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我?”
“本官這一路上,每州都少不了迎接我的人!”
白貴勒住繮繩,看了眼簞食壺漿,以迎欽差的錦官城官吏、平民百姓,搖了搖頭說道:“按照規矩,先不入錦官城。”
“唐志達,你到錦官城門口,告訴他們,本官暫在蜀州歇息幾日。”
“欣賞欣賞蜀州的美景。”
他緩緩說道。
唐志達,是林天南的二弟子,身手敏捷,現在已經是他的親衛首領。
他儘管有千牛衛護衛左右,但千牛衛領的是朝廷的俸祿,不是他的。而且擔任千牛衛的都是朝廷貴胄子弟,一般比較惜命和自視甚高,不好指揮。所以他用私金自己籌建了護衛編隊,總共三十六人,其中林家堡弟子二十三名,其他江湖人十三名。
益州,現在不僅是單指川地。在唐代,這只是一個小州,地理範圍大概是錦官城附近。在益州旁邊,還有蜀州、簡州、彭州等州。
“是!使君!”
唐志達領命,策馬到了錦官城門口,對等候的益州官吏喊話道。
使君,是刺史的雅稱。
錦官城門口,各級官吏聽到刺史不回府,暫去別州,一下子羣議沸起。
“怎麼辦?新上任的刺史擺明是對咱們有意見。”
“聽說這位白使君在江南大肆招攬幕僚,這些幕僚可還是居於閒職,咱們可不就礙了眼嗎!”
“……”
衆人竊竊私語。
不過也有官吏領會到了白貴的意思。
暫居蜀州,而不入錦官城。
這是新上任的刺史不想弄得大家都難看……。
知事的官吏都知道該怎麼辦。
……
蜀州,臨近益州。
白貴如果僅是益州刺史,那沒什麼太大的權力,但他是劍南道的按察使,基本上劍南道的吏治都由他管轄,所以即使是去蜀州,蜀州官員也得誠惶誠恐接待。
蜀州官吏匆忙設宴。
天下有揚一益二的說法,在唐代長江流域中,最繁盛的兩個地方,就是揚州和益州。
所以川地也容易出貪腐的官吏。
一個個戰戰兢兢。
餐中。
白貴注意到了一個蜀州刺史屬官,從七品的蜀州司戶楊玄琰。
無他,楊玄琰的女兒太出名了。
楊玉環,四大美人之一,想不熟悉都不可能。
“不過……她女兒要在開元七年之後纔會生,現在纔是開元二年……”
“還有五年!”
他暗忖道。
“弘農楊氏,不愧是世代簪纓,就沒有長得差的人。”
白貴又仔細打量了一眼楊玄琰。
身着綠袍,甲字臉,面容端正俊逸,頜下幾縷清須,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
打量完畢,他收回目光,不再細看,專心對付起眼前的美食來。
只不過白貴收回了目光,但剛纔被打量許久的楊玄琰卻是嚇了一大跳,他祖上是隋時的上柱國,地位不低,但傳到他這一代,雖說兄弟幾人都在朝爲官,但官職都不怎麼高,家資也肉眼可見的慢慢少了起來,所以大貪不敢有,小貪卻是時常有。
被白貴這一注視,楊玄琰立刻誤以爲自己的罪證已經被白青天收集齊了,正準備等待時機,拿他法辦,心中驚恐,惴惴不安。
地位高了,一個普通的行爲,都會有無數的解讀。
晚間。
楊玄琰在刺史府求見,呈上自己的罪證。
白貴作爲按察使,比蜀州刺史地位更高,所以直接入住蜀州刺史府。
“楊司戶既然選擇坦白……”
白貴翻了一眼賬簿,七品小官沒貪多少,他點了點頭,“你是蜀州第一個到本官這裡表露罪證的官員,貪污數額不大,可酌情處罰。”
“另外你獻上這賬簿有功,本官亦是記你一功。”
“功過相抵……”
“楊司戶前途大有可期啊。”
他將賬簿放在案牘上,燃燈如豆,他緩緩說道。
想要將全部的蛀蟲都扒出來,沒點手段可不行。而且對貪官也不能一概處理,得講究方法策略。
所以楊玄琰陰差陽錯,膽小怕事,反倒是立了一功。
“下官多謝白欽差提攜。”
楊玄琰臉色一喜,躬身回道。
……
一連數月。
白貴以雷霆手段將不少益州、蜀州、彭州各地的官吏,革職查辦。
整個川地官場風氣爲之一肅。
而缺下來的官吏,他趁機向皇帝李隆基舉薦此次吏治考覈中的清正廉潔官吏。
這是應有之理!
而這些所謂的清正廉潔官吏,不乏楊玄琰這種“戴罪立功”的官吏。
內功修煉完畢,那麼就是圖謀吐薄、南詔的外功。
益州,錦官城,刺史府。
“白使君,我等已經探明瞭南詔虛實。”
“在南詔都城太和城中,有謠言說,巫後是妖,是蛇妖,蠱惑了巫王,而在南詔國中,也興起了一種教派,叫做拜月教……”
“拜月教的拜月教主是黑苗出身。下官看其目的,應在顛覆南詔國。”
“下官建議,我們可以靜觀其變,等南詔國大亂時再出兵,定能一舉攻克南詔!”
林天南越說,神色越是激動。
軍功!封侯蔭子!
以大唐的實力,趁虛而入,直搗龍城,定能一舉成功。
到時候,白貴是劍南道按察使,能得到首功,而他作爲屬官,得到的功勞決計不低。
“既然是蛇妖,必有奇異之處!”
“普通的士兵要是攻打南詔國,必有損傷,若是此蛇妖會一些瘴氣之術,平空折了兵馬,到時候非但不是我等功勞,反倒是大罪!”
小亭中,白貴呷了一口熱茶,平靜說道。
“使君說的不錯。”
“極南之地,多存瘴氣,若是貿然行軍……”
林天南亦是冷靜了下來。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之所以難以攻佔南詔、交趾、占城等地,不是因爲這些人能打,而是因爲地理和氣候因素,中原人普遍水土不服,再遇到瘴氣,損兵折將在所難免。
“既然南詔有蛇妖,蜀山劍派的弟子向來以斬妖除魔爲要務。”
“此次本官就親自拜訪蜀山劍派,請動蜀山劍派弟子下山除妖,對了,不僅要有蜀山派,但凡是益州各地的門派,例如青城派、仙陽派等派也得一同前去……”
“此是軍國要務,各派不得推諉,不然本官必定稟明聖人,將這些門派治罪!”
白貴放下茶盞,說道。
他本想說伐山破廟,但想了想,硬生生的止住了嘴。誰知道這些修道門派中,還隱藏着什麼大佬人物,威脅一二就行了,再多的,就太過了。
苟!苟住最好!
“蜀山劍派……”
“下官這就前去籌備使君拜山事宜。”
林天南本想說什麼,但想了想,還是不說爲好。
他和蜀山派有舊,所以這件事初始聽到牽扯到蜀山派難免不好。但想了想,蜀山劍派確實以斬妖除魔爲己任,現在南詔有蛇妖出現,禍亂天下,蜀山劍派豈能無動於衷?!
若是介意南詔國是異國,斬妖除魔引起爭端。但現在白貴這個上官已經說了,這次是軍國要務。蜀山派既然在大唐境內,總得出上一份力不是。
……
蜀山位於眉州。
眉州與益州毗鄰,兩州相隔並不遠。
半日即到。
“到了蜀山劍派,才知道什麼叫做仙家福地。”
白貴登山。
他吸了一口空氣。
便覺體內蘊養的玄胎都有些興奮起來。
貪婪的掠奪蜀山地界上的靈機、
“貧道等人見過天使,天使遠道而來,恕我等未能久候。”
一個白髮老道領着蜀山劍派的衆弟子,在蜀道山麓,入山口處迎接。
他身後跟着兩個年輕弟子,都是劍眉星目,只不過一個臉色更冷酷些,另一個更灑脫些,腰間繫着酒葫蘆。
天使,是欽差的雅稱。
“常掌門客氣了。”
“貧道前來,是奉聖人之命,請蜀山劍派派遣蜀山弟子,隨貧道一同去南詔斬除蛇妖,還天地一個朗朗乾坤!”
白貴亦做道人打扮,打了一個稽首禮。
“天使是修道之人?”
常浩雖見白貴身披道袍,但他剛開始並不認爲白貴也是道士,畢竟唐時很多文人都喜歡穿道袍,白貴特意拜山,穿道袍算是對蜀山派的尊敬,可現在自稱貧道,卻讓他有些訝然。
“不錯,貧道乃是宗聖觀入室弟子,曾在長安修道多年。”
“宗聖觀爲皇家道統,輔佐皇室。”
白貴點頭,解釋道。
兩人一同入山,踏着蜀道天梯,邊走邊談。
等常浩稍走遠一會。
莫一兮上前,湊近,連忙說道:“白使君,那……那……南詔的蛇妖是女媧後人,她不是妖物,你錯怪她了。”
“這事我知道。”
“南詔的不是蛇妖,是女媧後人。”
“女媧後人人首蛇身,此乃衆人皆知的事情。”
白貴搖了搖頭,沒有絲毫意外。
他說女媧後人是蛇妖,即將禍亂天下,是以此爲藉口,師出有名。
不然不義之師,未挫先敗。
不僅是他,蜀山劍派想要插手女媧後人之事,也得有個藉口。
“那你還?”
莫一兮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腦回路。
喝酒誤事。
酒喝多了,腦子就不怎麼清醒。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誰說我這樣說了,就一定這樣做呢?”
白貴回道。
莫一兮不語。
“你又是怎麼知道那蛇妖是女媧後人?”
白貴問道。
“我……”
莫一兮支支吾吾的解釋,隱晦的提了一下人面吊墜。
“那面陽佩,我比你得到的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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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我沒接,重新扔了回去,你既然不想接那姻緣,又何必將其留在手上,既然想接,何必送走,該舍該留,凡事都該果斷!”
白貴搖頭,說道。
這點事情不必隱瞞,沒有隱瞞的必要。
剛纔聽莫一兮說的話,他才知道,莫一兮是從長安出發前往蜀山拜師時,亦是他得到人面吊墜的那夜,碰見了一個黑袍斗篷人,送給了他人面吊墜,讓他保管好。
“既然要接,就應該接住,何必送走……”
“喝酒的人未必灑脫啊。”
莫一兮臉色慘白,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