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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講會能夠出席的人少之又少,就連之前答應要來的付安東也不能夠如期出現。我佈置會場已經焦頭爛額了,聽到這個消息特別想罵人,對着電話那頭的張丘說:“你現在立馬給每個部門總打電話,讓他們無論如何出一個人過來給我。今天他們要是不派人來,那之後也別總想着來問我們要人了。”

一個小時之後,張丘氣喘吁吁地給我打電話:“許經理,地方在哪?”

“我之前不是給大家發了郵件麼?經濟學院教學樓裡的階梯教室。”

掛了電話我就在教室門口看到一襲西裝的陸優,後面跟着張丘和另外兩個同事。

我沒顧得上招呼陸優,轉頭質問張丘:“就來了這三個?”

他爲難道:“付總他來不了了,經紀業務的張總說他們部門今年不招人……任總說陸總監反正也是B大畢業的,所以過來肯定能幫得上忙,另外財務和法務的兩個同事,他們也可以幫忙介紹一下公司的情況……”

我轉頭看了一眼那兩個同事,他們腦門上就頂着一行大字:我們是來打醬油的。

“你看陸總監像是能幫得上忙的人麼?”我壓低了聲音說。陸優本來話就不多,他要上臺那全場肯定冷得冒白氣。

張丘看了一眼陸優,特別肯定得說:“像。陸總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而且他經歷那麼豐富,剛好也可以和這些學生談一談職業規劃。”

我嘆了口氣,“現在已經這樣了。慢點宣講會開始之後看現場情況吧。”

爲了保持氣氛儘量不僵下來,整個宣講會的前半段都是由我來介紹公司的校招計劃和畢業生培養項目,等到時間差不多了,我才讓陸優就投行部的情況和工作方式給大家介紹一下。

陸優的親和力比我想象中要高很多。他脫了外套,只穿了件白色襯衫,條理清晰地分享他從事金融行業這幾年來的一些經驗和體會。

或許是因爲現在投行是熱門,大家都削尖了腦袋想進這行;也或許是因爲陸優舉手投足還多少有些書卷氣讓這些大學生沒有距離感;現場的氣氛比較熱烈,向他提問的人也越來越多。

有個男同學站起來問他:“陸師兄,你好。我想問你個問題:絕大多數人去投行都是爲了錢,這是我在猶豫的地方,因爲我想要掙很多錢,但不想爲了掙錢而掙錢,你可不可以談一談你加入這個行業的初衷,還有除了錢,這個工作還能帶給你其他的東西嗎?”

陸優拿起手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略一遲疑,不緊不慢地回答道:“要是你問我爲什麼做投行,那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就是爲了錢。至於這個工作給我帶來的其他價值,有很多,比如人脈、地位和成就感。

國外有很多學派討伐投資銀行,認爲它是‘金融泡沫製造機’。我不反對這個說法。但有一點我想強調一下:有泡沫纔有夢想。

雖然在某些市場環境下,投行確實在製造金融泡沫,但就是這些泡沫給很多投資者和企業家打造了一個‘一夜暴富’的美夢。

所以通常情況下,我經常用‘織夢者’來自我安慰,可以說,我們和迪斯尼的工作差不多,區別在於他們給未成年人造夢,而我們給成年人造夢。”

他停頓了一下,不忘再補充了一句:“但我們掙得比他們可多多了。”

現場被他逗樂了,人羣裡夾雜着一兩聲起鬨:“那你一個月能掙多少?”

他狀似擡頭想了想,微笑着說:“礙於我們人力資源部許經理在場,不方便透露。要不然下去之後,說不定我的飯碗就被她端了。大家對於薪酬待遇有什麼疑問,可以在宣講會結束之後諮詢我們人力資源部的同事。當然,也歡迎各位同學親自來我們公司體會一下。”

張丘在我旁邊樂呵呵地說:“我就說陸總很有學生緣,今天效果很好啊。”

我看着臺上的陸優,這種感覺陌生而熟悉。似乎他還是那個用功讀書成績優異的高年級同學,但全然褪去了當初的沉默青澀和不善言談,換成了圓滑世故和遊韌有餘。

有個年輕的女同學站起來,問他:“師兄,我想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很多人說幹投行很累,幾乎沒有私人空間,所以在工作和家庭之間很難平衡。你是怎麼來看這個問題的呢?呃……你結婚了嗎?”

這個問題更像是針對陸優的私人問題,他這次真算是出盡了風頭,宣講會後半段簡直是他個人的焦點訪談。

他思考了一會,推了推眼鏡,說:“這件事上我是個反面教材。但情況因人而異,公司同事家庭幸福的不在少數。我旁邊這位法務部的同事就剛生了小孩,請他談我想更合適一些。”說完,適時地把話筒遞給了其他的同事,他自己則拿起外套走到一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