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那個略帶沙啞的柔和聲音並沒有出現。
聽筒裡的聲音,粗嗄,喑啞,帶着一點病態的笑:“明深啊,我的好侄子,婚禮還順利嗎?”
晏明深的神情中剛剛泛出的一抹笑意,頃刻破裂,幾欲結冰!
“晏、則、愷!”
晏明深咬着牙一字字的迸出令他切齒的名字:“你不許碰她!!”
他怎麼也沒料到,晏則愷竟然會對杜聆微下手!
杜聆微已經脫離杜家,按理說杜庭江不可能再有機會讓她去出危險的任務,她明明已經遠離了漩渦中心!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下一刻,晏則愷桀桀的笑出聲。
“好侄子,你現在才這麼說,真是有點遲了。怎麼之前的電話都不接呢?”
晏明深瞳孔一縮:“什麼?”
“你是想以退爲進嗎?這種低級幼稚的手段,以爲我會上當?”
晏則愷冷哼一聲:“對於沒有價值的東西,我向來都會處理掉的。這一點,你六年前就該明白吧?”
晏明深捏着手機的手緊緊攥住,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手機捏爆!
“她在哪?!”
晏則愷的聲音驀然低幽:“老地方。好侄子,認得路吧?”
老地方……
晏明深感覺自己的胸腔彷彿被人用力攥緊!
六年前的陰暗和血腥狂嘯而來,那個如地獄一般的地方,那個讓他崩潰瘋狂的牢籠!
杜聆微被綁去了那裡?
晏明深閉了閉眼,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頃刻後,他一字一字慢慢的吐出來。
“晏則愷,我知道你想談條件。”
他的聲音低到了極限:“但是,如果杜聆微出了差池,你什麼都別想拿到!”
聽筒裡的呼吸立時渾濁,晏則愷明顯惱怒了。
“好侄子,想讓我留她一條命,就要看你來得夠不夠快了!”
“嘟——”
電話掛斷。
氣氛壓抑到冰點。
晏沁從對話中聽出了蛛絲馬跡,失去言語般的張了張口,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怎麼回事?聆微被他帶走了?他那個人喪心病狂,聆微她會不會……”
鳳眸猩紅,晏沁慌得渾身顫抖!
遲亦暘聽到晏明深咬牙切齒吐出的名字,同樣渾身一個冷戰。
晏則愷?十多年前晏氏集團風光一時的二少,因涉嫌惡性殺人和驚天綁架而逃離南都,三四年前傳回消息,說是人已經死在國外了。
原來他還沒死?
不僅沒死,還回來報復晏氏……
“遲亦暘,我需要你的幫助。”
晏明深的手扶住晏沁顫抖的身體,聲音忽而沉沉的發出,遲亦暘嚇了一跳,咧了咧嘴打哈哈:“嗨,晏大少你忽然這麼客氣,我好不習慣……”
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因爲他感受到晏明深周身泛出的陰沉至極的氣壓。
遲亦暘收了笑臉,紈絝的面容上浮出幾分肅然。
事態的發展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
聆微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
當再一次被拖回這件噩夢般的陰森房間時,她如同一枚失了魂的木偶,沒有言語,更沒有掙扎,任由那些訓練有素又來歷不明的人,將牢籠的門緩緩關上。
聆微隱約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但並不確定。
這些人的身份記錄都被刻意銷燬,沒人知道他們是誰,但每當有人需要做陰暗勾當的時候,就能找到他們。
他們是非法傭兵,或者說是賞金獵人。他們不會過問僱主的目的和緣由,只要給錢,他們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這些,都是杜庭江曾經告訴她的。
六年前她被杜庭江救出來之後,曾按着杜庭江的要求把自己所經歷的所有事情都一點不漏的說出來。
儘管每一次細節的回憶,對她而言都是痛苦至極的折磨,但聆微記得自己的初衷來源於杜庭江的任務。那是她第一次出任務,第一次報答杜家的機會。
她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拼命壓着心底的恐懼,將被綁架的過程盡數告訴了守在一邊的杜庭江。
在聆微顫抖着說完最後一個字,她曾怯弱沙啞的問:“杜爺,我是不是沒做好?我把事情辦糟了,但我沒告訴別人我的身份……”
那時,杜庭江慈愛的撫了撫她的頭頂:“微兒,你做的很好。誰都沒法預料會遭遇綁架的事,我很擔心你,還好你沒事。”
他還說:“你別怕,好好休息,我都會調查清楚,找到幕後真兇。”
所有的細節,所有的話語,每一絲每一縷聆微都記得很清楚。因爲那是浸着血和痛的記憶,一輩子都忘不了。
然而此刻,再一次回憶起當年的事,聆微不知自己該作何表情。
可笑嗎?還是可悲。
可笑的是,她二十年裡拼盡全力去報答養育她的恩人,卻早在六年前就一手謀劃,將她推到死亡邊緣。
如果不是因爲她聽話又優秀,杜庭江早就捨棄她了吧?
在杜庭江的眼裡,她從未成爲過他的女兒。她甚至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可悲的是,六年後,她依然難逃宿命,又一次回到這座牢籠裡。
就像是一種詛咒。
詛咒她永遠無法如同普通人一般,得到任何的溫暖和情感。
“呃……”
小腹的疼痛越來越重,一陣陣的痙攣緊縮,如同有一根帶着鉤子的手在撕扯她的血肉。
聆微緊緊的蜷成一團,卻根本無法減輕那種痛苦。即便她此刻虛弱的快要暈厥,依然能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毫無光感和聲音的環境,讓恐懼和絕望的感覺急速攀升。仿若她會在這種痛苦中受到無窮無盡的折磨,根本不知道何時才能夠解脫!
對於時間的分辨逐漸混亂,聆微在渾渾噩噩之中,當下的情景與六年前的重疊起來,她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哪一個是夢境。
“阿深……”
她低喃着,恍惚將有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抱起來,讓她覺得特別的安心,仿若找到了溫暖的港灣。
“你回來了?”聆微的心臟加快了速度,血液一次一次衝擊着耳膜。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