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一片死寂。
諸族許多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是空象不夠強嗎?在不少諸神子嗣來看,這位比之石虛寧是要更勝一籌的,歲空指幾乎將蘇乞年立身的光陰長河都截斷了,即便如此,還是被其強勢殺了出來,那墨色刀光猶如天刀臨世,無物不破,無堅不摧,差點將空象初成的時光神體立劈成兩半。
鉤神虛也沉默了,神話領域前,他未必比空象更強。
“怎麼樣,還是考慮一下,現在出手還有機會,等我更進一步,你們剩下的只有絕望。”
蘇乞年輕笑道,但目光卻沉靜如萬古長夜,而愈是這種平淡的語氣,在鉤神虛,乃至空象等衆多諸神子嗣感來,就愈發刺耳,偏偏拿這個下界土著沒有半點辦法,因爲其的確很強,神話領域之下,堪稱極境人物,根本尋不到什麼明顯的破綻。
“抵消了諸神權柄,那是天碑之力!”
回過神來,空象露出前所未有的鄭重之色,盯住了蘇乞年,至高領域之下,能夠抵消諸神權柄的器物屈指可數,剛剛交手時,他並未感受到有某種疑似至高器物復甦的跡象,除了天碑之力,他再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難怪石虛寧身隕,這樣蘊藏了天碑之力的刀法,不止諸神權柄無法壓制,諸道都有被鎮壓的跡象,那刀勢中,還有一些未知的神韻,雖然無法洞悉,但空象認爲,應該天龍血脈所致,否則很難解釋,人族至高領域之下,怎麼可能有人能夠錘鍊出這樣的戰體,天妖、神獸族羣八劫神主中,都沒有聽說過有這樣離譜的體魄。
“真相,需要自己去尋找。”蘇乞年道,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幾次交手下來,諸族強者都對那墨色刀光生出十二分的關注,雖然只有空象真正勾動了諸神權柄,但何嘗不是爲了印證,這下界人族土著,多半真的身懷天碑神意,並已經把握了一定的天碑之力,諸神權柄也奈何不得。
“可以。”
天外天,那平淡的聲音再次在諸族強者的耳畔響起,合道族一干族人先是一怔,繼而就生出一種離開是非之地的強烈迫切感,這位叔祖實在是太讓人糟心了,您沒事可以什麼,沒看到諸族那麼多人的臉色變得比鐵還青。
尤其是今日到來的諸神子嗣,這麼多年來,他們秉承的一直是孤身鎮諸敵,甚至開闢出了獨屬於他們的角鬥場,一些心氣高絕者,甚至連諸神權柄都不願輕動,護持神魂的至高器物都不願伴身,遑論是聯手對敵。
這不是以下伐上,存在着輩分的差距,愈是諸神子嗣角鬥場中的頂尖人物,愈是難以接受這樣的安排,同輩爭鋒,無論是怎樣的理由,聯手了,即是自承不如,他們不怕戰敗,唯獨不願消減心氣,有着紮根在骨子裡的強者姿態。
此刻,不僅僅是諸神子嗣,就是南天門外,諸族、天妖、神獸族羣的數百位至高神主,也有不少人蹙眉,翻滾的迷濛白霧中,這些恐怖的至高身姿,流露出少許的至高氣機,頓時令這片天外天變得晦暗,虛空生雷音,整個世界都隱隱搖晃起來。
很顯然,即便是衆多至高神主,也有不少生出了不滿,萬道神主雖強,卻也不能取代他們的意志,每一位至高生靈,都是神座之下的絕巔人物,歷經九九重劫,多少次生命進化方纔躋身於內,他們深知自家神子、神女的心氣,也慶幸蘇乞年選擇的是虛空鉤蛇一族的天妖之子,否則真要他們開口,委實有些難辦。
“要是你覺得沒有把握,在場的可以再來幾個,這樣還不敢出手的話,”蘇乞年看向鉤神虛,話鋒驟然間變得冷冽,“誰給你們的膽子陽奉陰違,半途劫道,真當我下界人族無人嗎!”
鏘!鏘!
一身虛空蛇甲鏗鏘而鳴,鉤神虛體內,像是有一方大世界炸開,原本陰柔的書卷氣蕩然無存,他看上去宛如一口出鞘的天劍,每一片甲葉都在錚鳴,他似在與這片天外天共呼吸,十萬裡迷濛白霧都在與之共鳴,凝成了一條龐大而神聖的霧蟒。
在其與蘇乞年之間的虛空,竟像是地龍翻身,盪開了細密的褶皺,那每一道虛空褶皺,都令八劫神主悚然,這裡可是天外天,虛空比天鐵還要堅固,不是至高神主都很難破開,這位天妖之子不愧是天生的虛空神體,虛空至高本源之路,已經走到了極深的境地。
然而,在其身側的那位鉤無神主,卻是伸出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撫平了他激盪的天功秘法,阻止了他繼續出手。
“叔叔!”
鉤神虛不服:“我可以斬了他,就算是天碑之力又如何,只要打破他的極限,是龍也要盤着!”
“不要被激怒,守住伱的元神之心,他身上有隱秘,天碑之力被默認爲天界第五大禁忌不是沒有原因,不要太過自負,對於禁忌之力,要有敬畏之心,非是你們不敵,所以你們聯手鎮壓他,剝離了他的天碑神意,天龍血脈,再來一戰,沒什麼丟臉的。”
鉤無神主勸他,闡述了他的認知,覺得非是他們這些諸神子嗣不夠強,只是對手倚仗天碑之力還有天龍血脈,一個被默認爲天界第五大禁忌,一個是遠古神獸之王的血脈傳承,真的靠那個下界土著自身之力,神話領域之下,有的是對手。
“不錯,這兩種堪稱禁忌的傳承加身,就算是蚍蜉也能蛻變爲巨龍。”
“鉤無神主說得不錯,摒棄了這一切,再來一戰,纔是真正的強者!”
諸族很多人眼前一亮,立即附和,就算是諸神血脈,也有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鉤無神主說得不錯,這諸多外力加身,才成就了這個年輕人族下界土著神話領域之下近乎無解的戰力,摒棄了這一切,他什麼也不是。
“剝離他的天碑之力和天龍血脈,看看他還能不能這般輕慢與肆意,神子的血不能白流!”
這是萬古石窟的族人,此刻咬牙切齒,覺得自家神子隕落得太過冤枉了,萬道神主雖然固執,但若非是天碑之力和天龍血鑄就的至強戰體,自家神子也不會敗。
“無恥!”
戰血天橋上,玄無界冷斥,將圍獵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將不敵說成是借用外力,身爲諸神子嗣的他們,體內傳承的至強血脈,乃至天生神體,按照這樣說何嘗不是一種外力,大家剝離了這些,打碎了意識重生一次,看看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
“這幫犢子吃屎放屁!”
姬鎮獄破口大罵,黑袍激盪,被黃帝一脈幾個八劫神主按住,要不然早就衝下戰血天橋了,這是那位初立的戰天山之主的抉擇,無論是天庭衆部還是諸天山之主,都不好干涉,唯有作爲其背後的天盾,謹防南天門前這些至高神主肆意插足。
天磨神主鬢髮如雪,眸光幽邃,在他看來,這或許是蘇乞年想要藉助諸神子嗣之力壓迫己身,錘鍊意志,以打開界關,躋身神話領域,只是即便其身懷天碑之力,不入神話領域,也總有極限所在,諸神子嗣中,神話領域之下的頂尖人物不在少數,也沒有哪個是易於之輩,這種抉擇,等同於火中取栗。
就算是一直靜默不語的震元神主,也微微蹙眉,在他看來,近一年的閉關,蘇乞年精進如斯,更強於初入天界時,但畢竟年月尚短,即便借力錘鍊,打開界關怕還有些勉強,若不能躋身於內,神話天壁將成倍增厚,幾乎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
“可以。”
這是時空嶺的空明神主,清冷的聲音響起,算是認可了鉤無神主所言,響應了萬道神主。
空象深吸一口氣,心緒有些複雜,但還是遵從了空明神主所言,他整個人都開始發光,絢爛的時光碎片,交織着銀燦燦的虛空之力,而後在眉心處衍化成清濛濛的時空至高本源,硬生生將那墨色刀痕逼迫出來,放逐進時空亂流中。
這一幕頓時令諸族不少強者眼前一亮,至少現階段,這下界人族土著的天碑之力並非是無解。
許是元神意志勾連,已經商量好了,白霧區陸續走出了七道身影,每一道都氣息沉靜而恐怖,伴隨着各種驚人的異象,在場的諸神子嗣認得出來,這七位絲毫不在空象與鉤神虛之下,都是角鬥場上絕對的上游頂尖人物。
這要石破天驚!
無論是怎樣的理由,今日這一戰,註定要在天界年輕一輩中掀起颶風,九大諸神子嗣聯手圍獵一人,整個天界古史上,這樣的記載都寥若晨星。
“慢着,人在哪裡。”
蘇乞年看向鉤神虛,即將被九大諸神子嗣圍獵,他沒有半分凝重之色,從容而鎮靜地開口,這種姿態實在將鉤神虛刺激得不輕,那種像是刻在骨子裡的自信與霸道,令他恨不能立即一拳蓋落在其臉上。
冷哼一聲,亮銀甲冑發光,映照出一方銀光絢爛的天地,那是屬於虛空蛇甲的本源天地,無數虛空至高本源符文締結的銀色鎖鏈,捆縛着一名麻衣赤足,鬢髮微白,揹負着石質長鞭的中年人。
麻衣中年長身而立,隔着本源天地看向蘇乞年,那目光深邃而寧靜,像是有萬古星天沉墜其間,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