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格達奇轉了一圈,呂律順便找到了按照約定時間,昨天就已經抵達加格達奇等着的孟兆華和他姐夫以及另外一個司機。
爬犁上的東西太多,張韶峰等人並沒有直接將爬犁趕到加格達奇,而是就在附近的山上找了個地方等着,都不想太過引人注意。
呂律領着三人開車去接,到了地方,幾人看到六架爬犁上滿滿當當的東西,心裡都驚訝無比。
一袋袋的皮毛裝在孟兆華開的那輛車裡,剩下的大都是熊肉、鹿肉和飛龍肉,單是熊掌,就裝了兩麻袋。
這注定又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收穫,讓人很難不羨慕。
爬犁、馬匹和狗子都上了車,呂律依舊選擇看護着元寶和白玉它們,就坐在後車廂裡,車子啓動後,他愣愣地透過篷布縫隙,看着車子走過後,在雪地上留下的車轍。
在加格達奇停車,幾人在館子里美美地吃過飯後,車子繼續上路。
臨近傍晚,車子抵達嫩江。
也就在那裡,呂律看到江面上不少人在鑿冰捕魚,他微微遲疑了一下,掀開篷布,突然想起之前的打算,衝着前方大喊幾聲:“停車!”
三輛車子都停了下來,在駕駛室裡裹着褥子,昏昏欲睡的幾人從車上跳了下來,呂律和同坐車廂裡的趙永柯和陳秀清也跟着從車廂上跳下。
跟着躥下來的,還有元寶它們,它們雖然不暈車了,但還是在地面舒坦。
“老五,這是咋了?”雷蒙最先開口問道:“這還能趕好一段路呢!”
“我剛纔看到江面上有不少打魚的……我在想,咱們既然到了嫩江,不弄點魚帶回去,說不過去啊!”呂律笑道。
“不就是魚嗎,咱們那邊的山裡也有不少,想吃隨時可以去打,就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吧?”
張韶峰搖搖頭:“再說了,冰穿子啥的,我們都沒帶。”
呂律卻是笑了起來:“我來之前,還特意帶了好幾張漁網和魚線之類,想着經過嫩江的時候,能帶些好魚回去,至於冰鎬、冰穿子,在這附近的人家,買上幾把就是,以後打魚,也經常用到。嫩江的魚多呀,幾乎大荒裡的魚,在嫩江裡都能找到。”
“真的假的?”
聽呂律這麼說,樑康波顯然有些不信:“我之前還奇怪,咋還帶着漁網來了,是不是拿獵具拿錯了,原來你是早有打算啊。”
“我跟你們說,嫩江水域中的魚分兩個羣體,一種是小型成魚羣體,主要有銀鯝,細鱗斜頜鯝,湖鱖等;第二種就是大型成魚羣體,鯉魚、草魚、鰱魚、鱅魚、鯽魚就不用說了,松花江翹嘴紅鮊、蒙古紅鮊以及冷水細鱗、烏蘇裡鮭等都有。”
“這……好多名字都沒聽說過!”
陳秀清撓着腦袋:“我倒是想見識見識!”
“那有三花五羅嗎?”雷蒙又問。
“這就問到點子上了,特別是久負盛名的三花五羅——花魚骨、鰲花、鯿花、法羅、魱羅、銅羅、雅羅、哲羅,就是嫩江獨有的特產,其它許多名貴魚種,就連HLJ地區其它自然水域極其少見的甲魚,嫩江裡的數量,那也是相當的多。大馬哈魚、鰉魚也有……”
呂律掰着指頭,如數家珍。
聽他這麼說,一幫子人臉上都立刻起了興趣。
好多魚,只是聽過,在伊春那邊,可不容易見到。
“咱們也不用過多耽擱,今天就選個地方住上一晚,明天花上一天的時間,到冰面上鑿冰下網,一天下來,多的不說,弄個一兩千斤魚都沒啥問題,咱們後天再走……幹不幹?”
這些東西帶回去,能吃能賣能送禮,怎麼想都是非常划得來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名貴魚種,現在市面上普通的草魚、鯉魚之類,都已經開始漲價了,達到了一塊多錢,名貴的就更不用說,兩塊多錢一斤也沒啥問題,那不跟撿錢似的嗎?
冰封的江面,正是下網捕魚的好時候。
幾人心裡咋能不火熱,當即應道:“幹!”
然後幾人上了車子,順着河岸邊的大路就開了過去,經過江岸邊的幾戶人家時,直接出錢買了些冰鎬、冰穿子。
一直沿江走了數公里,到了沒人的地方,這才選了個河岔子附近停下車子,打算就在這旁邊的田地裡宿營。
這是呂律選的地方。
打魚不能在江面上,江水比較急,魚停不住,必須在河岔子或是水泡子裡這些水流比較平緩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顧不得吃早飯,只留下另一個司機在帳篷邊守車和準備午飯,孟兆華和他姐夫也跟上呂律幾人早早地提着斧頭,冰穿子、冰鎬上了冰面上。
身爲大荒裡的人,幾乎都知道怎麼打冰窟窿,看着一幫子人提着斧頭、冰穿子,到了地方就各自選了位置,開始斧砍、冰穿鑿,呂律趕忙將他們叫住。
“咱們這次用的捕魚網,不是攪撈子,這下捕魚網得講究法子……”
呂律和雷蒙兩人都在燕窩島農場呆過,都參加過捕魚隊的冬捕,對這一套活計很是嫺熟。
“就由我和大哥,每人帶上三人,鑿出入網口和撥杆洞……注意安全啊,這冰面上,有的地方有一兩米厚,車子開上去都沒問題,但也有些地方很薄,說不定一踩就裂開。
人要是掉下去,大冷天的,可遭罪了,更危險的是,萬一掉下去捲進暗流裡,一下子被沖走,很多時候,救都沒法救。走的時候,一定得好好看看冰面,判斷一下冰層厚度,這個不用我說了吧!這是江面,不是山裡的小河小溝。”
呂律不得不強調。
在冰面上冬捕,別看着經常漁獲都不錯,但也是件很危險的事兒。
“知道了!”
“記住了!”
……
一幫子人也不敢大意,冰面下的水流,哪怕是在河岔子這樣水域寬廣看似水流平緩的地方,下邊的水也是暗潮涌動的。
當然了,在水流交匯的地方,也往往是氧氣、食物比較充足的地兒,在這些地方活動的魚也會比較多一些。
呂律帶上趙永柯、陳秀清和孟兆華,看了地形,預估了水勢,選了地方,先把冰面要開鑿入網口和出網口的地方,估計了一個大概長度,將那一溜的積雪清除乾淨,各自開始用冰鎬刨冰。
四人輪流揮動冰鎬刨冰,用鐵鍬清除碎冰。
刨到一定深度後就沒法使用冰鎬了,這時就要用冰穿砸冰:抓住冰穿的短柄將十多斤重的冰穿子高高舉起,利用重力狠狠砸下去。
比掄大錘還費勁。
這無疑是最吃力的。
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一個個做了沒多長時間,戴着的貉皮帽子都開始冒起了熱氣。
孟兆華一屁股跌坐在冰面上,大口喘氣。
“華子,可不能歇着,這大冷天,幹活出着汗,你突然閒下來,會遇冷感冒,可以稍微慢點,但一定不能歇!”
呂律笑看着孟兆華:“可不能爲了捕一次魚,把自己給弄病了,冬天裡病了可不容易好,還特別遭罪。”
孟兆華聞言,點點頭,趕忙站了起來,拿了個冰鎬,按照呂律所選的地方,在五米處開始鑿撥杆洞。
後世,在江裡下網,動輒是數百米或是數千米的大網,那都用上水下機械遙控牽引,方便了很多,現在卻只能用土辦法。
這玩意兒,相當於在江裡設置一道軟牆,網的上邊有浮漂貼冰浮着拉網,底部是鉛墜,拉着網墜入江底,收攏的時候,鉛墜會絞到一起形成底部,魚基本無法從底部逃脫。
當然了,這玩得比較大,脫網的時候,要麼就是用絞盤來拖動,要麼靠十多二十人,甚至更多人,不然根本拉不動。
呂律所帶的網,不過是百米長的,眼下有九人,拖上來完全沒問題。
最大的問題反倒是下網。
必須得保證網的兩端在冰下橫向展開,這可是關鍵。
在此之前,橫向一字排開,需要打很多間距十來米的小洞,即撥杆洞,用十多米長的木棍鉤子,把網綱向外鉤,最後在出網口穿出來,保證漁網展開。
而開鑿出入網口和這些撥杆洞,纔是真正的大工程,體力活。
整整花了兩個多小時,兩隊人都將所需的洞口給開鑿出來。
稍稍喘了幾口氣,呂律和雷蒙各自拿了呂律帶來的百米網,開始下網。
順着入網口朝兩邊各下一根引繩木杆,撥杆的尾部拴着一條結實的細繩子,細繩子連着漁網。
將撥杆插入撥杆洞下的引繩木杆上,稍稍旋轉,再向前一撥,引導着引繩木杆帶着網向下一個撥杆洞移動。
如此重複操作,最後在出網口穿出。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出入網口和撥杆口的開鑿,動靜不小,下邊有魚也早已經嚇跑了。
但是,因爲和空氣的接觸,這些地方很快又會成爲氧氣較多的地方,吸引着魚羣靠近,但這需要時間等待。
兩組人馬另外換了地方,重新再選地方開鑿出入網口和撥杆洞。
事情一直忙到中午,緊趕慢趕,總算是把另外兩張網也布了下去。
遠遠地聽到那司機在江岸邊喊開飯的聲音,呂律招呼幾人,準備一起回去吃飯。
卻聽張韶峰笑呵呵地說:“咱們都捕魚了,中午吃不上魚,說不過去吧?”
“早就可以取網了,這都又過去兩個小時了。起了網,再把網不下去,咱們再去吃飯……”雷蒙也笑着說道。
看着幾人期盼的眼神,呂律問道:“早上就沒吃飯了,伱們不餓呀?”
“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現在拖一網,再不下去,等煮了魚,吃了飯,再來的時候,怕是又可以起網了!”樑康波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呂律掃了幾人一眼,點點頭:“行吧,咱們就把先佈下去的兩個網給拖出來。”
幾人興奮地點了點頭。
張韶峰當即跑過去,將下的第一張拴着漁網固定在入網口的木棒給解開。
而呂律等人則是在出網口,拉起了網綱細繩,開始一起合力往外拖。
沒有穿水叉褲,幾人也顧不了那麼多,紛紛將漁網扛在肩膀上。
與此同時,呂律也喊起了起網的號子:“頭頂一顆大太陽,眼前一片白茫茫,腳底下用力腰使勁啊,拉網的漢子笑臉揚啊!”
除了雷蒙,張韶峰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聽着這高亢的號子聲,卻又莫名地亢奮,於是也是一邊用力,一邊跟着喊了起來。
可下一秒,呂律領頭喊的號子立刻變了:“清子的媳婦叫啥呀?”
陳秀清微微一愣,卻聽其他幾人已經答上了:“洄龍王家燕子啊!”
呂律再次高喊:“華子啥時候娶妻呀?”
“年邊抱得美人歸啊,要幫忙啊要幫忙!”
這調子,越來越脫離正軌了,一時間嘻哈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