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幾號?”
陳郎揉了揉通紅的雙眼,隨口問道。
她的女助手嫋娜着步子端上了一杯咖啡,衝陳郎嫵媚一笑:“六號了。到後天早晨,就是整整十天,按賭約,姓楊的到時候如果破不了霸王卸甲的風水局,就要把大澳村和觀音灣兩塊地的土地開發權轉讓給您。”
陳郎心中涌起一團炙熱的火焰,嘴上卻說:“行百里者半九十,還是小心點好。”
“您說的是。”助手奉承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會長。我們又不做地產,何況大澳村和觀音灣也算不上什麼好地段,爲什麼你會答應姓楊的賭約呢?”
陳郎反問道:“你跟了我這麼久,對堪輿多少也有不少的瞭解,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兩蔣父子追龍脈的傳說?”
“傳聞龍脈依星宿分野的規律,在九州大地來回遊曳,所過之處,枯木逢春,天降甘露,奇人輩出,富貴逼人。北宋年間真龍棲身的地方,就出現了搖錢樹的傳說……可短則十幾年,長則百多年,龍脈就沉入大地消失不見。傳說如果有人能在龍脈上搭建墓穴,墓穴主人的後代就可以君臨天下,子孫一出生就是天乙貴人的王權命格,江山綿延無窮。自始皇帝以來,多少風水相師以求得龍脈爲畢生追求,尤其在宋明兩代高人輩出,皇室追龍脈的故事屢見不鮮,還鬧出過不少血腥爭端。”
陳郎接口繼續補充:“即便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也沒人真能江山永固,加上近代中國遭遇前所未有之變局,真龍地脈的說法早就勢微,很多風水界的人也不再相信,1945年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那位委員長的聲勢一時煊赫。也動了追龍脈的心思,他請來當時的風水奇人雪竇寺太虛僧,要在在大江南北蒐羅真龍地脈,以此綿延蔣氏江山。沒想到,那太虛僧居然真的找到了龍脈,就在中山陵!委員長大喜之下,聽從太虛僧的建議,在中山陵修了一座正氣亭,以此鎮壓龍脈,防止它逃走。太虛僧言之鑿鑿,委員長百年以後只要安葬在中山陵正氣亭旁,蔣氏就能江山永固。委員長當然就遠邁漢唐,卓乎盛矣,是前所未有的領袖了。太虛僧的口氣很大,可惜滄海桑田。國民政府短短三年就退守臺灣,***不信風水信馬列,正氣亭足足空了幾十年,又在動亂中損毀,真龍解脫沉入大地,再也沒了蹤跡。至於世上是不是真有永固的江山,那就只有天知道。”
女助手又接着說:“後來委員長鬱鬱而終,但不肯在臺灣下葬。他在慈湖留下浮棺。留下遺願有朝一日反攻成功,要葬在中山陵,如果做不到,也要回老家安葬。聽說委員長的兒子後來也遍訪風水相師,但什麼也沒找到,他八八年病死,只是和父親一同留下了慈湖浮棺,不肯安葬。龍脈也成了笑話。”
沒想到陳郎搖了搖頭:“蔣經國八八年病逝在七海官邸,他不是什麼也沒找到,實際上,他離重新找到龍脈只差一步。我問你,依照故事的裡的說法,龍脈是什麼時候解脫的?”
陳郎又問:“那七十年代,東亞哪些地方可以算的上?天降甘露,富貴逼人呢?”
女助手眨眨眼:“您是說?”
陳郎耐人尋味地一笑:“四小龍啊~”
“可這個故事和賭約有什麼關係?”
陳郎很享受女助手的目光。
他站起身,走到保險箱面前,轉動了幾下旋鈕以後,從裡面拿出一包紅布,當着助手的面打開,裡面是一隻黑黝黝的舊羅盤,大部分的文字早就褪色了,指針上面還糊着一片水泥,賣相悽慘。
“這是當年太虛僧用過的,也只有這隻羅盤,才能找到龍脈的確切位置。我花了十年走南闖北,大概確定了可能在的地方,觀音灣和大澳村就是其中之一,可一來,這個範圍也不算小,何況知道也沒用,我沒資格動那兒的地皮,那姓楊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居然羅盤知道在我這兒,”
“這下我就明白了,可會長,你真的相信龍脈的傳說麼?”
女助手半信半疑。
陳郎搖搖頭:“龍脈是風水相師畢生的追求,我哪怕一輩子找不到,也要把這塊羅盤帶進棺材。可實話實說,我不信安葬在龍脈上可以做皇帝,何況現在是什麼社會?有錢有勢比做皇帝過癮,美國人信風水咩?還不是NO·1?有龍脈做墓穴就可以做皇帝?瘋子纔會信這種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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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你和瘟樂,會不會覺得我瘋了?”
薛文海仰望夜色,忽然對身邊的薇薇安這麼問。
“如果幹爹是瘋子,那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
薇薇安靜靜地說。
薛文海淡淡一笑,眼角的皺紋已經遮蓋不住,除開這個人的所作所爲不談,他身上的確有一種的獨特的男人魅力,像是被海浪衝刷,屹立不倒的蒼峻礁石。
“做事吧。”
薇薇安點點頭,她戴上手套並且穿上厚實的防護服,往前走了幾步,金伯清的黑漆墓碑映入眼簾,左右碑聯上寫着“天和隨所寄,風氣若無懷。”還有金伯清年輕時候的照片。
也沒見薇薇安做什麼動作,用水泥封死的半球狀墓穴突然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口楠木棺材。
薇薇安拿起鐵杴和錐子之類的工具,挖開棺材周圍的浮土,試圖打開棺槨。
四下無人,
風吹起薛文海腳下的未燃盡的冥錢,薛文海盯着黑白照片,嘆了口氣:“金老闆,你的德行我一向佩服。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就天人相隔,今日我打攪你,實在是迫不得已的下策。等我做成大事,一定完璧歸趙,將金老闆重新下葬。到時候文海一定磕頭賠罪……”
說着,他掏出一柄鋒利的銀色小刀,朝自己的小指切去,頓時血光四濺,薛文海的太陽穴因爲劇痛往外鼓動着,脖子額頭更是出了一層細漢,他捏着自己還淌血的小拇指,衝金伯清的照片一晃:“就以這根小拇指作爲憑證。”
咔啦~
天上打了個悶閃,薇薇安推開棺材,一把掀開金錢壽被,一身黑色綢緞長袍的金伯清神色安寧,似乎只是睡着了。
薇薇安目光閃爍,在棺材裡翻找了一會兒,半點也不畏懼,然後才爲難地衝薛文海說:“乾爹,金伯清的屍體在,可沒找到陪葬的冥扎。”
薛文海也並不意外,淡淡地問:“仔細找過了?”
“找過了,真的沒有。”
薛文海淡淡地點點頭:“把屍體裝進尼龍袋,幫我把這個放進去。”
說着,他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斷指扔給薇薇安。
“知道了。”
薛文海打開攜帶的藥箱,一邊給自己包紮,一邊側臉衝金伯清照片笑道:“金老闆,子孫不肖啊。”
照片上的黑髮濃眉的金伯清臉上帶着凝固的笑容,不發一言。
“我來替你教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