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喻琥珀色的瞳眸在一瞬間劇烈的收縮,迸射出的憤怒被他死死的壓抑住。
“哦對了,光顧着說你哥哥,差點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人老了記憶真是不行了。”
蕭海虹感慨的搖搖頭,拿起手機發給蕭喻一通短信。
“明天上午九點,按照短信上的地址,去見見葉家小姐吧。”
她笑的很親和,好像是一個殷勤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幸福的母親。
只是誰也不會知道,她的每一句話背後,都隱藏着什麼樣的目的。
在離開醫院之前,蕭海虹拍了拍蕭喻的肩膀。
“相信我,你會喜歡她的。”
……
蕭喻幾乎一整夜沒有睡着覺。
在最初的憤怒過去之後,他開始一縷縷的將思緒規整,試圖用他那顆擅長洞察人心的玲瓏心,去破解來源於他母親佈下的棋局。
而破解棋局的前提,便要看清全局。
因此,第二天上午九點整,蕭喻準時抵達了蕭海虹發給他的那個地址。
他相信,葉家和那個葉氏千金,必然是蕭海虹棋局中最關鍵的一步棋。
餐廳極具盛名,高檔而奢華,在蕭喻到場之前,客人已經全部清場,只有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個正在翻開雜誌的女人。
蕭喻在侍者的引導下,朝葉家千金的方向走。她背對着他,從蕭喻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漂亮的棕色捲髮,柔軟而自然的搭在肩膀上。
“葉小姐是嗎?”
蕭喻的脣角泛出一抹弧度完美的笑容,仿若練習了無數次,熟稔到不需刻意,就能令人如癡如醉。
“真是抱歉,我來遲了。讓美麗的女士等待,並不是我所期待的。”
“沒關係,是我提前到了。”
葉歡語的聲音很跳脫,拿開遮擋住她容貌的雜誌,她眼眸瑩亮的盯住蕭喻,一點都沒有初次見面該有的拘束,臉頰上漾出甜美的笑。
“……”
蕭喻脣角的弧度在一瞬間僵硬,瞳眸不可抑制的收縮了一下。
心跳驟然加速,讓他的思維有瞬間的空白。
那個鏤刻在心尖的上的名字幾乎是瞬間就要脫口而出。
“聆——”
葉歡語率先伸出右手,表情看起來很愉悅。
“你就是蕭喻啊!你好,我叫葉歡語。”
“……”
蕭喻動了動脣,緊緊的凝視着葉歡語的輪廓,琥珀色的瞳眸裡眼波劇烈的晃盪。
真的……太像了。
在她拿下雜誌的一瞬間,在窗外明媚的陽光勾勒着她的側臉輪廓的時候,蕭喻彷彿見到了聆微,正笑語晏晏的坐在他的面前。
“喂?你沒事兒吧?蕭喻?”
葉歡語看着蕭喻愣怔的盯着她,那眼神仿若能穿透她看到另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她不由地在蕭喻眼前晃了晃手,神情詫異。
蕭喻眼眸一閃,瞬時收回視線。
“抱歉。我失態了。”
葉歡語落落大方的笑:“我就當作是我太漂亮了,哈哈。”
蕭喻擡眸,眼波明滅不定:“……是很漂亮。”
等最初的驚鴻一面帶來的震撼過去之後,蕭喻眯了眯眸,仔細地打量着坐在他對面的女人。
她的五官、輪廓,和聆微確實很像。但又不那麼一樣。
準確來說,她們的面容大概有七分相像,尤其是從側面看的時候,一瞬間真的很讓人恍神。
可葉歡語的神態,眼神,語氣,和聆微都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們是完全不同的,沒有交集的兩個人。
長相的相似,只是一種巧合。
蕭喻放在身側的拳頭緊了緊,骨節泛出一種堅硬的青白。
他想,他終於看明白了蕭海虹的棋局。
她竟然連這種極小概率的巧合都利用到。她篤定自己絕不會、也無法拒絕這門婚約。
“葉小姐,恕我冒昧,我們開門見山吧。”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步都被人算計的感覺太讓人煩躁,令蕭喻骨子裡的不羈和對抗爆發出來。
又或者是……
面對這張和聆微相似的面孔,他做不到毫無憐憫的利用她,甚至連坦然直視都不能。
無論是什麼原因,這一刻,蕭喻忽然就不想再玩這種虛僞功利的遊戲了。
“葉小姐聰慧過人,你一定明白,我們的婚事只是雙方家族的籌碼而已。”
蕭喻的眼眸漸漸涼了下來,沒有演技沒有僞裝,他直截了當的真相剝離出來放在葉歡語的面前。
“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互相耽誤,天天演戲。葉小姐也沒必要爲了家族,犧牲你個人的幸福。”
葉歡語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蕭喻這般直接,態度也和剛見面的時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冷淡的不像是同一個人。
正常情況下,約會的對象說出這種話來,無禮到幾乎是刻薄的程度了。更別說葉歡語的背景配蕭喻毫不遜色,完全門當戶對,隨便換一個人,恐怕都會掉頭就走。
可她只是眨了眨眼,沉默片刻之後,輕輕笑了一下。
“誰說是犧牲?明明是利用。”
蕭喻蹙眉:“你知道自己被利用還——”
“我纔沒有被利用。”
葉歡語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被利用的是你呀。我利用你。”
這一下,輪到蕭喻詫異了。
確切的說,葉歡語的態度,語氣,以及到現在爲止還沒有生氣走人的行爲,都讓他詫異。
下一瞬,葉歡語忽而向前俯身,語氣認真。
“我說實話,你別生氣。”
她彎了彎脣,眸色裡漾出一抹瑩亮:“你和我的前男友,感覺很像。”
“……”
蕭喻在一瞬間,簡直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這是不是上天在玩一場荒誕的遊戲?
“所以蕭喻,你和我談戀愛吧。”
半晌之後,蕭喻的脣角一抹魅惑而散漫的笑。
“好啊。”
葉歡語一怔,有點不能適應蕭喻反反覆覆的轉變的速度,不由的就問:“真的?爲什麼啊?”
蕭喻凝着葉歡語。
“因爲,很巧,你也和一個人很像。”
葉歡語眨眼:“誰?”
蕭喻低下眼眸,這麼近的距離,近到讓他可以忽略很多外在的差異,只看着她櫻色的脣,那脣色和聆微的幾乎一模一樣。
“……我愛的人。”
最後一個字音落下,他猛地吻上她的脣。
如果這是一場荒誕的遊戲。
那麼,他再也不要受人支配。
他會成爲這場遊戲的主宰者。
哪怕……踏着無辜者的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