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聽虎牙樓這個怪異的名字,沒人會想到,這是一家新開張的粵菜館的名字。招牌菜是脆皮叉燒,灌湯燒鵝,蝦餃和菠蘿包,每天營業六個小時,早晚兩餐。
儘管營業時間短,但憑藉正宗的味道和親民的價格,開張不到一個月,虎牙樓就成爲了整個澗西區乃至整個洛陽生意最火爆的餐廳。
只是今天不知道怎地,整個虎牙樓都非常冷清,桌上的剩飯菜也沒人收拾。角落裡坐着一個男人,他胸前戴着一朵白色襟花,嘴裡叼着香菸,正吞雲吐霧。桌上只擺着幾個空啤酒瓶。門外虎牙樓的招牌也灰暗下來。看上去馬上要關門了。
後廚熱火朝天,水臺,砧板,打荷,上什,炒鍋,洗菜,洗碗,煲仔,燒臘加起來有二十多人,還有專門的麪包間和巧克力間。比津海某個上下兩層加在一起不到兩百平米的蒼蠅館子要高上不止一個檔次。
“小鄭,這道菜我給客人端上去,你下班吧。”
虎牙樓的頭竈,同時也是這家飯館的老闆丁汝衝一旁的服務生說道。
丁汝說話帶點南方口音,語氣總是溫吞吞的,他胸前同樣戴着一朵襟花,鼻樑上架着方框眼鏡,眼睛總不自覺眯着。
“好的,丁先生。”
目送小鄭離開,他摘下廚師帽,招呼後廚忙裡忙外的其他人:“今天大夥放工,明天照常工作,都走吧。”
“丁先生,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要不要報警?”
廚師長的表情有些擔心。
“沒關係,私事而已。”
“那,好吧,丁先生再見。”
“丁先生再見。”
“丁先生再見。”
“……”
廚師們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丁汝拿毛巾把手擦乾淨,他出了後廚,推着餐車走向角落裡抽菸的男人。
兩人胸前的白色襟花相映成趣。
聽到腳步聲,查小刀擡起了頭。
丁汝把倒扣的海碗放上圓桌,然後坐到了查小刀正對面。後廚和樓上的燈都已經關了,整個虎牙樓只剩下丁汝和查小刀兩個人。
“粵菜館的生意都做到洛陽來了?”
查小刀笑着問候。
“我在北方也有幾個老朋友,大家平時天南海北。這次秦先生亡故,難得有機會碰頭。總要有個吃飯說話的地方,所以我乾脆把這兒盤下來,沒想到先遇上了你。恭喜你啊,一年不見,突飛猛進。”
丁汝把平時做菜時候疊上去的袖子解開,眼裡直勾勾盯着查小刀胸前的白色襟花,輕輕嘆氣:“難怪周昂他們不再聯繫我了,看來是失手了。”
查小刀咧嘴一笑:“你倒是挺坦然的,敢下絆子就敢認。”
“今非昔比,你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閻昭會。大家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關係沒必要搞那麼僵,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是很好的朋友啊。”
查小刀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有時候我也想,我鬥不過你不是沒有理由的,你是怎麼做到把關鍵時候捅我一刀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的?”
丁汝一攤手:“黑白都是靠嘴說的,你也是刀口舔血的人,只是偶爾犯孩子氣。你不會真把自己那個叫做兄弟義氣,江湖俠義吧?”
“我只知道我絕不會踩着朋友往上爬。”
“誰在乎呢?”
丁汝不爲所動:“刀子,閻昭會和你過去經歷的是兩個世界。代行者每年的死亡率不到0.2%。你過去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錢,女人,地位。我知道這些東西滿足不了所有人,但是壽命,智慧,超越世俗的能力,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一樣唾手可得。你還有必要搞武俠小說裡那套恩怨情仇麼?你想搞這一套,閻昭會上有的是龐然大物,他們能壓得你喘不過氣來。至少我們是舊相識,我們彼此知根知底。你考慮清楚。”
“我告訴你。我進了閻昭會,頭一件事要做的就是一腳把你踢出去,眼不見爲淨。”查小刀掐滅菸頭,雙眼直視丁汝:“你胸口那朵花我有個朋友想要。”
丁汝皺着眉頭,看着一地的菸頭和菸灰。半
好半天,他才說:“他想要,你讓他自己來拿啊。”
“他是想進來的,我告訴他說不需要,我一個人就足夠。”
查小刀掀開海碗,下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叉燒飯。
但是豬肉是生的。
“叉燒都沒熟,砸招牌啊。”
查小刀冷笑道。
“黃泉路上有一關叫惡狗村,丟一塊生肉給惡狗,它就不會再爲難你。”丁汝頭也不擡地說:“你胸口那朵花,其實我也有一些朋友想要。他們馬上就到了。”
查小刀皮笑肉不笑地豎起大拇指:“周到。”
丁汝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冷笑:“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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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晚上這麼冷啊。”白曉把手伸出車窗外面:“起霧了。”
她穿着淺藍色的襯衫和九分褲,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幹練,仔細去看,白曉的胸口也同樣彆着一朵白色襟花。
可楊猙就沒有。
疾馳在公路上的的suv一頭撞進了逐漸濃郁的霧氣中。
“虎牙樓還有多遠?”
開車的楊猙隨口問。
“快了。前面路口一拐就到。”
突然,楊猙一腳踩下剎車。
一個過彎急停,白色的suv停在了拐口。
“怎麼了?”
白曉轉頭問。
“不太對勁兒。”
轟!
一個碩大的腳印突然出現在suv的車身右側,把瀝青鋪就的堅實公路踏出足有一尺深的凹陷。緊跟着是第二個腳印,第三個……
踩在腳印上的是個穿着寬厚風衣的光頭,冷峻的雙眼中滿是兇厲駭人的光。他的背後若隱若現,是個左手捏老龜,右臂盤紅蟒的青皮巨人,長髮飛舞間與周遭的高樓交相呼應。一股跨越太古的蠻荒氣息撲面而來。
傳承:龍伯之幹·天罰
龍伯有大人,卅丈立其身。數步周寰宇,呵吸結巨雲。蒼冥爲室頂,北海作盂盆。一釣六鰲斃,二山因陸沉
——《入海》張說
“嘖嘖。”
車裡的楊猙面無表情。
光頭橫了車裡的男女一眼,眉頭緊皺。
不止龍伯,濃霧當中,
形形色色的男女從虎牙樓的四面八方紛至沓來,他們面色肅殺,目光都不約而同都盯着虎牙樓暗淡的招牌。
虎牙樓的臺階上,坐着一個身穿黑色衛衣的高瘦男人,如果安菁在這兒,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人和丹娘身上的衣服是情侶款。
各色神異的投影沖天而起,
天蜈,江妃,慶忌,騰蛇,乘黃……
劍拔弩張之際,楊猙搖了搖頭,把suv的車窗關死。
霧氣陡然一變!
原本白茫茫的濃霧中開始泛起幾絲不正常的黑暈,本就濃得化不開的大霧向內收縮,把這些來立不明的閻浮行走層層包裹。
suv的擋風玻璃被霧氣完全覆蓋。
楊猙把座椅調得後一些,然後躺了下去。對窗外的一切充耳不聞。
車外,傳承投影是龍伯巨人的光頭察覺到危險,下意識屏住呼吸,可叫他完全所料未及的是,霧氣壓根不需要他的呼吸引導,像是有意識地毒蟲猛獸一樣瘋狂地鑽入他的鼻孔,雙眼,乃至耳朵!
雲夢澤的大霧看似毫無殺傷力,但是將禍水霧化以後,就會成爲殺人無形的利器,尤其是開啓神庭的某人,已經可以自如地剝離和添加禍水中的複雜毒素,製造無色無味的猛毒大霧也是易如反掌!
撲通~撲通~
光頭耳邊傳來接連的倒地聲音,他心念一動,龍伯巨人鬚髮皆張,一股青濛濛的光暈從他身上亮起,隔開了這些怪異的霧氣,可還沒等他鬆口氣,驟然間一股泰山壓頂般的恐怖感覺席捲而來,他還沒看清楚什麼,就被正面擊中!
霧氣中,穿黑色衛衣的男子像掉幀的黑白電影,幾乎沒有空隙的在人羣間瞬移。本就被怪霧逼得走投無路的衆人幾乎沒有任何還手餘地,就被他一個擊倒在地。
本來衆志成城的精銳圍攻,卻成了一個人的恐怖遊戲。
五分鐘後,現場已經沒有一個人還站着,怪霧也陡然一清,還了整片街道一個清白。
咚咚。
李閻敲響suv的車窗。面無表情地盯着車裡的楊猙和白曉。
楊猙把車窗降了下去,衝車外的李閻探頭道:“路過。”
李閻點了點頭,退開兩步,示意兩人離開。
楊猙回身衝安曉一聳肩膀:“不吃了,走。”
說罷,國產suv調轉車頭,沿着來路離開。
白曉目視後視鏡的李閻縮小一直到不見。才杵了杵楊猙的腰眼:“這人誰啊,閻昭會還有這一號?”
那些閻浮行走看似人數衆多,但都是八極巔峰的水平,最多經歷過幾次秘藏強化而已,白曉自詡也應付得來。
但能不能像這人一樣輕描淡寫,還是得畫一個問號。
“不是閻昭會的。”
“那,新的代行者?”
楊猙搖搖頭:“他也不是代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