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深挑眉:“你確定你要挑這個時間點跟我談事情?”
距離婚禮正式開始就剩下一小時不到,還有一堆的貴賓要見,一長串流程要走,晏明深想到這裡,略感煩躁。
他原本不想把這個婚禮辦的衆人皆知,即便同意到島嶼國家來舉行婚禮,主要目的是讓身邊的人遠離晏則愷的勢力範圍。
只是,杜瑾瑤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都透着想要一個聲勢浩大的盛事婚禮的意思,晏明深覺得可能她的安全感不足,說到底是自己的責任,也就隨她去了。
遲亦暘忙不迭的點頭:“是啊,我就是要挑這個點兒,不然我找你幹嘛!”
晏明深憊了憊眸:“那你長話短說。”
“嗯嗯嗯,我跟你說晏大少,佳佳她——”
遲亦暘剛說到一半,就被一道滄桑的聲線打斷了。
“晏總,咱們又見面了。”
杜庭江踱着步子走過來,一身西裝的他顯得不那麼年邁,由於心情極佳,整個人都精神矍鑠。
“杜老闆,這個時間,您應該去陪瑾瑤了吧。”
晏明深沒什麼表情,聲音冷淡的提醒他。自從巴沙島事件之後,晏明深和杜庭江的關係就降到了冰點,基本上不碰面。
杜庭江的臉色滯了一下,眼眸裡透着不悅。畢竟很快自己就要成晏明深的父親了,但這個女婿好像沒有一點領情的意思,完全不把他這個長輩放在眼裡。
杜庭江老臉微沉,但想到自己的目的,還是壓住了怒火。
“晏總,你和瑤兒的婚事現在正是萬衆矚目的時候,這個大好的時機,晏總僅僅是給您旗下的一個小娛樂公司打個宣傳,未免浪費吧。”
晏明深的眼眸一沉,臉色立時冷了。
杜庭江說的是晏沁手裡的深韻娛樂,它是新片《罪黑》的製片方。晏明深當時在新片發佈會上提出在影片全球上映的同一天舉辦婚禮,不過是一時興起,但既然對外公佈了,也就定下了。
杜庭江的意思是,你晏氏藉着世紀婚禮給自家公司打響招牌,那麼我杜氏如果做了些什麼,也是情理之中。
晏明深冷哼一聲,勾了勾脣角,溢出一抹諷刺。
“杜老闆想要怎麼利用時機都隨便,但別扯上晏氏集團。我娶得是杜瑾瑤一個人,可不是整個杜家。”
他的聲音矜貴而輕慢,寥寥幾句讓杜庭江的臉色徹底鐵青。
杜家最近遇到的危機不小,之前因爲對晏氏毀約,被晏明深整得夠嗆,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那個老不死的劉三青又跑回來,想要借杜烈的手將他推下臺!
他本意是想和晏明深和解,藉由婚禮的機會對外公佈晏杜兩家的親密合作,沒想到這纔剛剛說了一句話,晏明深就直接把他的路給堵死了。
杜庭江眼角的皺紋抖了抖,略顯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憤恨,但口氣依然很緩和。
“晏總嚴重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除了希望女兒能夠平安幸福,還有什麼好求的呢?”
他慈愛的笑了笑,如同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只要你對瑤瑤好,我就放心了。”
晏明深還未開口,等在一邊的遲亦暘忽而插了進來。
“杜老爺子,我們晏少最討厭的就是烏七八糟的公衆場合,他爲了杜大小姐都破例了,基本上把整個南都名流圈都搬到了島上,這簡直好過頭了吧!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杜庭江哈哈的笑了一下:“遲公子說的是,是我多慮了。你們年輕人聊着吧,我這個老頭子還是去看看瑤兒,這一眨眼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要送人了,真是捨不得啊。”
杜庭江離開之後,遲亦暘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這老狐狸真是夠了,簡直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嘖嘖,幸好他兩個女兒還不錯,倒讓他撿了大便宜!”
晏明深眼底一閃,忽而道:“杜聆微離開杜家了。”
他回想着方纔杜庭江說的那些話,雖然他的奸商本性難改,但在說道杜瑾瑤的時候,他眼裡的寵愛和欣慰卻是實實在在的。
杜庭江說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送人不捨得,卻沒想到他另外一個“女兒”,在杜家同樣整整待了二十年,可杜庭江利用起來毫不手軟,沒有一點“不捨得”的意思……
晏明深心底跳了一下,將這抹突如其來的莫名念頭壓了下去。
他這幾天總是會想起杜聆微,她倔強的樣子,被他激怒的樣子,冷清淡然的樣子……
而那個女人所有的模樣中,晏明深記得最清晰的,就是她在汽車旅館的陰暗燈光下,眼眶猩紅,淚水不停歇的流淌下來,卻不發一聲,連哽咽都沒有。
那個場景就如同刻在他腦子裡一般,每每想起就是一陣刺痛,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抱住那個無聲哭泣的女人,就如同當時的自己做的那樣。
她現在,在哪裡呢?
她和杜家決裂了,她沒有家了。晏沁說她不會願意來看他和杜瑾瑤的婚禮,那麼在婚禮之後,她還願意見他嗎?
一想起杜聆微,晏明深的思緒就一縷接着一縷,根本斷不了。他閉了閉眼,眉頭緊蹙,將腦子裡莫名多起來的思緒排除乾淨。
遲亦暘聽了晏明深話,愣了一下:“啊?離開杜家?什麼意思,她不是杜家二小姐嗎?”
晏明深不想和他解釋,心裡煩亂:“你要談的事情如果不重要,回南都再說。”
遲亦暘回神過來,趕緊一把抓住晏明深的肩膀。
“重要重要,重要死了!”遲亦暘火急火燎得道:“就是和杜聆微有關的!”
晏明深眼眸一凜:“她怎麼了?”
遲亦暘遞給他一張紙,紙張是複印件,密密麻麻寫了一堆字。
“這什麼?”
“這是佳佳讓我給你的,我也不知道啥意思。”遲亦暘撓了撓鼻子:“她說這是晏奶奶出事那天,療養院的來訪人員登記表,上面有杜聆微的名字,讓我一定要交給你。”
乍一提起這件事,晏明深心底一刺,立時陰鬱。他粗略的掃了一眼,很快就捕捉到了“杜聆微”三個字。
他臉色沉冷,一掃而過,剛想把複印件還給遲亦暘,忽然眼底閃過一絲冷光。
鷹隼般的視線再次落在那個簽名上,一寸寸的描繪出那三個字的筆鋒。幾秒鐘後,晏明深的眸子驟然冷凝——
這不是杜聆微的筆跡!
他見過聆微簽名很多次,當初聆微嫁進晏氏的時候,幫着杜庭江簽了很多合作協議,晏明深對她的字跡記得很清楚。清韻靈動,又透出一種鋒利的秀氣。
而這三個字,秀氣有餘,卻絕無鋒利。奇怪的是,那個“杜”字,他覺得尤爲熟悉……
晏明深緊緊的抓着那張薄薄的紙,腦中一個念頭劃過,力道大得近乎要將紙張撕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