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珉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便知道此事一定是陳年所爲。鍾珉安撫了母親幾句,詢問她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代君玲搖頭說沒關係,卻又執意不肯讓鍾珉離開家。
曲揚見狀,自覺有些不大適合待在屋子裡,便跟鍾珉說了聲,返回車上等待。
鍾珉便陪着母親坐了一會兒。直到鍾冠羣回到家,鍾珉起身,問候了父親一聲。鍾冠羣沒有說話,走到代君玲身邊,輕聲詢問她是否無恙。
見到鍾冠羣,代君玲更加委屈無助的樣子了,“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無緣無故的爲什麼要砸我的車呀。”
鍾冠羣看了看鐘珉,“你媽媽都這樣了,你還執意和那個沈多熙在一起?”
代君玲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父子倆,然後驚覺原來這件事可能跟沈多熙有關。代君玲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撲倒鍾珉面前:“原來是那個女人搞的鬼,鍾珉,她把你媽媽嚇成這樣,你還要和她在一起?”
“這件事和多熙無關,”鍾珉看着母親輕聲說道:“而且,多熙前些日子受到的驚嚇和傷害,比您這個要多得多。”
話音剛落,代君玲的巴掌啪地落在鍾珉的臉上,長這麼大,代君玲是第一次打鐘珉。
“你竟然爲了一個女人連你媽媽都不顧了?我真是白養你了。”代君玲傷透了心。
“您好好歇着,我走了。”鍾珉捱了一巴掌,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離開了。
關門的一剎那,鍾珉聽到身後傳來母親的哭聲,那樣淒厲絕望的哭聲。鍾珉深深嘆口氣,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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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珉在門口與曲揚道了別,之後就直奔着茶館去了,這個時間段,如果沒猜錯,陳年一定在茶館結算一天的流水。
果然,鍾珉到了茶館,就看到陳年的車停在門口,他下了車,徑直走進去,吧檯外,陳年倚在臺面上,正跟收銀員結算。
鍾珉走過去,二話不說,對着陳年就是一拳。
陳年捱了一拳,迅速撤了幾步,這纔看清來人是鍾珉,於是活動了一下剛剛被打的腮幫子,“怎麼?想打架?去外面吧。”
吧檯裡的小姑娘驚慌地看着陳年和鍾珉出了門外,隨後就傳出搏擊的聲音。小姑娘在吧檯裡抓着手機,急的直跳腳,最後鼓起勇氣衝到門邊對陳年喊:“老闆,要不要報警呀?”
“不用。”陳年回了一句。
哦。小姑娘只好站在門邊,看着陳年和鍾珉在店外的空地上,你一拳我一拳地相互毆打,誰也沒佔到誰便宜,誰也沒落到誰下風。
小姑娘起初還緊張着,看到後來竟有些雀躍了,畢竟兩個渾身陽剛氣的大帥哥打架,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事。
打架結束在雙方氣力耗盡,各自坐到地上喘着大氣。
“如果你是爲多熙來打我,我認了,爲了別人的話還是省省吧。”過了會兒,陳年冷笑了聲。他知道鍾珉是因爲他媽媽的事來的。
“你這是承認派人去嚇唬我媽?”
“哼,”陳年又是一聲冷笑,“多熙被你媽害成那樣,也沒見你發這麼大脾氣。”
鍾珉沉默了會兒,然後有些無奈地說道:“難道讓我爲了多熙去打我媽?”
“那倒不能,所以我幫你把這事辦了,省得你爲難。”陳年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鍾珉扭頭看了陳年一眼,然後起身,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好自爲之吧。”
鍾珉知道,陳年招惹了自己的母親,父親是不會放過陳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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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多熙看着鍾珉身上的烏青和衣服上的灰漬,不由緊張了起來,不是說和曲揚去吃飯了,怎麼弄的一身狼狽回來?
“跟人打了一架。”見到多熙疑惑的眼神,鍾珉笑了笑。
“你沒事吧?”多熙打量了鍾珉一下,用手摸了摸鐘珉烏青的地方,都是皮外傷,便嗔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總跟人打架……我去買點藥油回來幫你擦上。”
鍾珉拉住就要出門的多熙,將她摟在懷裡,“不礙事的,你讓我抱抱就好了。”
多熙摟住鍾珉的腰,安靜地靠在他懷裡,“你和誰打架了?”
“喝酒時遇見一個醉鬼挑釁,就打起來了。”鍾珉撒了一個謊。
這下多熙更覺得鍾珉孩子氣了,她鬆開鍾珉,讓他去洗澡,“你竟然和一個醉鬼較真。”
“下次不會了。”鍾珉笑着,然後去洗澡了。
等他從洗澡間出來,多熙已經到樓下藥方買了跌打藥油,讓鍾珉坐好,細緻地幫他擦了起來。
藥油的味道很衝,鍾珉受不了這味道,有些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忍着點,一會兒味道就消散了。”多熙輕聲安慰了句。
鍾珉於是便忍了下來。在多熙面前,他真的忍了很多自己從前不能忍的事,他的那些挑剔那些不妥協,在多熙面前都收了起來,漸漸變成一個包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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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多熙去上班了,不出所料地被報社的同事圍住,大家攢了好多日子的疑問,再不問出來簡直要憋瘋了。
“你真的要和名冠集團那個鍾總訂婚?”“你們怎麼認識的?”“訂婚的日子出來了嗎?”“那你以後還在不在報社上班呀?”……
面對同事的好奇與詢問,多熙苦笑着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輕聲說了句:“我們現在只是談戀愛而已,沒想那麼多。”
但是跟鍾珉那樣的人談戀愛已經是石破驚天的事,他們此刻才明白,怪不得林主任對多熙一直那麼照顧,原來並不是多熙和林主任有一腿,只是因爲多熙和名冠集團的關係。
同事們一方面嘖嘖稱奇,一方面又暗搓搓地猜測,也不知這戀愛會談的怎麼樣,說不定談着談着就分手了呢?
反正不管怎麼樣,未來他們報社裡都有好戲看了。
林主任也很忙,他重新將多熙調回副刊部,理由不言自明,未來名冠集團的廣告業務還要多仰仗多熙。更何況,這一次多熙是在出新聞的時候出了事,鍾珉沒來報社興師問罪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如果你有事的話就儘管去忙,只要稿子交上去就可以了,不用非要來坐班的。”林主任邊幫着多熙將座位換到副刊部,邊殷勤地說道。
“謝謝主任。”多熙尷尬地笑了笑。林主任對她熱情的實在太過頭了。
“謝什麼。”林主任笑着,將多熙的東西放在副刊部的辦公桌上,“以後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說,不用客氣。”
多熙點了點頭。然後跟副刊部的同事打了聲招呼。短短時間裡,她從社會新聞部到副刊部,又從副刊部到社會新聞部,現在又從社會新聞部回到副刊部。
早知如此,何必這麼折騰。
“對了,名冠集團快要週年慶了,到時候你就代表報社去採訪,這方面你在行的。”最後,林主任說道。
多熙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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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多旭忌日那天,多熙和鍾珉一起去了墓園。他們去的很早,就是怕在墓園裡碰到沈宗文和吳香梅。
每年沈多旭的忌日,吳香梅都會來墓地祭掃。在墓地上看着沈多旭的墓碑傷心痛哭。
多熙和鍾珉將一捧白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多熙蹲下來,用手撫摸着墓碑,嘆息着,卻終是什麼也沒說。就那樣和鍾珉在墓前默默站了會兒,便轉身離開了。
回到車上,多熙讓鍾珉等一會兒,她知道父親和母親一定會來祭掃,所以她想在一旁偷偷看他們一眼。
過了很久,吳香梅和沈宗文才來到墓園。是陳年開車帶他們一起來的。
看到陳年,鍾珉收回了視線,望向別處。
吳香梅雖然一臉悲痛,但是氣色看上去還好,並且,她對陳年的依賴顯而易見,下了車,一直是陳年在一旁扶着她。
隔着一段距離看過去,吳香梅的身影有些佝僂瘦弱,沈宗文的腰身也彎了,頭髮花白,父母真的是老了,而自己卻在他們年老的時候離開他們……想到這裡,多熙鼻子一酸,眼淚潸然而下。
聽到多熙抽泣的聲音,鍾珉回過頭,急忙掏出手帕遞給多熙,這個日子,多熙自然是傷心的,所以鍾珉也沒有勸,伸過手將多熙摟在他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擡頭,鍾珉的目光卻與陳年撞到一起。陳年透過車窗看到鍾珉和多熙,目光只停留了片刻,便扭頭,陪着沈宗文和吳香梅進了墓園。
墓碑前,放着的那捧白色菊花,被吳香梅扔掉了。吳香梅知道,那是鍾珉送來的。鍾珉每年能都以一捧白菊寄託哀思,而吳香梅每年都會隨後將白菊扔掉。
看到吳香梅在墓園裡痛哭失聲的悲傷模樣,陳年算是徹底明白了多熙爲何會必須在鍾珉和父母之間選擇一個,沈多旭已經去世六年了,吳香梅的傷痛仍彷彿昨日,這種錐心刺骨的痛,必須找一個仇恨點支撐着,鍾珉就是那個仇恨點,這輩子都別想得到寬恕。
吳香梅帶着香,紙,一小瓶白酒,和幾碟好吃的,她蹲在沈多旭的墓前,哭一陣,說一陣,一個傷心欲絕的母親,讓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