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噹一聲,門又響起。說曹操曹操到。剛來的正是趙守時的三叔趙有善一家三口。
若只是趙有善一家也就罷了,一同前來的還有趙守時的爺爺、奶奶。
廚房內的趙有方出門迎接,待衆人進了屋落了坐,趙有方再想回廚房已然不能。
趙守時的三嬸一看連平日裡心高氣傲,瞧誰都不起的二嫂都在廚房忙活,不等別人言語,轉身進了廚房。
北方的年夜飯說麻煩真麻煩,畢竟十幾個菜的工作量很大。
說簡單也簡單,諸如香腸、醬牛肉、豬腿髓、百葉等滷菜只要切盤即可食用。
海鮮類的一般只需要簡單的清蒸即可。還有諸如海蜇拌白菜心、熗菠菜等涼菜也很簡單。
通力合作下,客廳餐桌上的菜餚以極快的速度增加,很快便擺的滿滿當當。
六點時分,原本喝茶的茶桌被收拾乾淨,擺上了兩個大大的篦簾,篦簾上整整齊齊的碼着剛包好沒多長時間的餃子。
個頂個的皮薄餡大肉多,北方人的春節可以沒有豐盛的菜餚,可以沒有好茶好酒。
卻絕不能沒有一碗熱騰騰的餃子。餃子是北方人過年的精氣神。
一旁的餐桌前,一大家子圍坐成圓,即將開始享用這頓豐盛的年夜飯。
老三趙有善來時同樣沒空手,帶了兩瓶海之藍,當時說的就是今天晚上喝的,趙麻麻自然不好推辭。
眼看着晚宴即將開始,趙有善便開開一瓶,給老爺子到了小半杯(約1兩),然後兄弟三個倒了滿杯。
海之藍度數偏低,只有四十度+,屬於濃香型白酒,入口甜、落口綿柔,尾淨餘長。
即便不善酒的人也可以喝一點。
趙有方兄弟三人,如果論酒量,老大趙有方是最淺的一個。啤酒最多一瓶,白酒最多三兩,而且還喝不得高度烈酒。
要是平常裡,趙有方是絕對不敢直接喝一滿杯的,他怕出醜。但今天這不是過年嘛,高興,解氣。
老二趙有爲是酒量最出衆的,加上常年在外有應酬,酒量是深不可測。白酒一斤面不改色,兩斤白酒稍微晃晃。要是喝啤酒,那就直接論件(瓶裝12*500ML;罐裝24*330ML)。
以他的喜好來說,喝不太慣低度酒,最喜歡喝的是53度的飛天。倒不是說飛天茅臺的口感多麼多麼的好。
主要是這酒名氣大,別人一聽就知道,而且還得豎起大拇哥,道一聲“局氣”。
要是你說喝‘有情酒’、‘吞之乎’、‘摘要’,知道的明白這是跟飛天茅臺一個檔次的酒,不知道的你還以爲你喝的山溝溝出的假酒呢。
有的人喝的不是酒,是臉面。
今天是家庭聚會,在場的不是親爹親媽,就是大哥、三弟,加上海之藍好歹也是一百多一瓶。雖然算不上高檔酒,卻也算得上中檔頂尖的。
因此,趙有方心中雖有不願,卻也安耐下來。
老三趙有善的酒量屬於不上不下的中游水平,一般情況能喝半斤白酒,發揮好了能喝一斤,但這就是最巔峰。
四人正好把一瓶酒給勻出來,可把一旁鹹魚的趙守時樂夠嗆。他的酒量完全遺傳自老爹,沒有囂張的底氣。
過年不是某一個人的節日,是所有人的節日。成年男人們可以喝杯小酒放鬆一下身心。
老幼婦孺們也有他們的樂趣。
趙麻麻準備了一種本地產的香檳。說是香檳,其實就是一種飲料。口感甘甜異常料,在本地還算暢銷,但出了市,幾乎沒人聽說過。
孩子們也有果汁享用。按說趙守時沒臉混在孩子堆裡,但老家的習俗就是沒結婚就不算成人。
加上趙守時臉皮夠厚,倒也蹭了兩杯解解饞。
有人高興,有人憂。
就像趙有爲不是不能喝低度的海之藍,是他心中的牴觸之意,讓他從心底裡不喜喜。
同樣,平日裡喝不慣葡萄酒的王飛雪在並未品嚐,只是知道這種‘香檳’的價格時,就開始牴觸——在她的眼中低價的飲料,即便口感再好,也是垃圾,配不上她現在的層次。
她大腦的潛意識告訴她,她應該喝的是價格更高的葡萄酒,即便葡萄酒苦澀,她亦不喜。
但,葡萄酒貴,她需要這個‘貴’去襯托她的品味。
這就是普通人在富裕之後想要融入到更上一層的圈子裡,但又不知道如何去做,只能從高昂的消費入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就像百萬富翁有百萬富翁的圈子,千萬富翁有千萬富翁的圈子,億萬富翁同樣有自己的圈子。
想要融合到更高的圈子是好事,但最怕用力過猛,失了原先的基本盤不說,還會被上層圈子當成暴發戶。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王飛雪就是當局者,她感受不到別人對她的疏遠,只看到自家婆婆、大嫂以及小叔子媳婦很喜歡這種‘香檳’。
只覺得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王飛雪迫切的希望別人能夠體會自己的感受,咳咳兩聲吸引了衆人目光的她往外推了推盛飲料的杯子。
“嫂子,你給我換杯白開水吧,這香檳太甜,我喝不慣。”稍作思考後,王飛雪佯裝爲難的說道:“這香檳價格這麼低,裡面有沒有葡萄汁還兩說呢,大家少喝點點,別喝得身體不好。”
“喝不慣就換別的。”趙麻麻隨口應了一句,詢問的眼神環顧周圍一圈,若無其事的問道:“守時這次回來給我們帶了幾瓶葡萄酒,咱們開一瓶?”
“我沒問題啊。”趙守時的三嬸搶先答應下來,然後纔看向二嫂,“二嫂,守時現在可是大名人,他從帝都帶回來的酒肯定不差,咱們喝點?”
王飛雪猶豫下,纔開口:“別太甜就行。”
她這是怕再拿出一瓶打着‘葡萄酒’名字的飲料來,是以提前打個預防針。
“那應該不會,守時說是他的朋友送的,我要送人,他都不答應。應該不便宜吧。”語氣很肯定的趙麻麻起身往儲藏間走去。趙守時是她兒子,別人可以不信他,她這個當媽的必須支持。
“媽,那瓶包裝舊的我有用。咱喝年份少的就行。”趙守時有些感動,也有些心疼,但還是沒有阻止。
同樣的道理,這畢竟是老媽,別人可以不給她面子,他這個當兒子的得給老媽撐起來。
不是他小氣,實在是老媽要拿的酒太珍貴了,即便是他也只有寥寥四瓶。
前幾天他即將離開沈#陽時,韓君說給他準備了點土特產。
趙守時一想,東北的土特產不就是五常大米、榛子、松子、圓蘑、木耳啥的嘛,最多就是人蔘、鹿茸,就沒拒絕。
誰想韓君說的土特產是這些年他積攢下來的酒,不算太多,就十瓶,但能夠被從事酒類生意的韓君鄭重拿出來的,肯定是他的心頭好。
一瓶六十年代的葵花茅臺領頭,兩瓶九十年代初的飛天茅臺做中堅。
然後就是葡萄酒,兩瓶1986年釀造的羅曼尼·康迪,兩瓶1993年的瑪歌。
這些酒要說貴是真的貴,隨便拿出一瓶來都得上萬。但你要說便宜,其實也沒錯。
趙守時可以輕易的負擔這點花費。但真正難得的是這些酒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一般都集中在酒類收藏家的酒窖中儲存,亦或者是跟同道中人交換。除非遭遇極大的變故,否則很難出現在市面流通。
要不是韓君多年從事酒類行業,也不會有如此的底蘊,既然他主動拿出這些來,說明他的庫存肯定還有更多。
既然如何,趙守時自然沒啥不好意思的。
酒是陳的香,茶是新的好。
趙守時不心疼一萬塊錢的茶,可他心疼一萬塊錢的酒,這都是不可再生的珍稀資源,喝一瓶少一瓶。
落在座位上的趙守時沉吟一會,還是堅定的起身向儲藏間跑去,他怕老媽把羅曼尼·康迪給拿出來。
1986年的羅曼尼起碼要一巴掌,還不一定打的住。1993的瑪歌就要差不少,雖然也要一萬多,但相比之下,還是喝這個,心疼的輕一點。
酒是好酒,可惜韓君沒有送配套的醒酒器。趙守時本就沒想過今天會喝這酒,更是沒有準備。
750ML的瑪歌只得倒入各自的杯中。趙守時的本意是倒入杯中靜置片刻,同樣可以達到醒酒的效果。
可他略過醒酒的這一步,讓王飛雪以爲這又是劣質的葡萄酒,端起杯子淺嘗一口,只覺得舌尖傳來一股澀意。
眉頭緊皺的她開口道:“這酒挺一般啊。”
趙守時氣得都不想說話。尼瑪,一萬多一瓶的酒你都嫌垃圾,你吖的什麼家庭啊。
“不能吧?前幾天我說要送朋友,守時都不捨得,說這酒挺貴的。”
趙麻麻直接回擊一句,端起酒杯的她輕輕晃動,看着酒液慢慢回落,她說道:“酒色很正,掛杯緩慢,這酒應該不錯。”
話音未落,她又淺飲一口,沒有嚥下的她抵着舌尖品嚐了一下,又道:“確實有些微澀,但這很有可能是酒剛開封,沒有完全醒酒的緣故。
仔細一品,酒液溫柔典雅,隱約能夠品嚐到黑松露、巧克力、香草口感。這酒不錯,估計得五千上下。。吧?”
趙麻麻的一番話讓大家很驚訝,都沒想到她竟然能夠點評紅酒,而且還頭頭是道。
趙守時倒是沒有多吃驚,甚至很欣慰,就像老迪拜一樣欣慰。
他知道老媽之前在服裝廠擔任質檢部部長職務,這家工廠的主要業務都是出口。
當然不是自己的品牌,而是給國外某中端品牌做代工。
該品牌每週都會有專人來工廠審驗質量,縣官不如現管。這人不一定能成事,但很有可能敗事。
好煙、好酒、好茶伺候着。
外企的工作人員都有一股子傲氣,看不上白酒、啤酒,更青睞紅酒。
身爲質檢部負責人的老媽除了狠抓質量外,還要跟這人保持良好的人際關係,投其所好之下,對紅酒知識有了一定的儲備。
當然,再牛逼的質檢員也不過是普通的工作人員,招待他自然不可能喝上萬的紅酒。
第一次喝近二十年份的瑪歌,趙麻麻心裡也有些沒底,忐忑的看向趙守時。
這種情況下,趙守時除了吹彩虹屁,沒有退路可言。
“老媽,你這眼光真的厲害。”豎起大拇哥的趙守時不吝讚美,絲毫不怕老媽驕傲,最後才一錘定音:“也不貴,一萬多而已。”
呼~~~
這個β終於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