西的鼻頭,邪魅一笑,頓了頓又道,“有時候也很可愛!”
沒好氣的瞪了安辰墨一眼,諾西不再好意思流淚。
她拿着紙巾,用力的擤了一把鼻涕,重重的揉了揉鼻頭。惹來安辰墨一臉黑線!
“我要去給夕兒放孔明燈!”她嚷嚷。
“好,我陪你!”
溺愛的瞥了諾西一眼,安辰墨不知不覺的把她放在了心上。
兩人找遍了a市,買了幾百個孔明燈,急匆匆的來到蘭若總部樓頂,開始放起了孔明燈。
“你說,我寫點什麼好呢?”
拿着筆,諾西眉頭微蹙。要寫什麼,才能讓夕兒的靈魂乘風而上呢?
“寫願望和祝福吧。”
安辰墨也拿着筆,凝重的端詳着手中的孔明燈。如果這真的能夠讓靈魂升上天空,他希望自己那三十幾個兄弟能夠去到天堂。
他斜看着正在認真寫字的諾西,輕嘆一聲,也開始在孔明燈上寫下了自己對兄弟們的祝福。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若沒有什麼事物牽引,很多事情就埋藏在心底,不會涌動。
可一旦被勾起回憶,那就像放電影一樣不斷的接踵而至,讓你防不勝防。
此刻的安辰墨,就是因爲夕兒的去世而勾起了無限的回憶。他心中那片蒼涼的地方,忽然間被活生生的剝開……
兄弟們,若不能上天堂,我們就一起下地獄。我會給你們報仇的!
隱去眼底寒如冰霜的神情,安辰墨用力的在孔明燈上寫了很多很多話。全部都是他想說,但卻無法說出口的話。
他的瞳孔微紅,隱約透着水光。但一旁正仔細寫祝福的諾西,卻並未看到。
寫了很多個之後,諾西拿起一個最大的孔明燈,盯了它很久,她纔開始寫字:“這一個,要送給媽咪。不知道她在天堂過的好不好。”
她喃喃道,卻被安辰墨聽了個全然。他扭頭看着諾西認真的樣子,心裡愈加的刺痛了起來:她是一個苦命的女孩,他一定不能讓她受傷,一定!
兩人忙碌大半天,總算把幾百個孔明燈都寫好了字。上面寫了各種各樣的美好願望和祝福。
“會不會被風吹下來?”望着陰霾的天際,諾西有些擔憂。
“不會,有風纔會更遠嘛!”
“好吧。”
諾西點點頭,與安辰墨一起把寫好字的孔明燈一個個升入空中。
不一會,各種各樣的孔明燈緩緩升上到無盡的天際。
因爲天色暗沉,黑壓壓的,所以孔明燈升了很高還能看到隨着冷風不斷跳動的火光,就好像無數顆閃動的眼眸一樣。有些詭異,也有說不出的惆悵。
“夕兒,如果你上了天堂,我媽咪會照顧你的!她是個很好的女人,她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仰望蒼穹,諾西的臉上透着絲絲淡笑,她希望夕兒的靈魂能夠跟隨她的祝福去到天堂。去到一個沒有冷漠的世界!
安辰墨脫下外套輕輕的披在了諾西身上,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與她一同看着天空閃爍的孔明燈,他也在默默的送出祝福。
不過,是給他那些死去的兄弟們。
這一下午,他們都站在樓頂仰望無盡的蒼穹。
諾西並不知道,安辰墨腦海中的那片千瘡百孔的記憶,也隨着孔明燈的飄飛而接踵而至。
他把諾西安頓在了蘭若旗下的一家酒店,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