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仙?”
聽到王陸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玄墨顯得有些許驚訝。
“你們已經知道了?”
王陸說道:“何止是知道,根本是打過交道了……”
話沒說完,玄墨的臉色就陡然沉了下來:“他們已經開始降臨了嗎?”
聽她這麼問,王陸就意識到墮仙的危機恐怕比預期的還要更可怕幾分。他們,降臨,一句話,王陸就不由在腦海中描繪出數十上百位風月先生降臨九州大陸的場面。
那可真是毀天滅地了。
但情況也還沒到絕望的時候,回憶起風月先生的所爲,不難看出他傾盡全力在魔界和九州大陸挑起紛爭,其實是在爲某事進行鋪墊,只可惜功敗垂成,那件事並沒做到最後一步。
“目前還只有先遣部隊,大部隊的降臨應該還面臨着難以逾越的關卡。”
然而玄墨卻認真地搖了搖頭:“先遣部隊的出現意味着形勢已經很糟糕了,也罷,你們不瞭解事情的全貌,我還是從頭說起吧。”
“墮仙……姑且先用這個名字來稱呼他們吧,關於墮仙最早的記錄,對於我而言也是在很久很久的蠻荒時代。史書記載,一日天生異象,蒼穹洞開,異光普照。一位背生黑翼的生靈降臨九州,他自稱仙人,擁有修士難以想象的強大神威。起初,人們以爲他是下界真仙,帶着仙界的神聖旨意而來,對其奉若神明,然而很快他便在九州大陸爲非作歹,引起衆怒。”
王舞問道:“爲非作歹具體是指什麼?”
玄墨說道:“此事在史書上語焉不詳,但根據後來人整理多方史料總結梳理的結論是,那位墮仙強搶了當時一個上品大派掌門人的道侶,將其生生凌虐致死。”
“……”
“遭受如此侮辱,那位掌門豈肯善罷甘休,可惜他雖被譽爲天下有數的高手,在墮仙手裡卻走不過三招就被拍成了肉餅,又被吞入腹中,千年修爲盡化爲他人養料。”
“而此事不過只是開始,後來他依仗實力強橫,荒唐暴虐之舉不勝枚舉,終於令一大批修士聯合起來一道反抗,那一戰驚天動地,打得日月無輝,終於將其徹底斬滅,但修仙界也付出了慘烈代價。”
“痛定思痛,從那以後,人們終於意識到上界降臨的未必就懷有善意。”
“等等,你是怎麼確認那人真是來自上界仙界,而不是其他什麼地方,比如魔界?大千世界,九州大陸也好,魔界也罷,誇張點說只是滄海一粟罷了。”
“從那人的遺骸中,找到了他在人間修行時的線索。萬年之前,他的確是在人間修行的修士。”
“原來如此……飛昇之後反而忘本了麼?”
“也算不上忘本,他本是九州大陸的一介邪修,爲非作歹纔是本職。”玄墨苦笑道,“不過之後偶爾又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降臨的墮仙,卻是來自名門正派。”
王陸皺眉道:“名門正派出身也不好用?他們飛昇以後到底經歷了什麼東西?仙界不是傳說中的極樂淨土麼?”
“你也知道那只是傳說而已,用來誘導人們認真修行的藉口。實際上仙界什麼樣子沒人見過,偶爾下界的真仙也從不曾透露過仙界的秘密。但想來也不會那麼美好,自古以來,飛昇上界的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古老的洪荒時期就更沒法統計,其中既有正道修士,也不乏邪教魔頭。而且他們飛昇仙界後未必不會繁衍後人,後人未必能繼承前人的品性。會有墮落仙人出現也不足爲奇,問題的關鍵是,要如何應對這些下界的墮落仙人們……”
“這種事情仙界就沒人管麼?”
“我們無法確認仙界對於墮仙的態度,因爲偶爾幾次真仙下界,也從來沒有和修士們進行過深入交流,甚至沒有展開過對話,所以也沒法詢問他們任何情況。樂觀一點來看,或許他們已經在竭力制止墮仙降臨,若不然墮仙的數量會是現在的十倍百倍。但是……”
王陸沉默了一會兒:“但是也可能是上界的仙人們根本沒興趣關心下界人的死活。就如同人類不會關心自家頑童用開水燙螞蟻窩會造成多少殺孽。”
玄墨說道:“九州大陸是仙界的起點,但也僅僅是起點。修行之路漫無止境,隨着人們在前路上漫漫求索,過去的起點只會越發顯得渺小,數萬年來上界降臨的次數並不多,或許原因就在於此。可惜這片大陸對於那些志向高遠的仙人而言,或許不值一提,但總有少數敗類以凌虐弱小爲樂。總之,我們不可能寄希望於上界干涉此事,對抗墮仙,我們除了自己,再也無法依賴任何人。”
“所以就有了你們這些地仙?”
玄墨苦笑道:“所謂地仙,其實只是爲了鼓舞信心而做的自我吹捧。對手是仙人,處在九州大陸億萬修士終其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高度,與他們爲敵需要太大的勇氣。更何況,我們的打算遠比這要激進。”
“哦?你們是打算斬草除根,標本兼治麼?”
“嗯,單純集合力量斬殺一兩名下界墮仙沒有任何意義,只要上界仙人們依然是這樣肆無忌憚地對待下界,墮仙只會層出不窮。而每一次抗爭,我們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對於仙界,他們損失的只是一個不堪造就的敗類,但在九州大陸,損失的卻都是仙道精銳。”
“所以具體來說,你們是怎麼做的呢?
“我們決定向上界發起挑戰,破開蒼穹,質問蒼天爲何要縱容兇徒!若是蒼天不肯回答,我們就自己找個說法!”
“好激進的想法!”
就連王舞都爲這些地仙們的異想天開而驚歎。
玄墨嘆息道:“若是你有珍重的人死在墮仙之禍中,也難免會有激進的想法。在我們那個年代裡,墮仙之禍實是修行界最令人聞之色變的天災之一,不知多少人深受其害……”
“但是後世之人卻連墮仙的名頭都不曾聽過。”王陸說着,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無論如何,那一定是一場慘烈之極的戰爭。
玄墨說道:“的確是一場慘烈的抗爭,當時我們集合了九州大陸多半的精銳,更聯合了西夷大陸的王者,默默隱忍了半年時光,只待一切準備就緒,便撕開了通往上界的通道,逆天地之大道,強行踏上了仙界的土地。”
“那豈不是集體飛昇了!?”
“沒有經過天劫的考驗,修士一身法力就無法轉化爲純淨的仙靈氣息,在仙界是無法長期停留的。何況我們集合九州大陸無數資源,可不是爲了僅僅造就幾十名飛昇仙人。”
“事實上,當時我們的計劃很大程度上是一種賭博,我們幾十人能夠停留在仙界的時間不長,誰也說不準這段時間會遇到什麼,能做到什麼。結果我們進入仙界沒多久,就遇到了三名墮落仙人,見到我們,他們萬分驚訝,不由分說就展開了攻擊。我們被迫應戰,那一戰,我們付出了十倍以上的傷亡,一戰就被打殘,再也無力展開深入的探索。”
哪怕已經時隔萬年,談起那驚天動地的惡戰,玄墨仍然一臉的沉痛。
“但那一戰後,我們也意識到根本無需再繼續探索下去了。將希望寄託在畢其功於一役上根本就是個錯誤,只能說明我們還是太天真,太自負。墮仙的數量和力量都遠在我們的想象之上,那根本不是我們那一代人能夠解決的問題。”
王陸點點頭,深表理解。
纔剛踏足仙界沒多久,就遇到三名墮仙,而且見面就打,這可不是什麼運氣不好能夠解釋的。
很可能是,目前九州大陸和仙界的通道,正是落在一個墮仙組織手中,九州大陸這個世界,完全是淪爲了人家的養殖場和後花園。玄墨等上古地仙們發起的反抗,在人家看來就像是不甘寂寞,跳出牛欄的肉牛一般。
“但我們並沒有就此絕望。就算這一代人解決不了問題,還有下一代。九州大陸的修士們,數萬年來一直在進步,至少一直到我那個年代都是如此。所以我們一直相信,在遙遠的未來,九州大陸一定能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
玄墨嘆了口氣,說道:“當時我們很快就退回了九州大陸,並在之後的百年間傾盡全力,發動了蘊含在九州大陸之下的龐大力量,強行封鎖了仙界通往九州大陸的通道,試圖徹底斷絕墮仙降臨的可能。同時我們建立羣仙墓,將畢生所學,以及無數代人與墮仙鬥爭時留下的寶貴經驗保存下來。希望後人能從中獲益,少走幾分彎路。”
王陸聞言只是無奈地聳聳肩:“可惜後世之人大概要讓你們失望了。”
“嗯,我從長眠中醒來的時候,見到今日的九州大陸,的確非常失望,甚至是絕望。萬年之後的修士們非但沒有進步,反而比起之前都遠遠不如。這樣要如何對抗墮仙?我們當時佈下的封鎖屏障,畢竟只是地仙的級數,對於那些貨真價實的仙人們而言,一定存在着什麼破綻,所以他們重新降臨九州大陸只是時間問題!”
玄墨說完,卻又露出一絲笑容:“不過,在見到你們兩人之後,我卻又對九州大陸燃起幾分希望了,或許今日的九州大陸並非那麼不可救藥。”
“只可惜,這只是我一人的想法。此次甦醒的同伴之中,持異議的人佔了絕大多數。”