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錄製過程並不算順利。
倒不是說胡偉不熟悉這首歌。
作爲一名專業歌手，在錄音棚裡面，哪怕完全不熟悉，都能一段一段的把它錄好。
一些羣星合唱的公益類歌曲，經常會出現因爲藝人太忙，到錄音棚才第一次拿到歌譜，也能迅速進入狀態，錄製自己那幾句的情況。
問題出在胡偉的情緒上。
有點太飽滿了。
控制不住。
完全控制不住。
剛錄了兩段，淚水就控制不住的順着眼角往下滑落。
這首歌的歌詞，像是一把把刀。
唱一句就往他心裡扎一下。
若非如此，節奏如何掌控，情緒如何推進，氣息如何運用，都是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如果不是因爲忍不住淚水，都有可能像宋到先前那樣一遍過！
外面幾人既沒催促，也沒有笑話。
不僅如此，一個個都紅了眼圈。
都是情感豐富，共情能力強的人。
顏毓：“這情緒是不是有點飽滿過頭了？至於嗎？不就失個戀？”
話是這麼說，蓄滿淚水的眼睛卻出賣了她。
林菲：“確實，從他的歌裡彷彿看見一段不堪回首的戀愛經歷，詞好，演繹的，也好。”
孔曦好些。
畢竟還年輕，沒談過戀愛也沒有過任何悲慘遭遇。
但也聽得眼圈發紅。
宋到最冷靜。
能對他勾魂攝魄的歌曲是有的。
但中年人鐵石心腸！
哭也不會當着外人哭。
要是那幾首寫父親，母親之類的歌曲，通過唱功頂級的人來演繹，他或許會繃不住。
那幾首歌怎麼唱來着？
狗系統！
至於一個人的天荒地老這種歌曲，他還能扛得住。
又不是沒爸沒媽沒錢了。
下一個更乖。
歌曲錄製完成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胡偉從錄音棚出來第一件事就是道歉。
雙手合十，連連鞠躬。
“對不住對不住，拖太久了，林老師，宋老師，顏顏，孔曦，給大家添麻煩啦！”
“唱得很好，怪不得宋老師說你演繹的版本會更好些。”林菲輕笑着勉勵。
“感染力真強！”孔曦說道。
“啊？宋老師也唱過？我能聽聽不？”胡偉說着，又不好意思的道：“還是先吃飯吧，估計大家都餓壞了。”
宋到點點頭：“有機會再聽，先吃飯吧。”
顏毓這會兒已經去廚房忙活了。
幾人下樓就聞見一股濃郁的肉香味。
眼睛都亮起來。
何以解憂，唯有美食。
沒有什麼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問題。
只見一個銅製碳爐放在桌子正中，篦子上幾塊厚切牛肉被烤得滋滋冒油。
上面的排風嗡嗡地抽着油煙。
桌上鋪着餐布，已經擺好餐具。
紅酒也在醒酒器裡面。
看着紮起頭髮，身上穿了個圍裙的顏毓，幾人頓時豎起大拇指。
對投食者表達崇高敬意。
“來，爲了慶祝宋老師加入菲揚樂章，同時恭喜胡哥多年陰霾即將散去，今晚好好喝點！”
“好耶！”孔曦鼓掌支持。
“你喝飲料。”
顏毓和林菲幾乎異口同聲。
“我不嘛！我都成年了，也想喝點酒，感受下那種微醺的感覺……”
孔曦一臉委屈地看向宋到：“宋老師，哥，你幫我說說嘛……”
宋到笑道：“我可不敢。”
孔曦癟癟嘴，又把目光投向胡偉。
胡偉連連擺手：“別看我，我更不敢！”
顏毓拿起醒酒器，給孔曦倒了個杯底。
“看你可憐，就這些，不準多喝，喝酒又不是什麼好習慣！”
孔曦露出笑臉，小聲嘀咕了一句：不是什麼好習慣你們還經常喝？
宋到坐在一旁，看得出這幾人關係非常好，不是那種表面情深的塑料姐妹花。
倒也不難理解，林菲這種性格，身邊人很難和她關係不好。
尤其是旗下藝人，攤上這樣的老闆簡直是祖墳冒青煙。
顏毓雖然沒說過她的家庭，但看這間錄音棚，要麼背後有個牛逼的男朋友，要麼就是富二代。
反正是個不差錢的。
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關係處得好並不叫人意外。
胡偉的情緒基本都在錄製過程中消耗殆盡，這會兒有些萎靡。
同時內心依然有些侷促。
一方面是跟天后同桌喝酒，是真的緊張。
別看兩人年齡相仿，咖位卻差太多了！
換做之前，想都不敢想。
另一方面是儘管幾乎可以確定，這首歌會交給他唱，可終究還沒簽約呢！
同時還有種被從天而降的餡餅砸暈的感覺。
宋老師這首歌太牛逼了！
比他先前寫的那兩首，質量要高很多！
就算還沒聽過宋到的版本，他也不敢保證就一定比人家演繹得更好。
這時顏毓看着他笑道：“胡哥，咱們好幾年沒在一起聚過了吧？”
胡偉點點頭，有些感慨：“是啊，一晃我都畢業五六年了。”
顏毓道：“當初在學校，大家一起組樂隊那會兒我就說過，你以後能成大明星！”
胡偉點點頭：“酒吧駐唱的大明星！”
衆人輕笑。
顏毓問：“今晚請假了？”
胡偉道：“我辭職了。”
衆人頓時一愣。
就連孔曦都停下悄悄切肉的刀，一臉驚訝地看向胡偉。
胡學長這麼狠嗎？
“我聽學……聽宋老師說要我過來，有希望可以加入林老師的菲揚樂章，就直接把酒吧駐唱的工作辭掉了，我想安心唱歌。”
顏毓有些無語：“有點衝動了吧？就沒想過會失敗嗎？”
胡偉點點頭：“想過，我也有兩個對策！”
終究是在酒吧歷練過好幾年的人，儘管有些拘謹，但也有活躍氣氛的能力。
他笑着看向幾人，一臉坦誠，“我手頭有點積蓄，這幾年晝伏夜出也累了，實在不行就休息一段時間。”
“如果林老師連新人約都不想給我，那我就給宋老師做助理，不要工資那種，自費當個拎包小弟總行吧？”
“哈哈哈。”幾人全都笑起來。
沒人把這話當真。
胡偉卻一臉認真：“我真是這麼想的。”
顏毓端起酒杯，笑着將這個話題岔過去。
“來吧，大家今天難得相聚，又雙喜臨門，我覺得我們有理由，爲此乾一杯！”
都是成年人，即使她沒經歷過苦難，也不想看到曾經的央音才子學長太過卑微。
幾人紛紛端起酒杯。
孔曦一口把她那本就不多的紅酒給喝了。
胡偉也毫不猶豫的一口乾了。
林菲瞥了眼衆人，微微揚起優美的天鵝頸，喝酒速度優雅且快。
也都喝了，一滴沒剩。
顏毓是地主，又是第一個提議的，自然更是一飲而盡。
宋到淺嘗輒止。
喝了一小口就把杯子放下。
顏毓瞪他：“你不許耍賴，連曦曦都喝了，你這養魚呢？錄音棚裡你是宋老師，酒桌上你是我學弟，趕緊幹了！”
宋到無語的道：“紅酒是這麼喝的嗎？”
“那不管，反正這第一杯你得喝了。”顏毓起身給他切了一大塊牛肉，“姐對你好不好？”
宋到笑着端起杯，又喝了一小口。
“我喝酒過敏，要不是陪你，一口都不喝！”
顏毓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倒也沒再逼他。
宋到瞥了眼酒瓶，這又是一個敗家娘們兒。
原主這種舔狗，跟苗秀去再多次高檔餐廳，也不會明白紅酒的等級。
他卻能喝出來。
畢竟當年也曾有過短暫的風光。
喝過好酒。
一口就能喝出顏毓今天開的紅酒價值不菲。
上次吃飯他就發現了，顏毓很能喝！
結果現在才意識到，不僅顏毓能喝，林菲這個天后的酒量也很好！
胡偉這種在酒吧廝混好幾年的更不用說。
只有孔曦這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和他這個剛畢業的“年輕人”不行。
前者是真不太行。
一個杯底就喝得小臉紅撲撲。
他是裝不行。
單純不想喝那麼多罷了。
尤其紅酒這東西，喝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後勁兒非常大。
當你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喝多了，不用懷疑，肯定就是多了。
說是吃烤肉，顏毓準備的食材非常豐富。
各種蔬菜、小菜、海鮮，應有盡有。
胡偉喝酒來者不拒，但也從一開始，就很自然地接過顏毓的烤肉工作。
爲大家烤制各種食材，照顧着每一個人。
宋到只要以吃爲主。
顏毓只是開頭第一杯小小脅迫他一下，接下來就開始拉着林菲和胡偉喝起來。
林菲話不多，喝點酒小臉紅撲撲，跟坐在她身旁的孔曦幾乎看不出年齡差。
幾人沒有再聊合約之類的事情，倒是胡偉，忍不住問出一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林老師，冒昧問個問題……您是真的再也不想唱歌了嗎？”
作爲一個敬畏音樂，深愛音樂的人，他始終不願相信林菲會徹底放棄音樂。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
讓一個音樂人放棄音樂，差不多等於讓一個釣魚佬再也不去釣魚。
此時喝了差不多一瓶的林菲沉默了一下。
輕笑道：“想有什麼用？太難了！”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在場幾人也都聽出了她話裡隱藏的意思。
這個難，並非是指復出。
而是沒有好歌！
身爲天后級別的歌手，尤其是在被無數人攻擊爲水後的情況下。
林菲不可能輕易開嗓。
但凡質量沒那麼盡如人意，必然會再次面臨那種羣嘲的場面。
粉絲再多，再忠誠，都難解開這個死結。
顏毓瞥了眼宋到。
宋到只是插起一塊肉放到嘴裡，細細咀嚼。
這只是個小插曲，酒桌上的話題而已。
衆人隨後又開心的喝起酒來。
直到十點多。
一共喝了大半杯的宋到起身表示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休息了。
顏毓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宋到。
“你纔多大呀？怎麼跟個老幹部似的？”
這個時間，不是夜生活纔開始嗎？
她都準備去拿把吉他過來，一邊唱一邊喝。
“我真不能喝，你們可以慢慢喝，以後有的是機會，咱下次再聚。”
顏毓狐疑地看着宋到，一瓶紅酒下肚，她也有些酒意，很難判斷宋到這話真假。
林菲說道：“那就讓胡偉送宋老師回去吧，咱倆再喝點，曦曦你也……”
“我在這裡陪你們！”孔曦傻笑着舉手。
一共喝了不到半杯的空翻貓少女明顯多了。
“讓她留下吧，我這裡有休息的地方，咱們喝多了就在這睡。”顏毓說道。
宋到要走，就算林菲不說，胡偉也不可能繼續留在這裡。
他可沒喝多，心裡有數着呢。
當即起身，過來攙扶宋到：“宋老師，那咱們先撤吧。”
幾人送到門口，顏毓更是跟到路邊。
看着兩人上車離去，這才嘴裡嘀咕着轉身回了工作室。
……
網約車上。
宋到從副駕駛回過頭來，看着胡偉：“找個茶館，咱倆聊聊。”
胡偉一愣，看着宋到十分清澈的眼神：“您沒喝多？”
宋到笑笑：“那點酒能喝多誰？關鍵那倆女人太可怕，我怕她們待會兒撒酒瘋。”
開車的司機看了眼宋到，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哥們兒這麼帥，確實得保護好自己！”
胡偉：“……”
保護個屁，你要知道跟他喝酒的人是誰，眼珠子都得掉下來！
……
茶館裡。
宋到開門見山的跟胡偉說道：“菲姐那邊待遇很高。”
胡偉立即說道：“到哥，不，宋老師，我之前沒撒謊，說的都是實話，這首歌只要給我唱，我不要錢都行！
我想籤林老師公司就是衝您來的。
所以我的合約，您說怎麼籤就怎麼籤，我是想賺錢，但我更想唱歌。
只要能唱您的歌，給我行業最狠的九一合約加長年限，我都沒問題！”
宋到心說你要這樣就好說了。
他直言不諱地道：“正常情況下，她籤人都給七三甚至六四，我這邊籤人，九一倒不至於，但我也只會給出兩成。”
胡偉毫不猶豫的表態道：“沒問題！”
宋到擺擺手：“我沒說完，咱先小人後君子，醜話說到前頭，免得將來有麻煩，對誰都不好。”
胡偉點點頭。
宋到看着他：“在我這，就算天王歌神，只要唱我的歌，都只會給兩成。
我呢，對自己的歌有信心。
即便兩成，也會讓你賺到更多收入。
畢竟你還有經紀約，可以接代言，可以參加各種商演，那纔是大頭。
當然，有朝一日你如果成了大腕兒，想要跟其他音樂人合作，我也沒任何意見。”
一共七成，給出兩成，他還剩下五成。
然後會被系統扣走稅後收入的一半！
算下來，其實和他自己唱歌能夠拿到的收入差不多。
但這話他沒法說，也沒必要說。
反正跟我合作，就這規矩。
同樣沒有喝多的胡偉猶豫都沒猶豫，當即點頭，認真說道：“只要宋老師肯給我寫歌，那這輩子我就只跟您一個人合作！雖然年齡我虛長几歲，但以後您就是我老師，是我老大！”
說着站身，拿過宋到空了的茶杯，倒了半杯，繞過桌子，恭恭敬敬，躬身把茶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