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七月流火,但對於正值大暑的興安嶺來說,也就二十四五度的樣子,這氣溫也可以說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至少晚上不冷。
鬱鬱蔥蔥的林木,密密層層的枝葉把森林封得嚴嚴實實,擋住了人們的視線,遮住了藍藍的天空。
早上剛下過一場大雨的緣故,此時太陽蒸騰,霧氣從山谷裡升起來,整片森林浸在乳白色的霧氣裡。
當真如仙境一般。
呂律低着頭在林中搜尋,樹腳,灌木叢,雜草地、枯木樁,要的是發現的眼睛,甚至都不用太仔細,總能每走幾步,就有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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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秀玉更是眼尖,手中一根小木棍,四處扒拉,時不時就蹲下去,從厚厚的腐葉和雜草中間,摳出些蘑菇來,往來奔走在呂律周圍,像個歡快的孩子,也忙得滿頭是汗。
她身上沾了不少枝葉上還未來得及被太陽曬乾的雨水,鳳頭也被雨水和汗水打溼,緊緊地貼在額頭上,鞋子早已經溼了,就連褲腿都已經溼了大半,但依舊難掩心頭的興奮。
陳秀玉是採摘山野菜、蘑菇、山中堅果和藥材的好手,呂律早有領教。
以往家裡條件不好,缺吃喝,缺錢,不少東西都得向大山伸手要,這也煉就了一身找山貨的好本事兒。
事實上,大部分山裡人都很清楚,山裡蘑菇什麼能吃,什麼不能碰。
呂律在採集山貨上,就遠不如陳秀玉,他所撿拾的那些東西,也主要是以前收購山貨認識的,碰到不認識的,反過來還得請教陳秀玉。
有的蘑菇,就即使別人告訴你能吃,拿回去做不好,一樣能放翻一羣人。
呂律笑盈盈地看了陳秀玉一眼,催促道:“快快快,撿着好的多弄些回去。”
在樺樹、榆樹、櫟樹的枯木樁或是枯樹上都能看到,不僅好吃,還有不小的滋補強壯功效和藥用價值,通常用來治療腎虛陽痿、痢疾。
“你喜歡吃的話,我以後多撿點。”
“我沒照顧你,那我這三天兩頭往草甸子跑是幹啥了?”
呂律看着那些已經軟塌塌垂下來已經腐爛的榆黃蘑,有些可惜。
呂律關好地窨子小門,伸手搭在陳秀玉肩膀上,約着一起往回走。
“律哥,你這是幹啥?”陳秀玉忍不住問道。
洗好後,陳秀玉帶着不少榆黃蘑回去做菜,呂律則將這些蘑菇送往地窨子中,那張着厚厚烏拉草的簡單木牀被他放上尼龍布鋪着,上面撒上洗好的蘑菇,能用上的籮筐等行李也被裝了蘑菇掛土竈旁邊。
呂律覺得,完全有必要在這地窨子中,定製幾個木架子,專門用來烘乾。
到了明天,完全可以放外邊曬太陽底下去。
西南有植物王國,孕育無數奇珍的同時,也滋生出大量的毒物。
“我倒是覺得,王大龍應該挺看好我哥的,沒少跟他說話,見面的時候,也總是笑着,至少不討厭。”
“好像也沒說啥!”
可最後想想呂律還是放棄了,不想晚上在這熱天睡熱炕,再摟着媳婦兒,熱上加熱再加熱。
陳秀玉一聽這話,笑着點頭:“咱們這山裡頭不少。”
不得不承認,都是很美味的東西,很下飯。
在看到呂律揹着的揹簍後,陳秀清就有些羨慕了,尤其是看到兩人在林子間坐下休息,他自己還在各處轉悠,立馬就忍不住叫開了:“妹子,幫哥也撿點唄。”
陳秀玉衝一邊笑着,一邊起身開始在臨近繼續找尋蘑菇。
看他那一臉尷尬的樣子,呂律和陳秀玉對視一眼,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實在這年頭,早已經能夠人工種植。
想要吃上一頓安全美味的蘑菇,沒點經驗本事都不行。
看看,蹬腿……不比躺闆闆差!
在後世,每到夏季,預防吃菌子中毒的短信,在東北大地上也幾乎人人都會收到。
比如榛蘑。
陳秀玉既然想邀約人採收這些山貨,那以後就需要經常用到烘乾了。
陳秀清也趕忙到前面一點幫忙挑選榆黃蘑,呂律這才找到機會湊到陳秀玉耳朵邊吹氣。
大小興安嶺的植物種類比植物王國稍次,但那也是相當複雜,毒物自然也不少,不得不小心。
對……只撿自己認識且能肯定的蘑菇。
桌上三菜一湯,榆黃蘑炒蛋,榆黃蘑炒肉,嫩滑爽口,都是很家常的做法,香辣榆黃蘑,則是將榆黃蘑撕成幾塊,和辣椒段一起炸得香脆,那也是真香,還有個放了野山蔥和野韭菜燒出的榆黃蘑湯,湯絕對很鮮。
陳秀清一下子啞巴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撓撓頭,乾笑着說:“我主要是來找律哥你,至於燕子他們,只是順帶……”
“嗯吶!”
呂律只能將它們放入地窨子,生起竈火進行烘乾。
翻過兩道山樑後,陳秀清選擇抄小道近路直接回秀山屯,呂律和陳秀玉則順着來時的路往草甸子走。
陳秀清想了想,感覺很平常。
蘑菇是好東西,可新鮮蘑菇沒法長時間保存,隔上一夜,不少就會腐爛變質或是生蟲,必須得儘快乾燥。
不是所有山裡人都擅長撿蘑菇,這玩意兒有的長得明目張膽生怕你不知道一樣,但不少好蘑菇,卻總是藏得嚴嚴實實,眼睛不靈泛點都看不到,甚至腳都踩上面走過了,回頭纔看見一團碎爛,讓人心痛不已。
“明明就是想看看燕子在不在,明明就是跟未來老丈人拉拉關係……
在將一整根樹幹上的榆黃蘑都挑選完了,她還不忘到陳秀清揹簍裡翻找一下,將看到的榆黃蘑也往自家裝得滿滿當當的揹簍裡放,看得陳秀清好一陣無語。
這是人們稀罕的好蘑菇。
五條狗今天進山也是盡情撒歡了,在三人找蘑菇的時候,它們在林子裡跑來躥去,看到個蟲子能跟着嗅半天,遇到只蝴蝶,也能趕着追攆,盡情地揮霍着這些日子積攢起來的精力。
所以,呂律撿拾得很小心,就連陳秀玉撿來的那些,他也會看過,自己能確定的,纔會放進揹簍。
榆黃蘑這算是山裡比較常見的蘑菇。
吃蘑菇,吃的就是經驗,無數年來一代代人積累下的經驗。
空間小有空間小的好處,小小的地窨子中,在竈火生起來後,很快就能升溫,倒也是個烘乾蘑菇的好地方,只是多費些木柴而已。
當明白榆黃蘑還有這等功效的時候,陳秀玉臉色頓時紅了起來,悶着頭在榆樹樹幹上挑選,手腳顯得愈發利落了。
“我好這一口!”
隨後,三人又在山裡轉了半個多小時,算是將陳秀清的揹簍也撿拾滿了,這才一起往草甸子走。
蘑菇中最常見的莫過於毒杯傘、鹿花菌之類,這些形狀奇特顏色妖異的還好說,關鍵是還有不少毒蘑菇和東北人特稀罕的蘑菇很像,初來乍到的人就很難分辨。
律哥,你不知道,你這段時間進山,我哥來草甸子,給王大龍端茶送水啥的,那叫一個殷勤。居然還敢怪我接手做飯的事兒,讓他老是看不到燕子……現在還好意思說是來幫我”
單靠外面那西斜的陽光,今天顯然沒辦法了。
呂律則湊到陳秀清旁邊,問道:“王大哥有沒有說啥?”
“你咋能這樣啊,好歹我也是你哥……沒見過你這樣的,這才嫁出去幾天啊就不認我了!”
陳秀清也不賴,他自己的揹簍中的蘑菇就少得多了。
一簇一簇的,那是相當的喜人。
進入這片松林,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呂律揹着的揹簍裡幾乎已經裝滿,蘑菇種類不少,揹着都感覺沉甸甸的,滿滿的收穫。
呂律和陳秀清都跟了過去,十數米外,一棵被砍倒的榆樹腐木上,順着樹幹一溜過去,長滿密密麻麻的金黃色蘑菇。
此時往回走,哪怕在山上已經摺騰不少時間,它們依舊顯得很歡快。
“還有這回事兒?”
“可惜了,有不少已經稀爛,不然的話,單是這棵樹上的採摘下來,都夠半揹簍。”
“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飯,平時也沒見你少吃啊。自己撿,不然我怕伱撐着。”
這舉動,看得陳秀玉和陳秀清兩人一愣一愣的。
紅傘傘、白杆杆,吃完一起躺闆闆,這樣在後世的說辭,雖然說得有失偏頗,但在卻是一句很好的忠告。
原本呂律是想直接將這些採回來的蘑菇放木刻楞的炕上進行烘乾的。
“鐵皮憨憨……哥,逗你玩呢!”
陳秀清在這方面就有些不靈光了,哪怕他是土生土長的山裡人,真正比起來,甚至還不如呂律。
呂律回頭看着陳秀清:“清子,你咋跟我說你到草甸子是來找我的?能力見長啊,都快成大忽悠了。”
在土竈中添了不少柴火,呂律鑽出地窨子,陳秀玉正朝着他走來:“律哥,飯菜做好了,回去吃飯。”
“咋不能這樣啊?我好歹是你妹……你都知道我嫁出去了,還整天想着使喚我,也不見你多照顧我!”
別看着似乎只要進山將蘑菇撿回來,洗乾淨,往鍋裡一炒一燉就能往嘴巴里吃,但不認識這些東西,原本是享受美味的事兒,也變成了在玩命。
可是有一種蘑菇長得和榛蘑就很像,俗稱蹬腿蘑或是狗尿苔,這玩意兒就有劇毒。
到了草甸子,兩人稍作休息後,一起到小河邊,將撿拾來的這些蘑菇分門別類,然後仔細清洗。
到了大炕邊,看着桌上的飯菜,呂律有些發懵,這簡直就是榆黃蘑宴。
嗯,看來還得讓王大龍他們,專門建一個烤房,這是早晚的事兒。
幾條狗崽,又長大了不少。
陳秀玉衝着陳秀清翻了個白眼後,轉頭就跟呂律揭陳秀清老底。
陳秀玉回頭瞟了他一眼,沒有絲毫站起來的意思,不停地握着拳頭錘着自己的一雙小腿。
木刻楞裡每個炕都跟廚房的火竈都有地下管道連通,只要竈內生火,炕上很快就會升溫,溫度絲毫不比電熱毯差,用來烘乾蘑菇倒也不錯。
陳秀玉在一旁插嘴說,話音剛落,她突然朝朝前跑了過去:“快過來,這裡有好多榆黃蘑。”
媳婦剛十八,補腎要趁早!
呂律當即將讓陳秀清將揹簍放下,正在陳秀清以爲這些榆黃蘑要給他的時候,卻見呂律將自己揹簍中的蘑菇,不斷地往他揹簍裡塞。
只是……
“你說你好這一口,我就多做了點!”陳秀玉看着臉色有些古怪的呂律,紅着臉說。
呂律忍不住笑了起來:“媳婦兒,晚上扛得住這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