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染空到達靈泉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城主大會的前一日了,他正要往山上去,腳步卻停住了。而這個時候,一大羣人影從周圍的林子裡閃了出來,他眼神微凝,嘴角卻掛上了一個冷笑:“你何時來的?”
人羣散開,從後面走出來一個衣衫素淡的女子,正是很久不見的澹臺雅樂。
她看到墨染空,還未開口,眼淚便已經落了下來,然後她急忙走到墨染空面前,又驚又喜的說道:“主君,奴婢……奴婢還以爲再也看不到您了呢!您不知道,當我聽說您遇到了花千月後就立即啓程往靈泉山趕了,可剛到山腳下,卻又聽說您被宇清山圍攻的消息,奴婢……奴婢……”
“你來做什麼?”不等她說完,墨染空又問。
澹臺雅樂怔了怔:“主君,我都知道了,那個寧歡果然是個奸細,差點害死您,算起來,您已經有好幾日未吸陽氣了吧,您看,我把咱們城主府裡的肉人全帶來了。”
澹臺雅樂說着,她的身子微微側了側,用手臂向身後一揮,果然看到一排肉人都站在她的身後。這些肉人一個個臉色蒼白,有的還在瑟瑟發抖,他們已經都聽說了,主君已經好幾日沒有吸陽氣了,而他們被送來,就是爲了讓主君一次吸個飽的。
“全帶來了?”墨染空的眼睛又眯了起來,“全部?”
“是的,主君。”澹臺雅樂連忙點頭,“這裡是山下,也不是比試的時候,自然不會破了魃母的規矩……至於您帶上山的肉人,奴婢也早就爲你準備好了,所以,您就安心的……”
不等澹臺雅樂說完,卻見墨染空眉頭一挑:“還有準備帶上山的肉人?”
“正是,奴婢千挑萬選了好幾個月呢,有他們在,絕對能助主君一臂之力。”看到墨染空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澹臺雅樂連忙道,“而且,我知道主君喜歡安靜,爲了避免他們會吵到主君,已經讓人將他們的舌頭給拔了,絕不會打擾到主君的比試。”
她說着,又拍了拍手,立即幾個長相秀氣的青年男子被帶了上來,他們的個子都不算太高,也就是同白厲相仿,而他們的臉色比那些守在一旁等着墨染空“用餐”的肉人們好不到哪去,甚至更加的蒼白。這種蒼白很容易讓墨染空想起另一張失了生氣的臉,那個時候,當白厲拉開他以後,他是真的以爲她死了。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然後他冷冷的看了一旁低眉順目的澹臺雅樂一眼,嘴角突然向上揚了揚:“幾個月?你有心了!”
以爲墨染空在誇獎她,澹臺雅樂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但她馬上將這得意的神色斂起,她擡起頭,一臉真誠的看向墨染空:“爲主君做事,是奴婢的本份,奴婢生是主君的人,死是……啊……”
就在這時,她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隨着一股陰寒之氣蔓延了她的周圍,站在她身邊的那三個肉人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倒在了地上,然後一動都不動了。
頓了頓後,她身後的
那些肉人立即發出一陣陣驚恐的尖叫,人羣中也出現了短暫的混亂,若不是圍在周圍的鬼魃兵們,只怕這些肉人們會立即逃得遠遠的。
看到她身旁躺倒的那三個青年,澹臺雅樂一下子愣住了,還不等她回過神來,卻聽一個冷冷的聲音砸向了她:“都給本君滾!”
隨即,澹臺雅樂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墨染空已經一個人上了靈泉山。
看着他漸漸消失的背影,澹臺雅樂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一個僕役來到她的身邊,小心翼翼的問她:“澹臺大人,這幾個肉人怎麼辦?”
澹臺雅樂此時已經心亂如麻,被他一問,立即不耐煩的說道:“都死了還能怎麼辦,拖到一旁埋了就是。”
“可……可他們還沒死呀!”那個僕役結結巴巴的回道。
“什麼?還沒死?”
聽到這句話,澹臺雅樂嚇了一跳,她急忙看向旁邊的地上,卻見三個青年雖然雙目緊閉,人也一動不動的,但是胸口還有起伏,果然還沒死。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若是主君想要殺他們,這三個肉人,哪怕是他們所有人,根本是連渣都不會剩的,只會變成一片血霧。
她心中一驚,難道說主君已經虛弱到無法殺人的地步了嗎?那樣的話,他上了靈泉山,豈不是就等於有去無回?
而就在這個時候,卻聽倒在地上的一個肉人鼻子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卻是醒了,而緊接着,另外兩個肉人也相繼醒來。
直到這個時候,澹臺雅樂才察覺,她只顧着讓下人幫忙找身強力壯的年青男子,卻完全忽略了他們的長相,這些人的樣貌如今看來似乎都同寧歡有那麼一兩分相似。
她冷笑一聲:“既然被主君棄了,你們活着還有什麼用?”
說着,卻不知道她從哪裡拿出了一根馬鞭,狠狠地向地上的三個青年抽去。
三個青年已經被拔了舌頭,根本就發不出聲來,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慘叫,不一會兒就被澹臺雅樂抽的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眼看就要再次暈死過去。
看着三人鮮血淋淋的樣子,澹臺雅樂的心中才好受些,可她正想給他們一個痛快,卻聽一個聲音小聲嘀咕道:“被主君厭棄了就殺人,她自己不也是個肉人嗎!”
澹臺雅樂聽了脊背一寒,立即擡起頭來,向原本站在她身後的那些肉人看去,咬牙切齒的說道:“誰,是誰在說話!”
肉人中一片寂靜,根本就沒有人理會她的質問。
她冷笑:“不出來嗎?那好,等回去了,我讓你們一個個全都……”
“憑什麼!你又不是主君!”終於,有人再次發聲了,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肉人,她先是戰戰兢兢的擡頭看了澹臺雅樂一眼,隨即結結巴巴的道,“澹臺……澹臺大人又不是主君,爲何您能決定我們的生死,您同我們一樣都是肉人呀,不過……不過是比我們進府早些罷了,而且……而且……”
說到這裡,女肉人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說話也流利了:“而且,澹臺大人已經好久沒有伺候主君了吧,您既然不做肉人了,那就只能是城主府的僕役,身爲僕役,卻打死肉人,這件事情,若是讓魃母知道,澹臺大人只怕……只怕也活不成了吧!”
說到這裡,女肉人彷彿自己一下子醒悟了,眼睛也亮了起來:“對,沒錯,就是這樣!”
這次,本來她以爲自己一定會死的,哪想到竟然沒死成,墨染空根本就沒吸他們的陽氣。
可她還沒鬆一口氣,轉眼間,三個被墨染空放過的肉人,卻眼看又要被澹臺雅樂打死了。看到這三個人,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未來,生生死死之間,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情,膽子自然也大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說我是僕役?誰借你的膽子!”澹臺雅樂的聲音一下子尖利起來。
在墨染空身邊這麼多年,澹臺雅樂還從沒在這麼多人面前被如此指責過,還說她是僕役,她堂堂楓苓邑的城主千金,生下來就被人捧在手心裡,怎麼可以被人說成僕役。
“怎麼不是!”女肉人豁出去了,“在城主府,除了城主之外,不是僕役就是肉人,澹臺大人既然很久不做肉人了,還賴在城主府,那不是僕役是什麼。”
“是呀,她已經好久沒被主君吸陽氣了,早就不是肉人了呢。”
“可不,不然主君這次怎麼會如此生氣,一個僕役對咱們……甚至對主君頤指氣使的,要我也會生氣呢。”
“這次回去,主君大概就該趕她走了吧。”
“主君?哪個主君,你說這次主君會不會……”
“噓,不管是哪個,沒用的肉人比僕役還不如,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什麼活兒也不會,留着她難道要吃閒飯嗎?”
女肉人的話彷彿一下子打開了所有肉人質疑的口子,他們一下子都醒悟了過來。漸漸的,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話也越來越露骨。到了最後,連旁邊的僕役們看澹臺雅樂的眼神也不對了。
因爲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從始至終,主君都沒有賦予這個澹臺雅樂什麼職位,一切都是她自己攬起來的,而且,她也的確是很久都沒有伺候主君,讓主君吸陽氣了。
不知什麼時候,三個青年已經被其它肉人給擡到了一旁,有粗通醫術的肉人已經開始爲他們檢查身體,所有人都圍着這三個肉人打轉,彷彿將澹臺雅樂完全給忘了。
就在肉人們忙活的時候,那些被澹臺雅樂帶來的鬼魃兵們,一直都靜靜地圍在周圍,不動也不說話,更是讓澹臺雅樂脊背發涼。
直到這個時候,澹臺雅樂也才察覺他們說得對,墨染空的確已經好久好久沒找她練功了,久到路千城進城主府之前,只是以前,她還以爲是主君體諒她,而如今看來……
突然,一股從沒有過的危機感向她鋪天蓋地的襲來……
(第一卷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