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五區,庭院中,王陸熱情洋溢地歡迎着遠行歸來的無相真人。
“哎呀真是好久不見,自從上次分別至今,差不多也有三五個時辰了,想不到你真是老當益壯老而彌堅,持久的令人歎爲觀止,說來什麼時候能喝你的喜酒啊?”
“滾滾滾,看不見我滿身瘡痍急需休養麼?趕快拿幾十萬靈石來給我壓壓驚。”
王陸驚歎:“求婚求到滿身瘡痍?那個帝琉尊心中莫非是有五十道陰影?”
一邊說,王陸一邊也拿出了萬仙盟發給各位高層長老的仙丹靈藥。王舞看也不看,直接抓起一把胡亂吞下,長長出了口氣。
“真是危險啊。”王舞說道,“想不到短短時間,地仙陣營已經被她經營得固若金湯了……”
接下來,王舞大致講了一下方纔求婚的經歷,當真是狼狽萬分。
她在星辰漩渦門口捧着花束求婚,本以爲就算惹得帝琉尊勃然大怒,至少也能有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當然若是雙方一見鍾情,帝琉尊癡迷於她的無限風情之中那就更好……誰知求婚的口號沒喊兩句,便從星辰漩渦中殺出一羣人,以褻瀆帝王的罪名前來征討。
和一羣憤怒的地仙交手,被打得遍體鱗傷,狼狽逃竄,費勁千辛萬苦纔回到羣仙城……這就是王舞氣勢恢弘的求婚故事。
“唉,這次真是虧慘了。”王舞一邊運轉真元化解藥力,一邊抱怨道,“此行之前我還專門到陰陽宗討教了門派不傳之秘幼女心經,一般的幼女只要一個眼神外加一塊糖糕就能讓她們死心塌地。本以爲見到帝琉尊後,就算我的神功十分只能發揮一分,好歹也能牽牽小手,摸摸小臉什麼的,若是運氣好些說不定就能一親芳澤。誰知我纔在門口喊了兩聲,就驚動那麼一大羣瘋狗似的人。這粉絲團隊的狂熱真是令人髮指。”
“……念在你是爲了萬仙盟做事,我就先不追究那什麼幼女心經了。”
“怎麼,你想學?我可以教你啊,這次去陰陽宗,我用靈犀一指跟她們換了不少好東西……這傳承萬年的宗派的確不同凡響,令人大開眼界。”
王舞說着,又開始用藥膏外敷傷口。此時庭院裡只有師徒二人。她是全不避諱,解開上衣,露出白玉般的上身,開始塗塗抹抹。
王陸轉頭看了一眼,眉頭微蹙——所謂遍體鱗傷,寫在紙上只是單薄的四個字。但落到人身上,當真是慘烈無比。虧得她到現在都能強忍着和自己談笑風生!
王舞不是一般的金丹真人,論及肉身的強度和自愈能力,她早已凌駕於當世絕大多數修士之上,不誇張地說就算粉身碎骨,她也能在片刻間痊癒如初。但是從星河漩渦直到回到仙五區,這一路上她竟不能恢復傷勢……地仙們下手的確是狠辣。
過了一會兒。王舞處理好了傷口,又變得神采奕奕起來:“這次行動雖然失敗了,但我想我爲了真愛無怨無悔,浴血奮戰的英姿已經給帝琉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她的那些手下們,以多欺少的嘴臉分外可惡,一定會在她心中形成鮮明反差!這就爲下一次成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王陸嘆了口氣:“放心,該有的補貼不會少了你的。”
“哦,那我沒事先走了。”王舞起身就要走。
“……你等等。這次行動還有什麼收穫,至少給我詳細彙報一次再說。”
王舞顯得懶洋洋的:“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你靠猜還猜不到麼?那傢伙自己不出面,手下就有這樣一羣狂信徒自發跳出來。只能說明她的確是完全掌控了局面。諸如玄墨白澤之流,早就被掃入了歷史的垃圾堆,不值一提了。接下來,咱們就準備好面對一羣衆志成城的精英吧……”
“衆志成城的地仙麼……”王陸面色有些凝重,因爲接下來的局面很可能會變得異常艱難。羣仙大比中。萬仙盟最大的優勢就在於資源集中。組委會的工作機制確保了整個九州大陸的資源都被集中過來,而如天書樓主那樣的反對者,也被第一時間打倒搞臭,完全掀不起風浪。
反觀上古地仙。從一開始就顯得一盤散沙,理論地位最高的白澤是個只會說不行的反對者,被推上臺前當作領隊的人是性格相對溫和的玄墨,真正有本事統領全局的黑卻甘居幕後,這種機制下地仙們的力量非常分散。有一組數據足以說明問題——羣仙大比開賽半年,比賽進程近半,而一百餘位地仙中,真正出過手的只有一半人。
羣仙大比的比賽項目種類繁多,任何有所特長的人都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爲何那一半人卻始終沒有出力?是真的一無是處?若是一無是處,當初又怎麼會被吸納加入地仙組織?說到底還是不願意出力,心裡存了其他的想法。
而現在帝琉尊上臺,對局面的掌控能力實在是超出了預期——王陸本以爲這種暴君似的人物,縱然能維持檯面上的統一,但私下裡的反對聲音一定不會小。誰知從王舞的見聞來看,事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傢伙哪兒來那麼強的人格魅力……可惜王舞那傢伙犧牲了臉皮和肉體,也沒能取得更多的帝琉尊個人情報,這就讓今後的工作變得比較困難了。王陸搖了搖頭,決定暫時不去考慮那麼多。局面艱難,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艱難,上面還有一大幫長老們呢,總不能讓他們白領着高額的供奉,有什麼問題讓他們先去發愁吧。
不過,還沒等王陸再次召開緊急會議,一個意料外的情況就打亂了他的所有算計。
——
咚咚咚。
仙五區庭院內傳來了一陣不緊不慢的叩門聲。
正在撰寫會議材料的王陸擡起頭來,示意身旁的海雲帆去開門。同時心中也好奇了一下,這個時候會是誰找上門來?
如果是河圖道人等萬仙盟長老,登門造訪前多半會提前告知以便準備,而像王舞這種自來熟的,則會直接御劍飛入庭院——佈置在外牆的陣法對她來說等於不存在。
不過王陸心中的好奇只存在了片刻時間,很快就又專注於面前的文案。帝琉尊帶來的威脅太強,無論上面的長老們怎麼想怎麼做。他作爲總策劃必須要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到最好……
然而他纔剛剛投入沒多久,屋外就響起海雲帆一連串略顯倉促的腳步聲,打亂了王陸的思考。
哦?
以海雲帆的性子,如今所處的位置,能讓他倉促慌張的情況可不多見,之前河圖道人偶然造訪,海雲帆也是接待的款款大方。如今門外是來了何方神聖?抱着私生子前來討債的前任老相好麼?
想到一半。海雲帆已經走進了屋:“帝琉尊來了。”
“我靠?!”王陸此時也震驚了,手中毛筆啪啦一聲落到了桌上,咕嚕嚕滾動着留下一條墨痕。
海雲帆將一封質地精美的信交到王陸手上:“這是拜帖……由落雪仙子代表帝琉尊呈上來的。”
王陸聞言心中稍稍安定了幾分,帝琉尊以帝王自居,果然應有的程序並不會省略掉——帝王出行,人前開道是必須的。可不會搞什麼說走就走的旅行。所以今天並不是帝琉尊來了,而是帝琉尊要來。真正過來的人是她的信使。
接過信後,王陸邊拆邊問:“堂堂落雪仙子淪落到給人家當信使,也是難得……我靠!”
信上寫着,帝琉尊將在一刻之後前來拜訪。
這傢伙也太雷厲風行了吧!?要不要這麼急啊?!
實際上帝琉尊比他想的還要急,王陸才放下信,帝琉尊已經推門進來了。門上附着的足以阻攔真君的陣法在她手下恍若無存。
這一次,帝琉尊並沒有露出真面目,而是將帝王紫氣縈繞周身,如同一枚紫色的光球一般漂浮進來,看上去格外詭異。
不過更爲詭異的是她的動機,她到底要來做什麼?
羣仙大比開賽以來,從未有過上古地仙主動進入羣仙城其他區域,拜訪九州修士的先例。他們一直居住在星河漩渦。或者羣仙城的指定區域中,輕易不會離開。哪怕是和王陸等人關係較好的玄墨,也不曾打破這個慣例。
王陸一邊起身迎向帝琉尊,一邊向海雲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儘快將此事上報河圖道人。海雲帆心領神會,從後門撤身離開,帝琉尊顯然看見了。但並沒有阻止。
她是來找王陸的,其他人在其眼中如同草芥螻蟻,有什麼想法,會做出什麼舉措。她都不會在意。
見到王陸,帝琉尊開門見山。
“結束羣仙大比。”
王陸沉默了片刻:“理由呢?”
帝琉尊說道:“因爲它的存在毫無意義。我們兩方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和資源,是時候結束它了。”
王陸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羣仙大比的確浪費了不少時間和資源,但它的存在是爲了解決矛盾,避免更大的浪費。而現在矛盾依然存在……”
帝琉尊說道:“是的,所以結束這場大比之前,我會先出手解決這個矛盾。”
王陸驚訝地看着眼前的紫色光球。
她是認真的?
羣仙大比的目的,是處理好萬仙盟和上古地仙的關係,以比賽結果決定遺產分配以及位置高下,同時在比賽過程中儘量促進雙方的理解,達成更多的共識。
很遺憾後面那個目的看來並沒有很好的實現,兩方人依然不能彼此理解,彼此交流。一萬六千年的隔閡,想要消除,實在不是容易的事。
那麼,帝琉尊反而有辦法能解決這個問題?
“很簡單,讓兩方合一,所有人都聽從我的命令,我可以保證不偏不倚地對待每一個陣營,每一個人。”
“……”王陸沉默地看着帝琉尊,爲她這異想天開的腦洞深深折服。
該說不愧是帝琉尊麼,處理問題的手段簡單粗暴到了極點!所有人聽從她的命令?她可真敢想,也真敢說啊!
“這是最簡單也最明智的方法。”帝琉尊冷冷地說道,“我擁有勝過所有人的實力,理應由我統領一切。我會給你們一個月時間……期間,我就在仙一區的那個比武場內,歡迎你們任何人以任何形勢向我發起挑戰。”
王陸嘆了口氣:“這不單單是實力的問題,就算你真的天下無敵……”
帝琉尊打斷道:“你們無非是擔心我的立場偏向地仙一方,行事和判斷對你們不利。這個問題,同樣可以解決。”
王陸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帝琉尊說得不錯,如今問題的焦點,歸結下來其實就是兩點。
第一,誰也不認爲對方比自己更強。地仙的單體實力佔優,但萬仙盟的資源卻要豐富得多。
第二,誰也不信任對方,認爲對方上臺後很可能會對自己不利。
如果帝琉尊真的能同時解決這兩個問題,她的確有資格擔任領袖,然而這兩個問題哪有那麼容易解決?第一個倒也罷了——她如果真能在擂臺上保持一個月連勝不敗,那麼任誰也說不出半句不是。
難點在於第二個問題,她要如何贏取萬仙盟的信任?
憑她的領袖魅力?那真是貽笑大方了,別說萬仙盟這邊,她在地仙之中也沒有贏得所有人的支持,至少玄墨、白澤等人就是堅定的反對者。
但下一刻,帝琉尊只用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這個問題迎難而解。
“我可以與你們進行聯姻。”
“……聯姻?”王陸強忍着喉嚨的乾澀,問道,“你要和誰聯姻?”
想到她不遠萬里找到自己,難道說是要……
老實說,從門派首席走到今天這一步,王陸的確考慮過必要的時候,爲了政治而犧牲一下個人利益。先前會議上,一羣長老拜託他犧牲一下肉體去拿下玄墨時,王陸也稍稍做過一下思考。
但是,內心深處畢竟是對此極其牴觸的。而且,若是玄墨那種溫婉爾雅型的倒也罷了,帝琉尊的真身他可是見識過的……王陸對幼女可沒什麼感覺。
就在王陸糾結的時候,帝琉尊笑了一聲:“不久前,你們這邊有人向我求婚。”頓了頓,她又說,“我很欣賞她的勇氣和直爽,決定娶她爲我的愛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