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皇帝懸浮在大霧之中,耳邊是霧氣攻擊結界的“咔咔”聲,他沒有輕舉妄動,謹慎地看着濃霧之中的船隻越來越近。
“這位道友!”
“我等乃至九天宗的修士!”
“你乃何人,報上名來!”
“……”
道道金光照耀而來,撕開幕布般的大霧。
一艘靈舟停泊,上面站着數名劍修。
“老夫姓徐,名遼。”
隆慶皇帝平靜地說道:“是從大慶而來的凡俗散修,聽聞最近仙門大開,特此來尋仙問道,幾位道友是有什麼事情嗎?”
“徐遼?”
領頭的劍修毫不客氣,厲聲呵斥起來:“鬼七,撕下你的人皮面具!”
鬼七?
隆慶皇帝先是困惑,接着很快明白過來。
定然是那張癩子認出他,引仙人們前來圍殺自己!
不對!
他用過易容法術,就連帶來的龍淵劍表面都做過僞裝。
那個癩子頭,是怎麼認出他的?
“諸位道友。”
隆慶皇帝解釋道:“在下並非鬼七,真的只是尋仙之人。”
“少廢話!”
劍修兩指在眼前一抹,雙目綻放紫光,繼而便識破對方的易容法術:“果然改頭換面,把他帶回去交給執法堂細細盤查。”
這裡是南徐的地盤。
真要是落入這些人的手裡。
還有脫身的機會?
“諸位道友,能不能給我行個方便。”
隆慶皇帝頓了下,“也給你們自己留條活路。”
“狂妄!”
“拿下!”
“嗡嗡嗡!”
五六名劍修結印施法,靈力激盪,法海磅礴。
無盡妄海之上。
遮天大霧之中。
隆慶皇帝懸空而立。
龍淵出鞘。
劈開汪洋。
……
南嶺鎮。
“快!”
“海上打起來了!”
“果然是鬼七!”
“拿下!”
“……”
空中。
密密麻麻的修士們凌空而去,直撲海面,外圍戒備一下子變得空蕩起來。
“快走。”
陳三石領着凝香兩人,匆匆朝着山林之間的小路而去。
他正愁不知道該怎麼脫身。
想不到皇帝老兒送上門來,當然要好好利用。
能坑死在這裡最好,坑不死也無所謂。
山林之間的小路,原本有五六名修士攔路盤查,如今只剩下一人,而且鬼鬼祟祟的樣子。
“哼!”
“一個月幾塊靈石,讓我去賣命!”
“……”
他嘟嘟囔囔間,就看見帶着殺意的陳三石等人出現。
“……”
幾人面面相覷。
片刻之後。
修士識趣地把他們當成空氣,追逐其餘同門師兄弟而去:“你們等等我!”
陳三石等人得以順利脫身。
離開南嶺鎮後。
秦長旭等人迎接到他們,徑直前往水泊梁山。
一晃,便是數日。
……
大澤坊市。
執事堂。
“啪!”
徐友亮重重地把一張嶄新的通緝令貼在告示欄上。
【懸賞:劍修徐遼】
【金額:兩千塊靈石】
“道友。”
陸伯欽已經應聘成爲大澤坊市的執法修士,他問道:“這人……”
“不錯,就是前幾日在海面上連殺上宗二十幾名修士的那個散修,身份暫時不明,如今極有可能也潛伏在大澤坊市之內。”
徐友亮發愁不已地說道:“最近可真是夠亂的,連上宗老祖都出手了,要是再找不到人,老祖一生氣,說不定咱們整個坊市都要被夷爲平地,準備好提前跑路吧。”
“這麼嚴重?”
陸伯欽心頭一緊:“能否告知一下,那個鬼七所說‘東勝神洲人間鎮守使’,究竟是何意義?怎麼上宗老祖如此震怒?”
“東勝神洲啊。”
徐友亮說道:“大概就是指外面封印的那方世界吧,至於人間鎮守使,我也沒聽說過。”
“……”
……
茶樓。
“道友,我們這裡的茶,都是靈植師種植出來的上品靈茶,就比如我們的招牌青龍茶,喝起來不僅僅口感極佳,有靜心養神的效果,對於修爲也有是大有裨益的,要不要來上一壺?只要五塊靈石。”
頭髮蒼白的老年修士虛弱地咳嗽兩聲,從懷裡摸出幾顆靈晶:“一壺養經茶即可。”
“就要青龍茶。”
“嗒!”
五塊靈石輕輕釦在桌面。
又有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年修士悄然出現。
“好嘞,兩位道友稍等。”
店小二收下靈石,下去準備沏茶。
老年修士在他面前坐下。
鬼七沒有擡頭,只是咳嗽着往嘴裡塞入兩顆丹藥。
“這是把靈石都買療傷丹藥。”
老年修士悠悠道:“連喝茶錢都不剩下了?”
鬼七沒有理睬,吃下丹藥後閉目調理。
他們二人都易容做當地有名有姓的散修,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
很快。
沏好的上品靈茶端上桌面。
店小二幫他們倒好。
茶盞內,一片片綠葉伴隨着靈光在水中流轉,真個好似一條青龍。
“好茶。”
曹楷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旋即便稱讚不絕:“苦而不澀,香氣清幽而悠長,茶湯入口如清泉流過,靈氣婉轉養身,確實是仙人才能享用的好東西啊,這修仙界,確實是個好地方。多像當年啊,你在兵器鋪裡瞧上一杆槍,也是我替你出錢買下來的。”
“曹楷,我一直好奇一個問題。”
孫象宗緩緩睜眼,發出沙啞的聲音:“你睡得着覺嗎?”
“……”
曹楷拿着茶盞的手一僵,神色瞬間陰沉下來。
“罷了,老夫多餘問你。”
孫象宗沒有去喝青龍茶,而是堅持喝自己的養經茶:“你如願了,如今又找到這裡來,可以繼續爲你的千秋萬載努力。”
“我不單單是爲這個。”
曹楷放下茶盞:“老弟兄遇難,我豈能不來相助?”
“用不着你。”
孫象宗淡淡道:“我自己能處理。”
“當年,朕也是這麼說的,也沒能攔住你。”
曹楷說道。
聞言。
兩位百歲老人相視而笑。
只是這笑,更多的是冷笑,笑意中包含着種種情緒,最後化爲滄桑。
“你爲朕護駕一生。”
“嗡——”
說話間。
龍淵劍嶄露出鞘。
劍鳴龍嘯,震耳欲聾。
“如今,朕已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王爺。”
“也讓朕。”
“爲你護道一次吧。”
“隨你吧。”
一條銀色長龍從戒指當中攀出,繞着白髮老人盤旋數週之後落於手中,化作一杆亮銀長槍。
茶樓內飲茶的修士,紛紛側目往來,繼而心驚膽戰地逃離此地。
兩名百歲老人,一名持槍,一名持劍,並肩踏入坊市之內。
“朕幫你弄清楚了,上宗老祖最快也要半個時辰才能趕來此地。”
“半個時辰之內,你我殺出去即可。”
“……”
……
梁山泊。
戰船上。
陳三石舞動着手中的長槍,在盡力的控制之下,減少對船隻甲板的破壞,在周身凝聚成罡氣龍捲,遠遠看起來,連空氣都大幅度扭曲,以至於甚至看不清楚裡面的人影。
隨着時間的推移。
在這殺罡之下,又漸漸催生出一縷縷別樣的罡氣。
玄象境界小成。
達到此境界的武者,能夠通過對罡氣極致的掌控,進而在周身凝聚出罡氣屏障,便是護體罡氣,能夠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當然,是在罡氣足夠的情況下。
這兩次突破境界,陳三石有仙丹的加持,基本上沒有承受太多的痛苦,只是此次突破,更多的還是耐心的細緻活。
護體罡氣,主要的作用是用來防禦。
但他的罡氣,糅合真龍罡和白虎殺罡,基本上全是主殺伐的特點,暴戾無比,想要控制起來形成護體罡氣,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即便陳三石拼盡全力,罡氣龍捲在維持大約十幾個呼吸之後,還是止不住擴散開來,好似一條條奎龍,又似一頭頭煞虎,龍吟虎嘯,威力驚人。
“轟轟轟!”
船板炸裂,木屑飛濺。
“再來!”
陳三石深呼吸,周而復始地練習起來。
第二次……
第三次……
“大人!”
秦長旭小聲提醒道:“再這樣下去,咱們就要換船了。”
“……”
修煉入神的陳三石,這才反應過來,注意甲板在他的摧殘下已經滿目瘡痍,乾脆命令靠岸,先在山林之間修煉,之後再騎着千尋追趕隊伍。
終於。
他漸漸找到玄武之息帶來的沉穩,憑藉着這股子勢大力沉強行壓制着白虎殺罡和真龍罡,直到能夠長時間把兩種罡氣盡可能地控制在身體周邊。
護體罡氣!
只是再怎麼壓制,也不可能抹除掉兩種罡氣的殺伐。
於是。
在陳三石身體表面纏繞着的護體罡氣極爲特殊,並非是單純罡氣凝結而成的屏障,而是好似有一頭頭猛虎和一條條真龍纏繞,是護體之氣,亦是殺伐之道!
【功法:鎮國龍槍.玄象(小成)】
【進度:0/2000】
【效用:……,龍吟虎嘯,混元護體】
【龍吟虎嘯,混元護體:攻防兼備,遭遇攻擊之時,有反傷效果,效果強弱,取決於自身武道修爲和敵方修爲】
反傷效果!
陳三石估摸着,要是有境界低於他的人,打在混亂護體罡氣之上,直接會把自己反震成重傷甚至死亡,畢竟其中還包含着真龍罡。
只要受傷,真龍罡就會直接侵入敵人體內,狂暴肆虐,只能依靠着自身境界強行壓制。
還差兩步!
距離武聖境界,只剩下最後兩步!
武聖之後,就算是真力武者的初期,即便是在修仙界也不再是最底層。
順利突破之後。
陳三石很快就騎着千尋追上大船,此次路過水泊梁山時,他們一路暢通無阻,沒有再遭到任何爲難。
船上的日子。
他也沒有閒着,接連吃下剩餘的養經丹,日復一日修煉着槍法。
一個月之後,他們改水路爲陸路,距離回到涼州也僅僅只剩下幾日的路程。
【功法:鎮國龍槍.玄象(小成)】
【進度:588/2000】
不知不覺間。
這一趟出門尋仙,又是接近半年的時間過去。
如今已是深秋九月,不就之後就要入冬。
算起來。
八大營的擴營也應該差不多結束。
洪澤營不出意外也已經滿編。
接下來就是操練軍陣,時刻準備着明年對草原的征伐。
除此之外……
還有羅天山脈裡面的麻煩事要處理。
只怕裡面的兇險程度,自己暫時很難參與,最好還是要靠師父來解決。
說起來……
過去這麼長時間。
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情況如何。
還有皇帝老兒,有沒有死在天涯海角。
……
南嶺鎮。
南徐十萬大軍軍營。
中軍大帳。
樊叔震和樊嘉孝兄弟兩人都在此地。
“怎麼樣?”
“找到孫象宗沒有?”
“回王爺的話,還沒有!”
“……”
一個月前。
孫象宗殺出大澤坊市,然而又在南嶺鎮銷聲匿跡。
根據仙師們所言,是隱藏在某處大山當中。
南徐大軍在地面上層層圍困,就連空中也有不少修士,連一隻鳥兒都不放過,勢必要將孫象宗困死在此地。
“好好好!”
樊叔震興奮不已:“孫象宗一死,大盛朝就再也沒有武聖之上,我等跟仙師合作,揮師北上,直接拿下大陸!”
“是啊八哥,你我二人,趕來此地,也算是將功折過。”
樊嘉孝兩人。
上次在虎牢關一戰中,被白袍三千大破十萬,可謂是丟盡顏面。
好在家族勢力夠重,才能留得一條性命回到大徐,再加上那位冢虎復出朝堂之後,也鼎力支持他兩人,如今在奪嫡之爭中,非但沒有落入下風,反而佔據優勢。
就是……
威望有些不夠。
但這次,是彌補威望的好機會。
虎牢關的屈辱,沒有辦法從陳三石身上找補回來,就從他師父身上找回來!
還有什麼是比殺死大盛第一人,更能名震天下的?
“冉丞相交代過,咱們不能輕敵大意。”
樊嘉孝有些緊張:“孫象宗畢竟縱橫天下一個甲子,當年在幽州洪澤河外,還有破甲蠻族一千八的記錄,還是小心爲妙。”
“十四弟說的沒錯,不過……”
樊叔震沉聲道:“我們畢竟有十萬大軍!
“這次,孫象宗連三千人都沒有。
“最關鍵的是,咱們有仙師!
“他還能翻了天不成?!”
……
龍嶺山。
山間大河岸邊。
兩名百歲老人各自拿着魚竿釣魚。
大盛皇帝曹楷身邊擺放着用現編的竹簍,裡面裝着五六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其中甚至有兩條是極其珍貴的靈魚。
不遠處。
大盛英國公,北涼總督師孫象宗的身邊,同樣有籠子,只是裡面空空如也。
“誒!”
曹楷察覺到動靜後急忙收杆,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寶魚收入囊中。
孫象宗斜着眼瞥去,眼皮子跳了跳,一言不發地拿着魚竿提着竹簍換了個位置坐下來,掛好魚餌後重新拋竿,繼續靜靜等候。
約莫盞茶後。
兩人的魚竿同時釣到東西。
“來了!”
孫象宗神色一喜,真力爆發猛地收杆。
一團水草!
“嘩啦!”
隔壁的曹楷,則是再收穫一條價值連城的靈魚。
他隨手將其丟入竹簍:“子瞻啊,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比不過朕啊,下棋只能靠耍賴,垂釣也從來釣不到東西。”
沒有聽皇帝說話,孫象宗目光落在百丈之外,似乎發現什麼。
銀光一閃。
他便從原地消失不見。
“轟!”
隨即,遠處炸開巨浪。
孫象宗再出現時,手裡已經提着一條半人多高的巨大靈魚。
不久之後。
篝火旁邊。
這兩位可以說是君臣、也可以說是兄弟,更可以說是仇敵的老人,就這樣在河邊不急不慢地吃起烤魚。
“接下來該當如何?”
一如當年。
在北涼邊境。
尚且是末流皇子的曹楷,看着手底下僅有的幾千老弱病殘,和馬上襲來的數萬賊寇,也是如此發問。
“子瞻,接下來該當如何?”
“殿下且看便是,我自有破敵妙計。”
……
只是這次。
得不到迴應。
“呵呵~”
曹楷冷冷笑了兩聲,自言自語般說道:“你我二人,隨時都能從這圍困之中殺出去,可之後呢?
“你毀了靈脈。
“修仙界內的上宗會放過你?
“即便是受到天道壓制,真正的大能無法下凡,他們也會派出無窮無盡的修士來追殺你的。
“此次,你真是闖了天大的禍啊!
“朕就算是想幫你,只怕是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所以……”
他頓了下,“爲什麼,你到底爲何非要如此?
“所謂東勝神洲鎮守使,又是哪裡封來的官職?
“據我所知,修仙界內,可沒有一個這樣的勢力。”
祖脈。
那可是祖脈之一。
倘若祖脈復甦。
東勝神洲定然會催生出許多支脈。
大盛也會有靈脈。
到時候。
這方世界就不會困於封印之中,也會成爲一片真正的修仙界。
“曹楷。”
孫象宗直呼其名:“你覺得,就算天地之間重新變得靈氣充沛,輪得到你分幾階靈脈?二階,一階?你曹家,又算什麼東西?”
“朕知道。”
老皇帝不惱不怒:“光是朕認識的那些仙人,就從不把朕放在眼裡,所以朕何曾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好奇,好奇你爲什麼這麼做,朕會盡其所能幫你。”
仙人插手凡俗。
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尤其是對他這個大盛的皇帝。
任何一個帝王。
都不會允許自己是別人隨時可以替代的傀儡。
“古籍記載。”
孫象宗咳嗽兩聲:“上古大戰之後,祖脈崩潰,天地之間駁雜之氣如同瘟疫般擴散,爲了不影響到大千世界,便有大能聯手設下封印結界,把東勝神洲隔離開來,只留下數量有限的玉牌,算是給此方世界的生靈一線造化機緣,故此稱之爲天地開一線。
“如今。
“不知是數萬還是數十萬年過去,封印漸漸鬆動,只需要耗費資源就能夠重新建立傳送陣,任由低階仙人們來往凡俗。”
“所以呢?”
曹楷問道:“繞來繞去,你還是沒有說該如何解決遺留的麻煩,你我要是真就這樣回到大盛,就是大盛滅國之時。祖脈之事鬧得太大,朕背後合作的仙師也幫不了朕。”
“很簡單。”
孫象宗扔掉手裡的魚骨頭:“既然封印鬆動,就加固一樣。
“讓這些‘仙人’,不要再輕易插手人間之事。”
……
南嶺鎮。
“仙師,可有孫象宗下落?”
軍營內。
樊叔震找到和南徐合作的仙師。
洪峻仙師。
據說,此人是來自仙界一個大宗門的弟子。
置若罔聞。
完全遭到無視,樊叔震多少有些尷尬。
他恭恭敬敬地遞上靈茶:“仙師,這是在下託其他仙師從仙界弄來的靈茶,您嚐嚐?”
“嗯。”
好似冰山般的洪峻終於有了反應,他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不錯,你有心了。”
“仙師!”
“噗通!”
樊叔震趁機跪倒在地:“仙師,在下對仙途亦有嚮往,不知道可否給個機會,入道仙途?!”
據說。
此次仙界的仙人們,先殺掉孫象宗之後,是準備傾巢而出,在東勝神洲尋找其他祖脈所在之地,提前保護起來,避免再發生類似的情況。
爲此。
可能要花費大價錢,把傳送陣長期開放。
也就是說。
以後人人都有機會入仙途!
不光如此。
他們大徐的冢虎,也就是冉丞相的幼子,半個月前甚至被發現是天品靈根的天才,已經有人將其接走,到修仙界修仙去了。
他也要把握住機會!
若是真能成爲一名修仙之人。
將來也好雪恥虎牢關之戰。
打仗打不過你陳三石,但我要是成仙人呢?
“嗡!”
洪峻仙師沒有說話,而是猛地把一隻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注入一絲靈力,旋即露出微微訝異的表情:“上品土靈根,不錯。”
“上品,我是上品?”
樊叔震隱約感覺到其中不凡。
“等到事情結束吧。”
洪峻仙師平靜地說道:“我自會稟告師門,看看是不是要收下你們。”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
樊叔震大喜。
他也不顧自己皇室尊嚴體面,姿態極低地磕頭感謝。
“我呢?”
旁邊的樊嘉孝也問道:“仙師能不能給我也測測?”
“你……”
洪峻仙師沒有拒絕:“水木雙靈根,整體算是中品,勉強也算可以。”
“拜謝仙師!”
樊嘉孝大喜。
跟着八哥一起磕頭。
就在他二人內心激動間,天穹之上,忽然間響起洪亮的聲音。
“南贍部洲的修士們!”
“滾出來!”
“老夫有話要跟你們講!”
“……”
“孫象宗!”
洪峻仙師神色一緊,急忙走出營帳。
時值黃昏。
夕陽西下。
煌煌赤日之前,紅霞蒼穹之上,一名老人凌空而立,在他的身邊,一條銀龍不斷盤旋環繞。
“鬼七!”
“把他拿下!”
“殺鬼七者,賞靈石萬塊,三階上品洞府一座,金丹之前,每次突破,都能夠得到對應境界的最好法器和功法!”
“另,收爲宗門真傳!”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光凡間如此,這句話在修仙界同樣適用。
只有修士們才知道。
這個價碼有多麼的優厚。
其誘惑力,足以讓全天下的修士爲之瘋狂。
足以見得,老祖真的怒了。
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殺死鬼七。
殺死這個摧毀祖脈,斷絕萬萬人,不,不單單是人,包括一切生靈造化機緣的人。
“轟!”
一道道身影飛上高空,法術璀璨耀眼,好似一場煙花。
然而……
不論有多少人衝上去,下場都只有一個。
被那條銀龍貫穿。
一場血雨從空中落下,灑在南徐將士們的身上之後尚且溫熱。
“此人!”
“恐怕已經超過武道第二境!”
“入了極其少見的第三境!”
“第三境?”
“怎麼可能!”
武道一途,不僅對於資源要求極高,而且前途斷絕,是有上限的,無法達成長生,與天地齊壽的,所以就更加導致武修稀少的情況。
可如今。
一個凡俗的武修,除非有天大的機緣造化,否則的話,怎麼可能在東勝神洲這種靈氣枯竭堪稱瘟疫之地的地方修煉到第三境。
簡直是匪夷所思!
倘若真是第三境的話。
恐怕就算他們一擁而上,也不可能結果其性命。
“洪峻師兄!”
“他是武道三境!”
“如何是好?!”
“……”
直到接連死去二十餘名修士後,剩下的修士們才終於不敢再繼續往前,但由於不敢違抗命令,也都硬着頭皮沒有逃走。
他們惶恐不安地望着下方。
希望此次宗門任務的負責人給個主意。
“困死他!”
洪峻也看出這鬼七簡直逆天而行。
但他很快做出判斷:“把尊上給你們的符籙都拿出來,然後再結陣,一點點磨死他!”
此人畢竟是凡俗之人。
而且老祖說過。
鬼七壽元無多!
當時在天涯海角的交手,也必定令其有所受傷。
如今恐怕也是油盡燈枯之人。
若是將其困住,再用大量的靈石維持陣法,早晚能將其活活耗死!
“結陣!”
“……”
修士們紛紛拿出原本不捨得使用的符籙,又根據提前操練過的方位組成陣法,最後更是有一面面陣旗在空中排列開來,再加上海量的靈石注入靈力。
“嗡隆隆——”
羅天大陣施展開來。
將黑袍魔頭困於其中。
靈石作爲能量來源。
大陣不斷釋放出法術攻擊,不痛不癢,但勝在能夠一直消耗對方。
“看看你們急赤白臉的模樣。”
孫象宗不斷格擋着攻擊,冷笑起來:“老夫本來也只是要跟你們說幾句話,是你們自己非要上來打打殺殺,弄得老夫嗜殺成性似的!”
“鬼七!”
“嗡——”
只見天之南方。
一抹流光好似星辰般從天涯海角的方向飛來,最後停在魔頭的身前。
其中。
發出那名老祖的聲音。
“說!”
“其餘三條祖脈在何處?!”
“本座還可以饒你在凡俗界的血親一條生路!”
“……”
“靈脈之祖沒有。”
孫象宗冷冷道:“煞脈之祖倒是有一條,你要不要幫幫忙,去把古魔一族除掉?”
“煞脈……”
流光之中,響起冷哼:“少在這顧左右而言他,本座最後問你一遍,要是再不配合,本座殺光你的血脈,說到做到!”
“轟!”
孫象宗沒有再說廢話。
他猛然提起長槍向前刺出。
一擊之下,便將流光擊碎。
“鬼七,你……”
那名老祖的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爾等修士聽着!”
“即日起!”
“不得再入人間,插手凡俗之事!”
“現在走,還來得及!”
“狂妄!”
洪峻馭空而來:“將死之人,還敢口出妄言!”
只見層層陣法之中。
魔頭鬼七緩緩拿出一張符籙。
只是他這符籙。
和修士們所用的完全不同。
並非是符紙。
而是一塊玉牌。
憑藉在場修士的眼裡,甚至無法分辨出它是幾階符籙,又有何種作用,只能看到隨着一抹靈力注入其中,一陣陣濃郁壓縮到極致的法力從中波動而出。
好似……
在這天幕之上。
憑空出現一片湛藍海洋,然後又突兀爆發一場海嘯。
“轟隆隆!”
頃刻之間。
數百名修士齊心協力佈下的陣法就支離破碎,他們駭然大驚,像是受驚的飛鳥一樣四處散去。
在這道藍光沖天之後,並沒有直入九霄,而是在千丈高空中遭到阻攔,就像是有一面盾牌擋住它的去路,這面“盾牌”隨之浮現。
那是……
封印!
不知多少年月前,上古大能留下來的封印!
放眼望去。
在這天之盡頭,地之邊際,都亮起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們這片世界。
整座東勝神洲,都在金光的籠罩之中。
就像是倒扣過來的大碗一樣,把他們和大千世界分割開來。
但這隻“大碗”在歲月的洗禮下變得陳舊,以至於邊角之處,出現密密麻麻的細微裂痕,天涯海角的傳送陣,就是佈置在裂痕連接的缺口處。
“嗡隆隆——”
玉符化作流星飛至蒼穹,而後一縷又一縷的流光從中飛出,精準無誤地落在封印出現裂痕的地方,就像是在縫補破裂的衣物,流光落下之處,封印漸漸恢復。
攜帶着老祖聲音的光團再次出現。
“快!”
“他在加固封印!”
“阻止他!”
“……”
封印一旦加固。
修仙界內的人再想要來到凡俗,只怕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光和心血!
“殺鬼七者!”
“保族人仙路!”
價碼再次拔高到另一個維度。
可眼前的場面。
哪裡是他們這些低階修士膽敢插手的。
“上古大能的封印,你怎麼能加固?!”
“那玉符究竟是何物!”
“……”
天方夜譚!
修士們根本就無法想象其中的牽扯有多深。
很快。
老祖傳音。
洪峻代替老祖下達命令:“既然無法阻止封印加固,就先撤離此地!”
上百名修士留在凡俗,足夠報復孫家,也能夠尋找其它祖脈之所在,爲他們宗門佔得先機,等候有朝一日重新打開一線天地。
“走?”
然而。
玉符之中的法力再度拔高,直接形成一道結界,橫亙整片天地,擋住所有前往凡俗的路線,其中更是有一條條鎖鏈伸出。
“老夫絕非嗜殺之人。”
孫象宗在銀龍纏繞之下,雙手掐訣,聲音好似洪鐘大呂:“此地的所有修士,可以選擇返回天涯海角,否則的話,就都把命留在這裡吧!”
“轟!”
玉符之中的鎖鏈好似藤蔓般蔓延開來,好似抵禦的索命鉤鎖一樣,穿透每一名修士的身體,百餘名修士毫無還手之力。
不僅如此。
這些鎖鏈甚至還能夠找到試圖躲藏的修士。
眨眼之間,就又是二十幾名修士失去性命。
離不開,躲不了。
就連洪峻也不得不承認,繼續留下來毫無意義,只不過是白白送死。
“老祖!”
“還請老祖出手!”
“弟子們無能,實在無法和此等級別的博弈對抗!”
“……”
“都給我滾!”
老祖的聲音響起。
與此同時。
一道紫色的身影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竟然是頂着天道壓制而來,即便是每前進一丈距離都會變得虛幻一分,也在堅持着,直奔着玉符而去。
身外化身!
“老祖親自出手!”
“我們快撤!”
“撤!”
得到允許後。
修士們再也不敢逗留片刻,爭先恐後地朝着天涯海角返回而去。
若是在封印加固完成之前回不去,就只能死在這裡!
……
老祖的身外化身和玉符相撞,迸發出震天動地的激盪。
整片天空都不再有人能夠停留,稍微觸碰就要灰飛煙滅。
就連魔頭鬼七自己也落回地面。
其餘的修士們,更是貼着地面飛行。
一聲聲的巨響之後。
老祖的身外化身崩壞。
徹底沒有東西能夠阻止玉符加固封印。
……
見狀。
洪峻也要離去。
“仙師?!”
直到此刻,樊叔震才中震撼之中回過神來,他一把抓住仙人的衣袖:“你、你們都走了,我們怎麼辦?”
“你……”
洪峻指着前方的黑袍老人:“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殺了!”
“我?!”
樊叔震一愣。
“對,把他殺了!”
洪峻說道:“他也只是靠着玉符逞能,又是強弩之末,你們只要把他殺了,上宗保你樊家仙途無憂!若是輕易放走,等到封印重開之日,我們回來找你算賬!”
語畢。
他也使出遁術,很快消失不見。
“八哥,怎麼辦?!”
樊嘉孝眼看着最後一名仙師也離去:“照做嗎?!”
“幹!”
樊叔震一咬牙:“我有十萬大軍!傳我號令!圍殺孫象宗!”
然而……
鬧出如此可怕的天地異象。
凡人軍隊早就嚇破膽,從一開始就潰散,哪裡還調度得動。
“轟——”
忽地。
前方真力翻涌。
就有數百將士死去。
須臾之間,黑袍老人便打開一條道路,然後騰空而去,消失在視野盡頭。
半個時辰過後。
天地之間的異象才消散。
空中的玉符徹底耗盡其中蘊含的法力,隨之崩潰破碎。
東勝神洲的封印裂痕,也基本修補完畢。
一切。
歸於平靜。
……
修仙界。
“混賬!”
某上宗之內。
老祖雷霆大怒。
幾名長老,也在各個山峰之上隔空對話。
“看來~
“還是讓那妖人鎮守使得逞了。
“從滅靈大陣到玉符,只怕都是大能留下來的。
“如今東勝神洲封印加固,可如何是好?”
“無妨!”
“方纔我的身外化身,稍微減弱了玉符的威能,封印仍舊有鬆動之處,只不過需要花費一些時日罷了。”
“古傳送陣受到的影響較小,不久之後應該還能繼續使用,只是傳送玉牌,從各個坊市收來之後都會立即煉化,其中秘法取走後就會失效,如今所剩無幾,畢竟誰也想不到他竟然還能加固封印。”
“能湊一塊是一塊,等到古傳送陣恢復後,立馬派人出去!”
“……”
……
涼州。
此次是秘密出行。
陳三石等人入城也是趁着夜色悄悄行事。
回到闊別已久的府邸。
他的第一感受。
有些空蕩蕩的。
畢竟顧心蘭和陳渡河很早之前就去了大慶,家中只剩下陳雲溪和兩個丫鬟。
算算時間,渡河只怕是已經能開口說話。
陳三石悄悄來到閨女的房間內。
月光下,陳雲溪睡得香甜。
他在牀邊坐下,輕輕捏了捏丫頭的臉蛋,確認她安然無恙後也算是鬆了口氣,本打算悄悄離開,結果耳邊就想起糯糯中帶着睏意的聲音。
“爹爹?”
只見不知何時。
陳雲溪醒了過來,揉着尚且朦朧的雙眸:“爹爹回來了?”
“是我,嚇到你了?”
“爹爹抱。”
“你繼續睡吧。”
陳三石輕聲道。
“爹爹,這裡有孃親的信。”
陳雲溪指指牀榻。
陳三石從枕頭下面找到一摞信封,看着上面的落款,顧心蘭每個月都會往家裡寄信。
他一邊摟着丫頭,一邊一封一封地拆開讀起來。
【夜如白晝】
他也不需要蠟燭。
見字如面。
宛若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石哥兒。”
“歸荑逼着我,學習處理她們慶國的國事。”
“大臣們都不知道,每日上朝,在幔帳後面坐着的其實是我。”
“但我真的對這些不感興趣。”
“歸荑刀子嘴豆腐心,總是說什麼渡河是凡夫俗子,但其實也經常偷偷逗孩子玩。”
“對了,昨個兒渡河會說話了。”
“不過是先叫的姨母……”
“總之。”
“我一切安好。”
“石哥兒安好?”
“……”
一趟尋仙之旅,恍如隔世。
陳三石摟着閨女,讀着信箋,有着莫名的安定感。
要是非得留在大澤坊市才能修仙。
那這仙他寧願不去修。
最後。
還有一摞是四師兄每日整理的情報。
從上面得知。
洪澤營建制完成,滿編一萬五千人,俱是涼州精銳,只等着他操練之後,就能夠正式征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