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珊珊看見羅通的時候,臉上帶着無法消去的悲傷。此時高考結束已經好幾天了,羅通終於出院回家,賈玉琴沒有第一時間過來,而是讓徐珊珊到家裡探望。
在徐珊珊高考期間,賈玉琴一直瞞着徐一凡已經死亡的事情,結果到了徐珊珊考完之後,聽說自己父親的死訊,恍惚了相當長的時間。
“我現在,沒有幾個親人了。”
徐珊珊坐在羅通家裡的沙發上,雙眼時不時有些木然,接過羅通遞來的水後,少女如此說着。
羅通安靜了一會兒,才說:“徐叔叔找我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
徐珊珊有些木然的扭頭看着羅通,過了一會兒,忽然問:“你那時候問我,家裡還好嗎。”
羅通心中一動,沒有說話。
看見羅通神色平靜,徐珊珊重新將空洞無神的雙眼轉回去,擡起雙腳放在沙發上,然後頭枕在兩個膝蓋中。過了片刻,嗚咽聲從她的膝蓋那裡流淌出來,漸漸氾濫到羅通的身邊,隨後進一步越過羅通,將整個羅家淹沒。
那是一種用撕心裂肺形容也不爲過的哭聲,並不尖銳,也不是聲嘶力竭。但是那種無法派遣的痛苦和哀傷,讓這樣的哭聲聽起來讓人無法承受。
羅通安靜的坐在徐珊珊對面,這種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但是,他又能說什麼呢?
在未來,這樣的痛苦絕對不止徐珊珊一個人,人類甚至對這種生離死別都已經麻木。
也不知道徐珊珊哭了多久,期間羅正年和姚玉鳳前後回來過,然後又先後悄然離開。姚玉鳳走的時候,輕輕拍了拍羅通的肩膀。少年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
當外面的天空終於完全黑暗下來,整個屋子也陷入一片黑暗時,徐珊珊才擡起頭來。看着黑暗中羅通亮晶晶的雙眼,少女嘶啞着嗓子說:“對不起,我有點控制不住。”
羅通搖頭,問:“餓麼?”
徐珊珊微微搖頭,意識到在黑暗中羅通可能看不見自己的行動,徐珊珊急忙說:“我不餓,天很晚了,我該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羅通站起來,送徐珊珊一直到了徐家的門口。門鈴響了幾遍,賈玉琴和羅通的父母一起出來。看見羅通,姚玉琴問:“你身體好點了嗎?”
羅通點頭,說:“過幾天,咱們兩家一起出去轉轉吧,散散心。”
賈玉琴聞言點頭,說:“我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就是不知道老羅怎麼樣?”
羅正年剛想說些什麼,猛然被自己的妻子一拽,立刻住口,另一邊羅通的母親說:“沒問題,沒問題,姍姍也已經考試完了,剛好出去散散心。老是呆在這裡,心情也不好。老羅沒問題,他絕對能夠抽出身來。”
羅通點頭,說:“姍姍還沒吃飯,我估計她現在也吃不下東西,讓她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帶她出去走走。”
賈玉琴看着徐珊珊慢慢走回自己房間的背影,點了點頭,說:“老徐對她打擊挺大的,羅通,你多照顧她。”
羅通用力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父母首先離開,而賈玉琴沒有關門,還看着自己。少年垂下頭,低聲說:“對不起,阿姨。”
賈玉琴看着羅通,安靜了一會兒說:“我見過老徐的身體裡,那不是你的錯。”
羅通垂着頭,不敢擡起來。站在門口又安靜了一會兒,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重複了兩遍對不起,羅通慢慢蹲下身體,他在那瞬間,幾乎失去了繼續站立的力量。
上一世,徐家只是“失蹤”,似乎還有重新見一面的希望,所以羅通還沒感受到這麼沉痛的悲傷。而這一世,徐一凡相當於死在自己手中一樣,這種痛苦,讓羅通有些難以承受。
賈玉琴輕輕的摸了摸羅通的腦袋,說:“你是個好孩子,聽話,孩子,堅強一點。我們都要堅強一點,要向前看。”
羅通用手擦了擦臉,手上一片水滴。少年用力點了點頭,說:“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你只管叫我去做,我就是您兒子了。”
賈玉琴忍不住笑了起來,微微點頭,把門關上。
羅通大步走向電梯,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燥熱慢慢消退,一種涼意在樓道中穿行。在這樣微風帶來的清爽感中,羅通精神一振。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現在,就要面對再不一樣的未來了。
回到自己的房中,羅通斜靠在牀頭,重新把玩着那串佛珠。當他清醒之後,就有人悄然把佛珠和鬼頭蝠紋鎖放在了他的牀頭。這種事情對於別人來說顯得神秘莫測,不過考慮到時特別偵緝處的人,能夠有這樣的本事反而不算什麼。
這串佛珠中總共有兩種靈能,一種靈能因爲讓羅通溝通自己的靈魂,現在已經變得疏淡了很多。而另外一股靈能還封印在幾顆珠子裡,羅通已經有把握把這些靈能引出來。不過現在他現在對這些靈能沒有迫切的需要。
放下串珠,羅通在腦海裡又想了想。之前五年重生的時候,他已經做了很多規劃,現在靈能提前覺醒,倒是可以考慮做一些以前想做,但是沒有把握的事情。
而且這一年不能上大學,對他來說,也算是額外得了一年的空擋。很多事情,可以在這一年裡進行佈設。
不過現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前往圖雅城。這一世的圖雅城現在還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不過羅通知道,很快將會有一個靈能奇物出現在圖雅城。上一世沒有人知道這個奇物是什麼,能夠做些什麼,以至於就那樣暴殄天物的放在野外。數十年後,人類基於圖雅城的這個奇物,建立了當時華夏北部最爲完善的魔能淨化網。正是有了這個淨化網的存在,圖雅城的人類才無需使用任何防護工具,就能在地面行動。而圖雅城也因此成爲華夏少數幾個在地面上的“樂園”之一。
究竟是把這個奇物帶回家還是留在圖雅,羅通還沒有考慮好。這一次他需要親自接觸那個靈能奇物,觀察上面的紋路。他準備用這些紋路勾畫出新的電路基板圖,並且以此作爲第二顆靈魂球的基礎。
只要有三顆靈魂球,羅通就有把握在路曉的手下支撐幾個回合。這個時間看起來不久,不過有時候往往就是生死之間的距離。
正在這麼想着,羅通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徐珊珊。
“你會對我好,對嗎?”
聽見徐珊珊在電話那邊的問題,羅通點頭說:“恩,我一定這麼做。”
“會有多好?”
對於這樣的問題,少年只能回答:“比好更好。”
這個回答多少有些賴皮,不過徐珊珊似乎已經滿足,沒有繼續追問。安靜了片刻,她忽然說:“剛纔嚴莉給我打電話,說是要約你去她家一趟,因爲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出院,所以特地讓我找一下你。”
羅通走到窗前,看着樓下車水馬龍,說:“晚一兩天吧,現在不想管這些事情,你就說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出院就行。”
徐珊珊嗯了一聲,又問:“你想去哪裡玩?”
“圖雅城,你覺得怎麼樣?”
雖然不明白羅通爲什麼會選一個沒山沒海,附近好像也沒有什麼好風景的地方,不過徐珊珊依舊只是嗯了一聲,沒有拒絕,也沒有道晚安,就這樣掛了電話。
羅通隨手把手機丟在牀上,依舊站在窗邊,安靜的看着外面。
這種燈火輝煌的景象,他已經看了整整五年,但是從沒有厭煩。上一世,想要再來看看這樣的景象都不可能,人類只能悽慘的呆在昏暗的空間中強顏歡笑。
又過了幾天,羅通帶着兩家人直接飛到了圖雅城,在機場,他在人羣中意外,同時也不意外的看到了童山。那位壯漢有禮貌的對着羅通微微點頭示意,隨後悄然消失在人海之中。
特別偵緝處顯然還不想放過羅通,這也意味着,羅通的行動同樣會被路曉知道。如果路曉也發現了那個靈能奇物,會有什麼行動?
坐在機場大巴上,羅通雙眼盯着外面的風景,心中卻在緊張的盤算。在他的後面,姚玉鳳,賈玉琴和徐珊珊看上去已經不那麼悲傷,正在低聲聊着什麼。倒是另外一邊的羅正年,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緊張的坐在那裡。
羅通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近乎瘋狂地念頭。
不,這不算瘋狂。
羅通對自己說:“和拯救末世比起來,沒有什麼事情算是瘋狂的。”
“我能相信你嗎?”
羅正年感到自己的手機震動,拿出來看了一眼,居然是自己兒子的短信。這種詭異中透着某種鄭重的提問讓羅正年微微一愣,他不同聲色的消除了短信,隨後扭頭對徐珊珊她們說:“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既然出來玩,就不要顧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