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水金睛獸是平天大聖牛魔王的坐騎。
“夫人,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獸鞍上,走下來了一個魁梧男子,頭上戴着一頂水磨銀亮熟鐵盔,身上貫一副絨穿錦繡黃金甲,足下踏着一雙卷尖粉底麂皮靴,腰間束着一條攢絲三股獅蠻帶。
“有什麼矛盾, 咱們去翠雲山芭蕉洞去說,到這裡算個什麼勁,要是讓周圍的妖王知道了,指不定說俺懼內,煞了威風……”
他走到鐵扇公主的肩輿旁,低聲下氣道。
鐵扇公主冷眸掃過牛魔王,卻也不多說,側過螓首,粉臉上似乎是薄怒未消。
“這位是……”
“應該是我那弟弟提到過的白道友了。”
“聽說白道友乃是太上門徒, 天庭天曹司危府的巡檢,負責監查三界……,今日見到白道友,看道友的氣質,便知所傳非假。。”
牛魔王一副自來熟模樣,走到白貴這邊,笑呵呵道。
“不才,正是貧道。”
白貴一聽,便知道應是如意真仙察覺到玉面公主離去,所以給牛魔王通風報信, 而他的身份,以牛魔王的手段, 瞭解一二,也並非什麼難事。
不過讓他感覺頗爲驚訝的是,牛魔王待人接物雖說不至於讓人感到如沐春風,但言行舉止的豪爽,倒是容易讓人放下警惕心。
“且讓平天大聖知曉, 玉面公主因獻寶於我, 故此這積雷山狐族,貧道已經答應庇護三百年……”
兩人交談數句後,白貴言道。
他一五一十的將此事道出。
也言明瞭,他不會干涉牛魔王的內事,他庇護積雷山狐族的前提是這些狐狸不擅招因果。
“白道友暢快!”
牛魔王聽聞,先是一言不發,但過了一息後,放聲大笑,朗聲道:“積雷山摩雲洞的狐族,本王本打算庇護一二,卻不料讓白道友搶了先,也是白道友仁慈,見萬歲狐王坐化,這一窩狐妖無人照料,日後平添諸多殺孽。否則區區寶物罷了,豈能讓白道友看入眼。”
積雷山摩雲洞狐族,他早就視作是禁臠。
不容他人染指。
但……,白貴的身份不簡單。天庭六品的巡檢倒也罷了。他儘管忌憚,可還沒有懼怕的道理,但白貴這個太上門徒,就讓他不敢太過放肆了。
再者,白貴此刻坦言,他若再斤斤計較,反倒讓人起了小覷之心。
另外,他庇護是一回事,白貴庇護是另一回事。他的面子在西牛賀洲衆妖面前能吃得開,是黑道大佬,但白貴是天庭的仙神,是白道的一方……。
“平天大聖更是暢快。”白貴挑眉,心中對牛魔王的忌憚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做事看似粗豪,但實則內裡滴水不漏。
剛纔牛魔王一番話,撇清了他和積雷山狐族的干係,讓白貴的因寶庇護,變得更爲名正言順。
兩方維護了和氣,不至於生出矛盾。
處事極爲老成。
“此間事了,貧道另有它事,暫且告退。”
白貴不欲和牛魔王有更多的牽扯,他畢竟是官身,而牛魔王是綠林好漢。
“碧波潭老龍王邀本王前去做客,說要給自己的女兒萬聖公主招婿,那萬聖公主生得閉月羞花,有沉魚落雁之姿……。”
牛魔王正欲說着,感覺到肩輿內鐵扇公主的不悅,連忙打斷話頭。
“白道友何不和本王一同赴宴,”
他道。
在西牛賀洲之中,他最出名的不僅是他的武力,還有他廣交羣英的本領。這西牛賀洲,包括其他部州的大妖、修道士、仙神,不少人他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交情。
此刻,見到白貴,他亦不避免想要結交。
“這……”
白貴露出遲疑之色。
他是不欲和牛魔王過多牽扯,可如今請他一道去碧波潭赴宴。他若明面拒絕,就無疑是得罪了牛魔王。
先前二人交鋒,牛魔王自發退讓一步。
不欲過多牽扯,和鬧掰成了仇敵,互相敵視,這不是一碼子事。
“平天大聖不知。”
“貧道和尊夫人言語不和,一同前往碧波潭的話……”
白貴找了個理由,神識傳音,推辭道。
“鐵扇最是好客,白道友庇佑積雷山,惹了她的忌諱,本王待會勸說她幾句,你我同道,一起前往碧波潭。”
牛魔王擺了擺手,絲毫不介意道。
“如此……,也好。”
白貴沉吟,點了點頭。
碧波潭的萬聖公主盜取了王母殿前的九葉靈芝草。這九葉靈芝草倒也非是什麼珍貴之物,對於天庭的王母來說,這只是隨手的花卉罷了。
但這事也落到了司危府的案宗之中。
天曹司危府之內,除了楊戩之外,屬他修爲最高。而楊戩看不上這點功德,梅山六兄弟等人又沒能耐去碧波潭執法。其他的司非府、司明府等府的仙神也大體如是。
“只不過這九葉靈芝草對我也無用。”
白貴想到這點,又搖了搖頭。
他都是吃過蟠桃的仙神,僅是九葉靈芝草這等仙草,效果還無法與蟠桃媲美,這寶物也只是被碧波潭當成了寶。
“閒來無事,走上一遭也行。”
他暗道。
……
如碧波潭這等宴席,白貴作爲天庭仙官,靜極思動的話,每日赴宴都不帶重樣的。他和平天大聖牛魔王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趕到了碧波潭,碧波潭距離紅孩兒所在的枯鬆澗火雲洞很近。
宴席之內,乏善可陳。
萬聖公主招婿,早就有了既定的“姦夫”,也就是那頭九頭蟲。二人郎情妾意,萬聖公主元陰已失,只不過婚姻大事還要走個流程,遂有此招婿儀式罷了。
離開之前。
萬聖龍王送給白貴一斛貝珠,當做見面禮。
這貝珠也不算什麼稀奇之物,白貴看了一眼,隨手收下。這和三生石不同,三生石是寶,他會沾因果,但僅是一些小禮物,還無須那般麻煩,他以避災之法,就能避去小因小果。
重回西樑女國之前,白貴又去了一趟天庭。
他找到司危府的功曹,兌換了一套天耳通的神通法。
以他的修爲,涉足天耳通這種神通法,並不難。短短三日,便修得了天耳通,並且藉助三生石的神力,開了陽神耳竅。
五精竅一開,白貴便覺自己成了清淨無爲身。
彷彿從整個世界超脫了出去。
……
西樑女國。
迎陽驛的唐國使團已經等了白貴兩個多月。
他們本以爲白貴以神通帶他們前往西樑女國,出使之事很容易就能完成。但沒料到,路途上沒有花費太多時間,但在等白貴這件事上,卻等了這麼長的時間。
王宮內,寢宮閨房。
西樑女王對鏡梳妝,幽幽嘆息:“也不知道何時,侍郎哥哥纔會前往西樑女國找我。”
她說着話,目光垂到梳妝檯的一卷畫像上。
這畫像是西樑女國最擅工筆畫的畫師,所畫出來的畫作。在畫作之中,則是白貴的半身像,簡單幾筆便勾勒出了他的出塵之姿。
正說話間。
她忽然感覺一股柔風拂面。
緊接着熟悉的男子氣息便衝入到了她的鼻翼,貼的極近,似乎將坐在圓几上的她,半擁入懷。
“白侍郎,你怎麼能擅闖小王的寢宮!”
她對鏡貼花黃,看到了鏡內俊朗的男子面貌,頓時羞惱道。
“既然樑王不願在下闖宮。”
“那麼……,我這就出宮,再稟告黃門官,一層層通報給樑王你,不知如何?如此顧全了禮數,大國之臣,亦不可輕薄小國之君。”
白貴向後退了半步,笑道。
他剛通了五精竅,正是興起之時,所以入了西樑女國王宮。
西樑女王輕啐一口,粉面含羞,“白侍郎,小王等你等了好長的時間,你將使團帶到了樑國,可又一走了之……”
若是沒見到唐土的使團還好,見到後,她還以爲白貴就會立刻出現,但沒想到,等了一天又一天,愣是沒看到影子。
白貴不好道明自己這一個月是去做什麼了。
他不多說,向前一攬,將西樑女王抱入懷中。
不久後。
夜宿龍牀。
……
次日,西樑女國早朝。
邀請唐國使團入內。
“樑王,我大唐的白侍郎還未曾回來,他是正使,小官只是副使。”
“不敢僭越,還請樑王須知。”
副使是王玄策,此刻一臉尷尬,上前表奏道。
“昨夜……”
西樑女王端坐在王座上,一襲錯金紅裳,盤雲高挽,碧玉金鳳簪着的如雲秀髮垂落削肩兩側,秀靨面露淺暈,“昨夜白侍郎就與小王談過了,小王很滿意大唐給的方案……”
她說着話,殿內的唐使頓時納悶。
忍不住擡頭一望。
正視君王,則爲失禮。縱然此刻在西樑女國,不是在大唐。西樑女王不是他們的君。但西樑女國的國王是個女流之輩,也不好直視,故此使團衆人先前也就未曾發現西樑女王挽起來的秀髮。
挽髮髻,意味着是婦人。
禽獸!
一衆人都忍不住暗罵白貴。
來到西樑女國,不先去迎陽驛找使團,反倒入了王宮,和西樑女王成就好事,這不是禽獸是什麼。
只不過在暗罵的同時,他們心底也酸酸的,如同恰了檸檬。
“白侍郎夜裡……,咳咳,既然白侍郎和樑王已經談妥了。”
“這是我聖天子擬的詔旨,還請樑王一觀。”
王玄策臉皮一抽,捧着國書,遞給了殿內的宮婢,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