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洞天中的各人緣法已盡。
葉法善將三人送出蓬萊洞天,就此告退。
到了蓬萊洞天之後,白貴三人才知道,沒有葉法善,他們三人連進入蓬萊洞天都是一件難事,因爲此洞天只有地仙以上的修道士才能窺見。
不過白貴並沒有打算和周文玄、楊玉環一同返回長安宗聖觀。
他提出告辭,準備前往南詔。
周文玄自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他雖是大師兄,但白貴的修爲比他更高,身份比他更尊貴,三人中,更是隱隱以白貴爲首,就連他師尊侯少微,在一些事務處斷上,亦要過問白貴的意見。
楊玉環雖然不捨。
可他們並非是凡俗中人,日後雙宿雙棲的日子有的是,何必執着於一時的歡存。
……
主世界。
秦省。
滋水縣,白鹿村。
白貴偕同白秀珠返回家中,給他爹白友德和王姨請安。
“你外出訪友一去就是四個多月,也沒給家裡回一封信。若不是這幾個月的新聞版面上沒有你的消息……”
白友德坐在太師椅上,模樣有些生氣,一邊抽着旱菸,一邊說道。
以前白貴留日、留美,雖然一去就是多年,但給家中寫信從沒斷過,哪裡會像這次,四個月連個音信也沒有。
當然,也得益於以往白貴留學走的時間長,即使回信,亦是數月一回。所以這次,白貴和白秀珠消失這麼多天,白友德也沒有太過生疑。
他只是略感不滿罷了。
白貴和白秀珠兩人一同道歉。
順着毛,捋直了。
王姨亦在一旁幫襯,這才讓白友德的怒氣暫消。
“現在虎頭快要三歲了……”
“也是時候給他找個老師, 先教導一些學問, 我聽說外邊……說什麼大城市的孩子,都要進蒙養院。”
“你是他的長兄,這件事就得你操心了。”
白友德看了一眼白貴的神色,又收回了目光, 落在自己的黑布軟緞鞋鞋尖, 悶着聲道。
蒙養院,是清末時出現的最早學前教育機構。一九零三年, 遜清頒佈《奏定學堂章程》, 也叫癸卯學制,其中就提到了蒙養院。
蒙養院招收三歲以上及七歲以下的兒童。
民初, 在一九一二年到一九一三年,教育司也頒佈了“壬子癸丑學制”。將前清的蒙養院脫離原先的育嬰堂和敬節堂, 改名爲蒙養園, 設在女子師範學校和女子高等師範學校中, 收三歲到六歲的兒童。
例如此時的燕京,就有“京師第一蒙養院”。
一些地方, 亦將蒙養院, 以幼稚園稱呼, 比如鄂省,有省立幼稚園。
但顯然, 這蒙養院想要進去,也不是一件簡單事。
“虎頭, 現在纔不到兩歲吧?”
白貴看了一眼,正在庭院中玩耍的虎頭,這時到了初冬之時,白懷古帶着小虎帽, 一身的緊實棉花襖子, 蹬着鋥亮的小皮鞋,中西結合的扮相。
“他上蒙養院是不是有些早了?”
他補了一句。
望子成龍的心態誰都能理解, 但要是拔苗助長,就未免有些不美了。提早接受教育,未必是一件好事。
“過了年,就三歲了。”
“是虛歲!”
白友德回道。
“咱們家……出了你這個秀才公, 大學者, 正是祖墳冒青煙的時候,你弟弟他虎頭虎腦,和你小時候有三分像,一看就是個能成才的胚子, 能沾你幾分的文運,這可是算命先生都說好的……”
庭間,王姨抱着虎頭,陪笑道。
聽到這時。
白貴也沒有再勸的法子。
不幫,顯得他這個當大哥的做人不行,不兄友弟恭,會遭人說閒話。而且他爹白友德和王姨看起來,亦會覺得他不講情面、生分。
“我去信到長安問問,看哪家女子師範學校開設蒙養院。”
“等過完年後,送虎頭入學。”
白貴沉吟了一會,說道。
“那敢情好!”
“有你這個大文豪開口,哪家的師範學校都會賣你一個面子,虎頭可算是享了你這做哥哥的福氣……”
王姨一臉笑容。
白貴不置可否,沒有多說。
王姨這一番話,看起來好似說的不怎麼恰當,像是在擠兌他。
但事實上,精明着呢。
說出這些話,頂多是讓白貴對她討厭一些,但白貴對她好,與對她不好,對她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這番擠兌後,白貴若是不想被落面子,就得幫襯她的兒子。
另外虎頭年小,不知算計何物。又是白貴的親弟弟,難道白貴還能怪罪他的弟弟不成?!
爲了自己兒子的前程,王姨可謂是煞費苦心。
“你王姨說的不錯,你現在算是成才了,功成名就,誰都賣你幾分面子,虎頭是你弟弟,你就得多幫襯一些。”
白友德咂了一口旱菸,吐出菸圈,將菸袋鍋朝着鞋底一磕,沉聲道。
“是,我會幫襯的。”
白貴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應諾道。
家裡添了新人,有了白懷古之後,他這個當大哥的,一回來,說幾句關心的場面話後,就將話題轉到了自己弟弟身上。
這倒不是他吃自己弟弟的醋。
還不至於如此。
只是莫名覺得親情薄涼了幾分。
這點很好理解。
白貴自從科舉中了三元秀才之後,他爹白友德在他面前,說話都不敢太過大聲,說一句都要斟酌一會的功夫,不過這還不至於讓他們父子之間的親情生出什麼間隙。
可自從娶了王姨,有了白懷古之後,一切都不同了。兒子不僅只有他這一個,還有白懷古,這個更聽他話的兒子。
或許白友德對他的親情不減,但……比起以前在白鹿村學堂上學的時候,小時候,總少了一些東西。
拜別白友德和王姨,白貴和白秀珠到了隔壁新建的白宅。
回到臥室。
“美和,剛纔在爹面前的時候,我……不好意思多說。幫襯你弟弟這是應有之理,但用不着王姨提醒……”
“她提醒,算是什麼,爹幫着她說話。”
白秀珠一進門,就忍不住話匣子打開,抱怨道。
她倒不是對這麼一些小利斤斤計較。
不說他們二人現在的修爲境界。
即使沒進仙劍世界前,這點事情,對於他們來說,都不值一提。
只是王姨這般說,不僅讓白貴不舒服,讓白秀珠也有些不舒服。他們倒不是對此太過在意,記掛在心中,只是稍有不滿,順口而出。
說出去後,並不會落於心中。
總不能見到任何事,都是不喜不悲。
這也不太可能!
“你沒在我爹面前說,就不錯了。”
白貴道。
白秀珠出身高門大族,教養比較好。
一般人,若是遇到這種事,少不了“據理力爭”,而白秀珠爲了不破壞家庭和睦,回到白宅之後,再對白貴抱怨,做事的方式挺合適。
“嫁夫隨夫,妾身是夫君你明媒正娶的妻室……”
“妻室應該做的,妾身也會學着去做,當一個合格的妻子。”
兩人到了主臥,剛坐在塌邊,白貴的手就有些不老實了,白秀珠輕拍其手,輕啐一口,說道。
“現在你我剛剛從黃粱夢中醒來,試一試伏羲神力和女媧神力在此界中,是否有什麼影響。”
白貴道。
仙劍世界雖然在他看來,是真實之世界,崑崙鏡能再次抵達。但他對白秀珠就不好吐露實情,只是推諉爲黃粱夢。
不過這一點,倒是無需介懷白秀珠是否能夠接受。
就例如清末有一個小說家,叫陸士諤,寫了一本小說。小說中夢到了後世華夏,預言到了各種細節,比如大街上汽車和出租車來回穿梭,天空中有飛艇,電氣船也出現了,在地下,有地鐵等等科技造物。
不談現在,只談古時,夢中黃粱,與神仙爲伴,亦是各種神仙傳記的常見之事。
白秀珠螓首微點。
拭珠。
數個時辰後。
歇了雲雨。
“看來黃粱一夢,假亦真時,真亦假……,你胎化易形,現在真的是女媧後人。”
白貴故作不知,嘖嘖讚歎。
修道不是任何人都有修道機緣的,這點他和白秀珠都知道。雖說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神話故事,但顯然不適用在他們二人身上。
只能獨善其身。
這點他早就向白秀珠坦白了。
在阿妹啃國紐約市曼哈頓區的白府中。
雖不至於說斷紅塵這麼徹底……,但他們二人的緣法只能支持自己修仙得道,其他人顧不過來,也不可能去顧。
“妾身知道這個道理,今生只願和夫君你一起長相廝守。”
白秀珠用錦帕擦着自己額上的細汗,臉頰紅潤。
“等你我安排好身邊事後,再求仙道。”
白貴想了想,說道。
不僅他要安排自己的身後事,白秀珠也要。不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白秀珠是女兒家,安排後事沒那麼多的麻煩。
……
年關很快過去。
初春。
白貴趕到長安城,就地找了一家女子師範學校,將白懷古入學蒙養院的事情安排完成。
事畢後。
他走到一間宅邸門前。
遲疑了一會,
邁步入內。
在從阿妹啃國回到家鄉後,他將小千代和薰子安置在了長安城中,另外購置了一間宅邸,以供他們居住。
“歐尼桑,你來看我了?”
書房內,小千代正在看書,聽到門外傳來的細微腳步聲,她擡眸向窗櫺外邊看出。
只見斜射而入的燦爛陽光下。
一長衫青年正在推門。
她悶悶不樂的神態,頓時轉爲激動,扔下手中的書冊,朝着門外的白貴撲了過去。
“好久不見!”
“小千代……”
白貴抱了小千代一會,將她從懷中放了下來。
“歐尼桑,你好幾個月都沒來找我了,我在這裡好無聊,旺財和來福都有些水土不服。”
小千代悶悶不樂道。
她在秦省待久了,連lucky和money這兩條狗的名字,都沒再喊什麼英文,轉而喊了中文名字。
“我也是好久沒見小千代你了。”
白貴嘆了一聲。
小千代沒見他只是四個月,而他在仙劍世界,則足足有三十多年。
若非他過目不忘,一般人,還真不見得能記起三十多年前的人或物。
“不說了,看時間,薰子姐姐馬上就要從雅閣女學回來了。”
“歐尼桑,你不知道,薰子姐姐在雅閣女學中很受歡迎呢。”
小千代拉着白貴的手,朝着門外走去。
少傾。
就見一個很明顯華夏打扮的女子,走了過來。
帶着眼鏡,圍着淡藍色的圍脖,一身剪裁得體的碎花旗袍。
“白先生……”
薰子靠近,緊緊貼在白貴的胸膛。
眼中淚水打溼衣襟。
進了白宅,二人好好的溫存了一會,一敘舊情。
“這玉蟬你一直掛在脖子上……”
白貴事後,看到薰子秀美的脖項上,仍然帶着他那時留日,在京都榮吉家時,給薰子贈的禮物。
一隻玉蟬。
蟪蛄不知春秋,冬眠夏初。所以玉蟬,有蟄伏和蛻變高鳴之意。
“若是朱先生看到我將玉蟬贈給你了,估計會很高興。”
白貴搖頭,輕嘆。
這枚玉蟬是他拜師朱先生時,朱先生隨手贈給的玉蟬,雖然說不值幾個錢,在師門中,僅是祝福之意,並非什麼關切之物。但他將其轉送給薰子時,那時……是怦然心動,畢竟薰子時他的第一個女人。
說不動心,那是假的。
但事後,未免有了一些自己做事不是太得體的感受。
可現在……,薰子能在雅閣女學當教師,從一個藝伎轉化爲女校老師,何嘗不是一種蛻變高鳴?!
這時候,他覺得,自己贈送給薰子這枚玉蟬,是妥當的。
即使朱先生知道了,亦不會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